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別打她的主意
容逾安沒有打傘,傾盆大雨兜頭澆下來,迷亂了他的視線,一片模糊。
他徑直走到藍雲澤跟前,身上的衣服濕漉漉的,頭髮也黏糊糊的湊在一起。
嘩啦啦的雨聲之中,藍雲澤忽然發出一聲輕蔑的笑。
「嗤——」他挑了挑眉,目光略冷的看著,越來越近的男人。
正好他也有事情跟他說。
容逾安走到跟前,卻不由分說的舉起了拳頭,他用力的照著藍雲澤身上招呼,在短暫的意外之後,藍雲澤立刻做出反應。
他被一併拉出了屋檐下,冰涼的雨在身上胡亂的拍,打濕了一切,他胡亂的抹了把臉,眼睛像是要噴火似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你是不是有病!」
「剛才哪只手碰她的?」
「哈?」藍雲澤覺得,容逾安是個瘋子,他用手碰了碰鼻子,拉開點距離看著他,「容逾安,你到底想怎麼樣?」
沒有回答。
少年的拳頭,發了狠的朝他砸過來。
都是年輕的身體,躁動的心,誰遇上被挑釁,都會想方設法的找回場子。藍雲澤把衣袖往上一擼,「行!今天本宮就好好教你做人!」
再也沒有退縮,他們兩個像是發了瘋的野獸,大雨滂沱之中,一下又一下的狠狠碰撞。
藍雲澤最先倒下。
容逾安面色陰沉的看著他,額頭上的血混著雨水往下流,他淡淡的開口,「你今天什麼都沒看見,以後也別打她的主意。」
「你做夢!」藍雲澤啐了口,「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她不是!」
「她是!」藍雲澤大喇喇的坐在地上,仰頭看他,譏諷無比,「你明知道他是,還隱瞞下來,就不怕惹毛了我嗎?」
容逾安看著他,「她是我容府的千金小姐,你別搞錯了!」
「如果你自欺欺人,就可以改變現實的話,那麼你繼續下去。她不是什麼容府千金,而是我們北楚國的公主,你刻意隱瞞她的身份,想過她的反應,顧及過她的感受嗎。你有問過她的選擇嗎?容逾安,這是她的事情,你沒有權利也沒有資格,私自替她做決定。」
容逾安沉默不語,那雙眼睛更加凌厲。
藍雲澤繼續道,「你作為她的兄長,卻對她有著超出兄妹的感情,說出去為天下人所恥笑,你讓她因此背負罵名,你還敢說愛她?」
「你閉嘴!」容逾安像是被人踩到了痛處,厲聲呵斥他。
藍雲澤聳聳肩,越發的姿態從容,他從地上爬起來,水洗過一般。
看著容逾安幾近崩潰的樣子,藍雲澤輕笑了聲,「你這個人,為了自己的私慾,竟是絲毫不替她著想,你怎麼想的,你心裡有數。總之,小魚兒我是要帶走的,給你三天的時間,如果不主動交出來,到時候我就直接稟告當朝皇帝,我想,皇上一定不願意引起兩國之間的戰爭吧?畢竟眼下都處於休養生息階段,為了個女子而大動干戈……」
他輕輕拍了拍容逾安的手臂,「我希望你,做正確的選擇。」
容逾安不知道站了多久,才回過神來。
剛才和他打鬥在一起,不覺得任何疼痛,現在放鬆下來,反而覺得渾身難受。
藍雲澤的話魔咒一樣的縈繞在耳邊,他揉了揉肩膀,想起還在車廂里等著的小魚兒,忙轉身往回走。
然而一過拐角,就看見小魚兒站在雨中,被澆的不成樣子。
「小魚兒!」容逾安心頭一緊,趕緊衝過去,將她攔腰抱起來,「你怎麼站在這裡?怎麼不去車裡等著?等……」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深深的看著小魚兒,抿唇。
那些話,她是聽到了嗎?
