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現任的子書家主
客棧之中,花寄情洗過澡換了衣服,便起身去溫亭寂的客房,房中,溫少炎正嘰嘰喳喳的八卦:「葉大哥一直在逗她說話,還叫她『情情』,花姐姐卻不怎麼理他……」
溫亭寂輕聲道:「情情?」
「對啊!」溫少炎道:「我看花姐姐一定就是那位子書家主……只是因為想念舅舅所以才回來的,否則的話,她怎會對舅舅你這麼好?還提前備好了舅舅能吃的靈丹,你不吃,她還喂你吃……」
溫亭寂輕聲道:「別胡說。她不是子書姑娘。」
溫少炎有些不服氣,「你怎知不是?連子書將軍都分不出呢!」
他輕嘆了口氣,低聲道:「她未摘面具時,我便知不是了,兩人長相雖似,眼神卻有些不同。子書姑娘很少笑,她的眼神,再怎麼溫和,眼底也仍帶著些冷靜戒備……她小小年紀便做了子書家主,家裡家外都是風波重重,敵友莫測,她步步謹慎,步步艱難,所以很難對人放下戒心……可是這位花姑娘,眼底卻帶著些任性意氣,她似乎亦有號令天下的底氣,想法行事卻有些孩子氣,極聰明,卻很少深思熟慮,這是一直被人寵著的姑娘才會有的心情。」
溫少炎有點迷惘:「號令天下?花姐姐有這麼厲害么?又被人寵?被誰寵?」
溫亭寂道:「花葉相伴,自然是近在眼前。」
他更是驚訝:「葉大哥?不會罷?我看他也不愛說話,更沒出過手,花姐姐說甚麼,他就聽甚麼,難道他比花姐姐還厲害?」
溫亭寂失笑:「容讓亦是一種風度,不顯山不露水也不失為一種底氣。她敢不理他,自然是因為心裡明白,他不會不理她……她從不叫他,也自然是因為她篤定他不會不跟她……」
花寄情抬起的手,停在空中,一路聽了下來,竟有幾分迷惘……停了一停,才一咬唇,叩了幾下。溫少炎道:「誰呀?」花寄情不答,他早連跑帶跳的過來,將門一拉,然後一怔:「花姐姐?」
她嗯了一聲,便走了進去,溫亭寂已經上了榻,只著了內衫,用被子蓋著腿,正倚在床邊看書,見她進來,便抬起頭來。花寄情淡淡的道:「我只當溫大人是個君子,不想居然是背後論人短長的小人。」
話說的很不客氣,俏臉上罩著寒霜。連溫少炎都被嚇到,溫亭寂卻只一笑,便要掀被下床,她擺擺手:「不必了。」
他居然也並不客氣,便坐回去,含笑道:「還沒睡么?」
她聽他的口吻像在哄小孩子,便有些火大:「我若睡了,還會站在這兒嗎?」
「嗯,」他點點頭,不疾不徐,溫雅含笑:「喝茶嗎?」
難道她是來喝茶的!花寄情著惱,「不喝!」他又笑了笑,便放了書,半挽了袖子,送到她面前,花寄情反倒一呆:「做甚麼?」
溫亭寂不解:「你來,不是要把脈么?」
「喂!」她都無語了:「你能不能不要自作聰明!我給你的是上品靈丹,你以為是尋常湯藥么?難道你服了靈丹我還要來把脈確診?你把靈丹當甚麼啊?」
「是,是。」他收回手,溫柔道:「我不懂。請不要見怪。」
她瞬間無力,然後忍不住一笑。溫亭寂這種人,的確是很難讓人有甚麼戒心,即使只是初識,也覺得親切。溫少炎小心翼翼的遞上茶,她劈手接了,喝了一口,隨手擲到屋角桌上,溫少炎驚呼道:「花姐姐,你好厲害!」
她擺手:「行了,別大驚小怪了,上床睡罷。」
溫少炎訝然:「你來是要幹什麼啊!我睡了,誰陪你說話?」
溫亭寂一直看著她,便道:「少炎,聽姑娘的話。」
「哦!」溫少炎揣著個悶葫蘆,只得乖乖爬上床,花寄情先對他做了個「噓」的手勢,然後雙手一籠,指尖金光流泄,迅速布成一個金色的罩子,溫少炎眼睛都睜圓了,興奮莫名,卻捂著嘴不敢發出聲音,一直到罩子合圍,自動隱去,花寄情才道:「天亮之前,不要出來。」
溫少炎用力點頭,溫亭寂只是靜靜的瞧著她,花寄情再看了幾眼,確定無事,這才轉身出去,溫亭寂看著她的背影出了一會兒神,重新捧起書,才看了一行,便聽噗的一聲,蠟燭居然熄滅了。黑暗之中,溫亭寂竟有些怔忡,隔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嘆了口氣,溫少炎道:「舅舅!」
他嗯了一聲,低低的道:「這樣的脾氣,倒有幾分相似了……」
溫少炎根本沒聽清,道:「甚麼?」
他將書放在枕邊,躺了下來:「不要多說話,睡罷。」
溫少炎也不知出了何事,只得乖乖躺好,可是才親眼見識到玄妙玄法,興奮莫名,哪裡睡的著,苦苦的捱到天亮,翻身張眼,便是一驚,急道:「舅舅!舅舅快醒醒!」
