第十三章雨夜情絲

學校體育館後面有一座坍塌一半的牆,五顏六色的牆面全是學生的塗鴉,濃密茂盛的藤蔓從牆角蔓延出來,終在秋日的氣息里剎住腳。

「你還能找到去年你在這裡留的字嗎?」童一兩手抓住綠藤,也不管是否會有螞蟻或者其它細小的昆蟲順著她纖細的小臂爬上來,使了吃奶的勁往下逮,終於露出破敗牆面一大片潦草斑駁的痕迹。

蘇昂走到童一身邊,用指甲將她手臂上的小昆蟲彈下來,緩緩道,「我沒有在上面寫過東西。」

童一抓藤蔓的手有片刻僵硬,她瞌下長睫,黑眸里波光涌動,「我寫了,是不是很傻?」

蘇昂搖頭,這片地還沒有打算修建圖書館時,她們最喜歡逃課來這裡曬太陽,那時候腳下還不是密密匝匝的草叢,四周也沒有這麼多飛行的小蟲,她們身後的天空也不像現在這會，像是被一塊巨大的黑布籠罩。狂風呼嘯,入耳是枝幹抖落樹葉的「沙沙」響聲。

「他已經搬出去了。」良久，童一道。

空中已經飄起細細的雨絲，兩人都只著盛夏的校服，蘇昂已經有些受不住的抱起了胳膊，童一忽然開口，她幾乎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她指的是寧睦遠。

「媽媽結婚那天，他說，你和你媽媽一樣都是廉不知恥的狐狸精。我氣極，甩了他一巴掌，他想也沒想就還給我了。我追了他這麼多年，你們每個人都說他是喜歡我的，可是如果他真的喜歡我，每次被拋下的那個人就不會是我。」

蘇昂的手扶在童一的肩上，她張了張嘴，卻什麼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天邊劃下一道閃電，就像是黑夜裡相撞的鵝卵石，稍瞬即逝的光芒卻也讓蘇昂在那瞬間看清了童一蒼白扭曲的臉。

「那天早上我醒來就看到他趴在床邊看著我，他說他餓了，想吃蘇記的小籠包。我說我去買吧。這幾年我見慣了他身邊形形色色的女人，我以為自己早就已經麻木了，可是一想到那天發生在眼前的事，我的心到現在都忍不住發抖。」

「我以前很同情二哥，因為看著他就像看到另一個自己，可是二哥都能打動你，為什麼我卻連他的半絲感情都得不到回應？」童一忽然捂著臉，像個孩子一樣哭起來。「我不怕他不愛我，我就是害怕自己還沒有等到那一天心就先死了。」

夜越來越深，雨絲也在半空中變成玻璃珠子砸下來，兩人的衣衫早已濕透，蘇昂不知道是身體冷還是由心裡升起的憤怒讓她忍不住顫抖，她抱著童一下滑的身體，哽咽道，「我們先回去好不好，你受的我一定會幫你討回來，你...不要哭了。」

那天晚上，顧珀時他們找來時，童一已經在蘇昂懷裡哭暈過去了，唐萌丟了傘衝上去就要給蘇昂兩巴掌，被顧珀時攔住了。他將童一交給傅含瀲后才低下頭去看蘇昂，手電筒微弱的燈光下，蘇昂整張臉白得像塗了麵粉一樣，她咬著牙關全身不住的顫抖，濕發全貼在臉上，看著顧珀時的眸子茫然又黯淡。

視線對上那一刻，顧珀時只覺得心裡一陣絞痛，她常常讓他覺得無望。甜蜜、激動、擔心、難過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卻又偏偏拿她無可奈何。

冰冷的雨夜裡，唐萌一邊擦著眼睛，一邊罵，「童一傻了，你也沒有腦子了嗎？這是什麼天氣你們跑到這裡來緬舊？你知道不知道後面在施工，你身後這面牆隨時都有坍塌的可能...」

蘇昂的身體冷的像冰塊，意識早已迷離，卻在顧珀時打橫抱起她時，頭乖乖縮進他懷裡，嘴裡無意識喃喃，「哥，我好冷。」

遲杉和班上另一個男生替他們撐著傘，一行人離開時誰都沒有看一直站在一邊的寧睦遠。唐萌的一對拳頭捏緊了又放開，指尖掐進掌心，卻只是在同寧睦遠擦肩時，用手背抹去了自己眼角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