容逾安不敢問,甚至沒有勇氣看她,他將視線挪開,看向別處,張了張嘴,又悶悶的合上,不知道說什麼的好。
遠處的馬車靜靜地候著,馬兒似乎是等不及了,略顯焦躁,馬蹄一下又一下的踢著水窪。
容逾安深吸口氣,先把小魚兒送到馬車上。
「回府!」
馬車裡面暖和許多,他從旁邊的壁櫥里拿出毛巾毛毯,親自給她擦拭濕漉漉的頭髮。
小魚兒很安靜,安靜的不正常。
容逾安不知從什麼地方開口,索性沉默。
「他說的是真的嗎?」就在容逾安以為,兩個人會這麼一直沉默下去的時候,小魚兒開口了,「哥哥,我的身份,你早就知道了是嗎?」
她問的直接,眼神更是堅定,容逾安逃無可逃,點了點頭,「不算很早,前不久知道的。」
「你不打算告訴我是嗎?」小魚兒把手從他大掌之中抽出來,緩緩的問。
容逾安有點慌神,他連忙抓住她的小手,緊緊的,「我……小魚兒…我只是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
「是嗎?」她分明是在懷疑。
「當然!」容逾安急切的想要自我證明,「當然,這件事情我沒想過要瞞你,我知道就算我瞞下去,你也總會有知道的那一天,這世界上的事情不都是這樣嗎?只要做了,只要發生了,就不會毫無痕迹,總會有人記得,有人知道。」他頓了頓,抿唇道,「我害怕你得知之後,會選擇離開……」
小魚兒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她再一次把手抽出來,偏過頭去,背對著他,腦袋靠在車壁上,重複的說道,「我知道了。」
「魚兒……」
「我會好好考慮,做出選擇。」她打斷他所有的話,「哥哥,我想靜靜。」
「……好。」
回家的路,因為彼此的沉默,變得格外漫長。
小魚兒真的再也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容逾安覺得,再也沒有什麼,比這個更煎熬的了。
到了容府,容玄和方朵朵都還沒睡,小魚兒之前失蹤不見的消息,可把他們都嚇壞了。
早在小魚兒小的時候被人販子綁過一回,家裡人都是驚弓之鳥。
現在見到兩個人平安歸來,心裡總算踏實了。
不過,方朵朵眯起了眼睛,她輕輕的推了推容玄的腰身,容玄回頭看她,大手卻在她手背上輕輕的拍了拍,眼神瞭然。
容逾安和小魚兒之間的氣氛,感覺不對勁。
「小魚兒!過來給娘親看看。」方朵朵招呼,走到跟前就要拉住小魚兒,小魚兒點點頭,乖巧的後退了步,「娘親,魚兒淋雨了,都是濕漉漉的,等下沐浴后換了衣服,再給您看。」
方朵朵眼神很毒,當然順著她的話往下接,「嗯嗯,淋雨了得趕緊泡個澡,不然很容易受涼的,你去吧,泡完澡之後就好好睡覺,有什麼事情,明天醒來我們再說。」
「好。」
小魚兒對容玄行禮過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一直到她徹底離開,容玄才問容逾安,「怎麼回事?」
容逾安抹了把臉,他站立的地方,眨眼間已經有了一小攤水。
方朵朵心疼的讓女婢送過來大毛巾,自己就要上前給容逾安擦拭,哪知卻被容玄叫住,皺著眉不贊同的道,「他都多大了,讓他自己擦!」
「容玄……」
「娘,我來吧。」容逾安將毛巾接過去,胡亂擦了兩下,腦袋上的頭髮不再往下滴水,這才回答容玄之前的問題,「她知道了。」
「知道什麼?」方朵朵不解,看看容玄,又看看容逾安。
「身世。」容玄回答。
方朵朵微微一愣,隨後便明白了。
怪不得小魚兒的反應有點異常,怪不得容玄和容逾安的表情都不太自然,等等,方朵朵猛然扭頭看那一大一小。
容玄坐的筆直,容逾安站的筆直,一個個像是接受審閱的士兵。
方朵朵忽然笑出聲,「你們兩個早就知道了,卻不告訴我?」
「……」
容玄趕在方朵朵發火之前,一五一十的把小魚兒的身世講了出來。
聽完后,三個人齊齊陷入沉默。
方朵朵嘆了口氣,「那現在怎麼辦?小魚兒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還是讓她做決定吧。」
容逾安的眉頭皺了皺,這點細微的表情動作,被方朵朵看到后,說道,「這是她的事,不管什麼時候,都要給她足夠的尊重,你不能決定她的人生是怎樣的,能決定的人只有她自己。」
晚上回到房間里,洗澡的時候,容逾安就在思考方朵朵的話。
他很清楚,她是對的。
人都是這樣,知道是一回事,真正做到卻很艱難。
他知道應該給小魚兒尊重,知道應該讓她選擇,但是他也是真的害怕失去她。
這一晚上,容逾安幾乎沒有睡覺。
他翻來覆去,像是一個即將面臨審判的罪人,焦灼緊張的等待著最後的結果。
是生是死,他不知道,期待答案,又畏懼答案。
春天漸漸被拉長,晨起的光芒照過來,容逾安幾乎是第一時間從床上爬起來的。
做點什麼都好,總好過漫無目的的等待。
他跑去練功,渾身都是汗,回來看見對面的房間仍舊緊緊的關著。
他跑去看書,大半天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外面的動靜上。
從未想過,等待竟然如此煎熬。
終於到快中午的時候,小魚兒的房門開了,他第一時間跑出去,和對面的小小姑娘,四目相對,兩相僵持。
「魚兒……」
「哥哥,到正廳去吧,我有話要說。」她輕描淡寫的給了他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