溫亭寂一張眼,也是一怔,室中竟有幾個短裝結束的黑衣人站定,姿勢卻有些詭異,細看時,才發現他們好像是被粘到了昨天花寄情布出的罩子上,連人帶兵刃都成為一個彎彎的弧度……可是這時候罩子早已經隱形,看上去這幾個黑衣人相距床榻只有幾步,表情猙獰,溫少炎嚇的跳下來就往後躲,手把到窗子,窗子吱啞一聲開了,就聽一聲慘叫,一個黑衣人從窗上跌了下去,直摔到地上,血濺了一地。
溫少炎嚇慌了,尖聲道:「花姐姐!花姐姐!」
一聲未畢,有人疾衝進來,卻是子書尺闌,一眼看到房中情形,登時呆了一呆,溫少炎猶未回神,急道:「子書將軍,救命啊!剛才有個人掉下去了!」他一邊說,一邊指著窗下。
子書尺闌便要上前看視,只邁了一步,便啊了一聲,也被結界吸住,一時竟是掙扎不開,不一會兒,忽聽噗的一聲,好像炸開了一個水泡,房中結界迅速消失,幾個黑衣人登時軟倒在地,子書尺闌也是一個踉蹌,然後勉強撐住。花寄情清凌凌的聲音在空中響起,道:「溫大哥,溫小子,下來吃飯。」
溫少炎下意識的應了一聲,東張西望,溫亭寂早著好了衣裳,伸手握了他手,輕聲道:「少炎,我們先下去。」
「啊?」溫少炎指著地上的黑衣人,張口結舌,溫亭寂道:「子書將軍會處理的。」
溫少炎只得跟著他走了下去,花寄情和帝孤鴻已經在吃,一見他下來,便拿筷子指指他:「少炎,你能有你家舅舅一半的聰明也好啊……」
溫少炎急道:「那邊死了個人,你還有心情吃飯!」
花寄情並不在意:「現在還沒死,二樓這樣的高度,還不足以摔死一個江湖高手……但他的命也未必保的住,全看咱們子書將軍了。」
子書尺闌剛好步下台階,強笑道:「花姑娘這話是甚麼意思?」
「沒甚麼意思。」花寄情頭也不抬,淡淡的道:「我生平最討厭旁人算計我,尤其討厭你這種笑裡藏刀的偽君子。不管你信不信,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你若還是想試探我們……我不妨告訴你,十個子書尺闌,也不是我們的對手。你還是不要枉費心機了。」
他是五階的玄術師,在東臨部洲已經算是少有的高手,她居然說十個他也不是她的對手?那麼她有多高?這不是胡吹大氣么!本來應該很好笑的,可是他竟隱隱膽寒,笑不出來。子書尺闌咬牙許久,才慢慢的走下來:「我是現任的子書家主,不管你是不是子書寄情,我都需謹慎……還請姑娘不要見怪。」
花寄情倒是訝然,挑挑眉:「你是子書家主?你學會了通靈秘技?」
子書尺闌臉色都變了,喃喃的道,「你居然知道『通靈』之術?你……你……」
花寄情看了他幾眼,點點頭:「原來你不會。」
他急道:「你究竟是誰!」
花寄情悠然道:「我說我不是子書寄情,你不信……你既然硬要把我當成子書寄情,那就算我是好了。」
子書尺闌一口氣憋住,竟是說不出話來,花寄情吃完了碗中的面,慢條斯理的喝了幾口茶,「我們仍會往玄都去,子書尺闌,你若是不願意,就不要與我們一路了。」
「不,」子書尺闌道:「若你真的是子書寄情,我會迎你回玄都。」
「那倒不必,」花寄情淡淡的道:「我對這所謂的子書家主,一點興趣也沒有,也不用你迎。」
子書尺闌默然,見四人吃完動身,便招呼親兵跟了上來,花寄情也不去理他,直接招呼溫家兩人上了一輛馬車,昨天趕車的車夫過來,也被她擋了回去,溫少炎十分機伶,便把袖子一擼,「我來趕車!花姐姐放心,我最會趕車了!」
花寄情道:「不用。」一邊就抬手,從旁邊樹上折下一根樹枝,帝孤鴻卻上前一步,從她手中樹枝上,又摘了兩片葉子,輕輕向外一拋,頓時化為兩個青衣小廝,一左一右坐在了車前,帝孤鴻便拉著她手兒進了車裡。溫少炎眼睛都不夠用了,連連讚歎,抓著帝孤鴻的手:「葉大哥,葉大哥你好厲害,你教我好不好……」
帝孤鴻本來就不是好脾氣的人,這世上能讓他好脾氣的,大概只有一個花寄情,理也不理的抽了袖,微微彈指,青衣小廝熟練的一甩鞭子,馬車便潑刺刺馳了出去。這種法子,類似於民間的紫姑,但紫姑其實是借的野魂,帝孤鴻這種,卻是放入了他一縷神念。花寄情論起神念不比他差,這種小巧幻人的玄法卻是不會,她本來是想用馭木之術做出幾個傀儡,然後放入神念,雖然效果差不多,但施展起來,無疑是帝孤鴻這種最快最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