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刁奴欺辱
歡喜低頭,望著方嬤嬤變得無措的神情,唇邊的笑意漸深,「不過,嬤嬤可是母親給我挑的奶嬤嬤,我又怎麼捨得讓祖母罰了嬤嬤?」
二人說話間,馬車便已行過城門,入了燕京。
方嬤嬤忽然擰著眉心,捂著肚子「哎喲哎喲」叫出聲兒來。
「小姐,奴婢肚子疼。哎喲,可疼死奴婢了!奴婢要去茅廁……」方嬤嬤臉色青白,不等歡喜答應,便是一咕嚕地跑出了馬車。
碧色望著方嬤嬤一下子便沒入人群,消失不見,不禁皺眉道:「怎麼去茅廁,要往那個方向跑?小姐,可要在原地等方嬤嬤?」
「不必了。」歡喜意味深長,「方嬤嬤會回府的。」
威遠將軍府離城門不過小半個時辰的距離,等他們抵達將軍府門前,碧色下了馬車去叫門,「快開門,三小姐回來了!」
門房裡出來一個身穿青色褂子的高瘦男人,他打了個呵欠,瞧也不瞧外頭的馬車一眼,便道:「什麼三小姐?」
碧色一怔,揚聲道:「你是新來的?三小姐是將軍嫡出長女,你竟連三小姐也不認得!」
高瘦男人嗤了一聲,「將軍府哪兒有什麼三小姐?我可從未見過什麼三小姐!」
「你!」碧色跺了跺腳。
「碧色。」
清脆的聲音自馬車內傳出,少女掀開了帘子,從裡頭露出一張素白精緻的小臉來。她櫻唇抿緊,望著那神色不虞的門房下人,「掌嘴!既是不認得本小姐,那便打到他認得為止!」
門房下人還未反應過來,碧色便揚起手來,「啪」地一下將巴掌給甩到他的臉上去。
「你,你竟敢打我!你,你給我等著!」
「區區一個奴才,本小姐要打你,還需經過誰的同意不成?」
歡喜拎著裙擺,走到門前。她的目光甚是冰冷,一字一句道:「你是當真不知本小姐是誰,還是刻意在拖延時間?」
她的雙眸銳利,眼神似乎能看穿一切。下人嘴唇發白,後背竟出了一層冷汗。
「奴,奴才……」下人吸了一口氣,緩過勁兒來,一咬牙,道:「誰在拖延時間?我看你就是有心鬧事,你給我滾開——」
下人一面說著話,一面伸出手去推歡喜。
身後傳來一聲帶著怒意的呵斥,「放肆!」
歡喜被下人推得一個踉蹌,整個人皆是朝著後頭倒去,身後來人及時將歡喜給扶穩了。
「好個沒規沒距的奴才!來人啊,將此人給我拖下去!」
門房下人這方是慌了起來,他「撲通」一聲跪下,「公公饒命啊!」
來人正是當今聖上跟前的大紅人——文公公。
公公看也不看那下人一眼,只溫聲對歡喜說道:「三小姐可是被嚇著了?」
這可是當今聖山最是寵愛的外甥女兒,平日里那是半點兒委屈都吃不得的!
歡喜咬著下唇,搖了搖頭,「勞煩文公公了。我今日實在是倒霉透了,在路上遭了劫匪也就罷了,如今更是有家都不能歸了。」
文公公正要開口詢問,一輛馬車卻停了下來。
「歡喜!」
一個身穿香妃色綾子如意雲紋衫,下配翠藍金枝綠葉百花曳地裙的婦人匆匆跑來,一把將歡喜摟入懷中,聲音哽咽,「歡喜,阿娘想死你了!」
婦人身後,跟著一個嬌小的少女。她身穿月白青蔥色雲天水漾留仙裙,小臉兒尖尖,面容溫婉。此刻她的眼中含滿了淚水,正欲說還休地看著歡喜。
歡喜被燕氏摟在懷中,渾身僵硬。
這……便是她前世的仇人!
歡喜緊咬著牙關,好不容易方是控制住自己,露出淺笑來。
前世怨,今生報,她要這對母女付出代價!
「姐姐,你怎麼不說話?你是不是生氣了?」姜歡宜眨了眨那雙無害的杏眼,一顆淚珠滾落下來。
若是在從前,歡喜早便是心疼地過去安慰了。可如今她看清了姜歡宜的真面目,只覺得膈應得緊。
「我沒有生氣。」歡喜癟了癟嘴巴,眼淚說來就來,「我只是被嚇壞了。我在路上遇到了劫匪,好不容易才回到家裡頭,母親和妹妹都不在就算了,這個奴才竟說將軍府沒有三小姐!」
燕氏瞥了身側的方嬤嬤一眼,「竟還有這等事兒?真是委屈你了!」
方嬤嬤低垂著頭,不敢說話。
歡喜配合地哽咽了一下順勢從燕氏的懷中掙脫出來。
她紅著眼眶道:「若不是文公公及時趕到,我還要被這奴才給推倒了!」
「什麼?」燕氏雙眸瞪圓,「叫管家出來!將軍府的三小姐都認不得,著實是該打!」
歡喜柔柔怯怯地吸了吸鼻子,「文公公正要替我罰他呢!」
文公公眸光一閃,「是。老奴見三小姐受了委屈,將軍府中卻無人出來做主,故而做了這個主,還望夫人見諒。」
嘴上說著「見諒」,文公公的神色間卻並無多少尊敬。將軍府三小姐得聖上的寵愛,但燕氏這庶妹,卻並不太入聖上的眼。
「這點子家事,何須勞煩了文公公?」燕氏扯了扯嘴角,「本夫人的女兒,自然有本夫人護著。」
「夫人說的是,這原本是將軍府的家事,老奴不該插手。」文公公並不將燕氏的警告放在眼中,「可老奴卻是不能叫聖上的心尖尖兒吃這等苦頭。聽三小姐說在路上還遇見了劫匪,為何三小姐的奶嬤嬤不陪著三小姐,卻是跑到了夫人的身邊?」
三小姐人小單純看不出來,他可是瞧的明明白白的,這燕氏,多半也是方嬤嬤給叫回來的!
吃裡扒外的狗東西!
「本夫人正要過問此事呢!歡喜,娘親在路上遇見了方嬤嬤,她說你被嚇壞了,還不聽勸要回府!你這孩子慣來倔強,可到底還是身子要緊。」燕氏握著歡喜冰涼的手,心疼不已,「瞧瞧,你的手兒這樣冰,回頭別病了!」
歡喜秀氣的眉毛蹙了蹙,「方嬤嬤被劫匪們嚇暈過去了,那些劫匪後來都被我給教訓跑了,我怕再在原地呆著,劫匪們會搬救兵來。」
方嬤嬤身子一縮,畏懼地看了燕氏一眼。
「方嬤嬤!」燕氏呵斥道:「還不跪下!我讓你好好伺候三小姐,你卻要三小姐保護你!我看你是在邊關呆久了,心也變野了!」
歡喜一臉不忍,望方嬤嬤不甘心地跪下,求情道:「可方嬤嬤畢竟是我的奶嬤嬤,阿娘,她罪不至死。」
燕氏被氣得怒火攻心,歡喜這麼說后,方嬤嬤重罰是逃不掉了,她本只想走個過場,將事情圓過去!
沒等燕氏說話,「既是如此,就打二十個板子,以儆效尤。三小姐覺得如何?」文公公問歡喜,「至於這門房下人,先打三十大板,若再有下一回,只將人發賣出去便是!」
歡喜矜持地點點頭:「還是公公穩妥。」
方嬤嬤和門房下人被堵住了嘴拖了下去,文公公這才是想起正事兒來,「哎呀,老奴險些都要忘了,老奴是帶著聖上的旨意來的!三小姐,是不是進去接旨?」
終於來了!
文公公帶來的,是前世歡喜曾經錯過的聖旨。
這回她卻是沒有再錯過了,一陣繁文縟節走完,歡喜送走了文公公。
明黃色的聖旨拿在手中,仍叫她覺得不大真實。
姜歡宜望著她的聖旨,下意識道:「姐姐果真是最得聖上寵愛的,不像是我……」
「宜兒!」燕氏喝止,「不許胡說!你姐姐才是回來,莫要尋這些不開心的事兒惹她難過!歡喜,你快回去歇息,莫要累著自己。」
本以為姜歡喜會順著她們的話,像以往一般愚蠢擔心的出主意。
可姜歡喜卻當沒聽懂一般,微微笑,道:「妹妹不必擔憂,你知書達理,或許以後皇舅舅也會喜歡你。」
語閉,又對燕氏福福身,「阿娘,女兒累了,先行告退。」
沒等燕氏反應過來,歡喜轉身便走出了正堂。
姜歡宜撅了撅嘴巴,扭頭告狀:「阿娘,你看她!」
得意什麼呢?!
「阿娘不是說,定能將她給攔下了?這下好了,聖旨到她手上了,這回的捧花女儀,定然不是我了!」
燕氏走過去,攬著姜歡宜的肩膀,輕聲道:「好宜兒,今年的捧花女儀只能是你,有聖旨又如何?」
她的眸中飛快地閃過了一縷寒芒。
姜歡宜道:「阿娘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