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黃雀在後
「寧惜!」唐穆帆吼了一聲,又怕嚇著她和肚子里的寶寶,便努力剋制自己的聲音,他放緩了語氣,道:「做肝移植的事情,你最好給我斷掉這個念想,我絕對不可能同意你去給他做移植。就算你不為了我考慮,你也要想想我們的孩子吧?你才兩個月的身孕,如果做肝移植,你說孩子能受得了嗎?」
寧惜沒答應也沒不答應,她只是愣愣的坐在床邊,想想母親去世時留下的話,讓她不要埋怨父親;再想想父親的薄情寡義,甚至將她送人。
此時寧惜的心情猶如一個線團,越纏越亂,怎麼都解不開了。
下午時分,醫生都安排好了讓寧婉去做一系列的檢查,看看跟寧耀威的各種指標能不能配型。怎知趙淑娜連忙阻攔,然後道:「我們明天再做,再讓我們考慮考慮。」
寧婉氣的說:「媽,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要考慮!」
趙淑娜厲聲說:「婉兒,你要是再不聽話,你媽媽我現在就跑到頂樓,跳下去!你信不信!」
趙淑娜的神情和目光都是如此堅決,給寧婉嚇了一跳,望著奄奄一息的父親,她只有母親了。
所以,寧婉暫時答應了趙淑娜,大不了明天瞞著趙淑娜偷偷的去做。
傍晚時,醫生說ICU的床位太緊張,而且寧耀威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了,所以便轉到了普通VIP病房。
趙淑娜道:「這樣也好,普通病房還能讓我們探視,在身邊照顧著,」
這兩天,他們都守在醫院,沒怎麼睡覺,再加上寧婉天天哭,眼睛不僅腫了起來,還有重重的黑眼圈。
所以趙淑娜便道:「齊文,你帶婉兒回去吧,夜裡我在這兒就行了。」
寧婉本來是不願走的,可渾身都沒力氣,那是一種心力交瘁的感覺。所以,便道:「媽,那今晚你就辛苦了,明天我在這守著。」
趙淑娜點點頭,齊文才和寧婉一同回去。
寧耀威在上午探視之後,又陷入了昏迷,雖然生命體征還算平穩,但眼睛就沒有睜開過。
趙淑娜在一旁抹了把眼淚,自言自語的罵道:「死老頭子,你真是昏了頭,居然分給寧惜那個賤丫頭一半的財產!」
這時,寧耀威突然張了張口,虛弱無力的聲音從唇間溢出,「我……對不起小惜……」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在病床上的時候,寧耀威把自己從年輕時到現在所做的事情一件件的梳理了一遍,他發現自己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寧惜和她媽媽。
當初寧惜的媽媽只是個飯店的服務員,可他卻欽慕於寧惜媽媽的容貌,所以騙她自己還是單身,讓她媽媽心甘情願的跟著他。
後來這件事被趙淑娜發現了,當街大吵大鬧,還差點把寧惜媽媽的臉給抓花。
為了自己的家庭,想到趙淑娜在自己清貧時期的不離不棄,他還是放棄了寧惜的媽媽。但那時,他並不知道這個女人的肚子里已經有了寧惜。
為了自己的事業,寧家的榮華,他狠心將自己的女兒送到唐穆帆身邊。
現在想來,他真的是後悔萬分……
他張了張嘴,又道:「我……真對不起她。」
齊文送完寧婉回家,又返回了醫院,那時候,寧耀威又陷入了昏睡狀態。
他緩步走進病房,趙淑娜一開始還嚇了一跳,一見是齊文,她鬆了口氣,罵道:「你不是回家了嗎?怎麼半夜三更出現在這兒裝鬼嚇人。」
齊文的面容在昏暗的夜燈下忽明忽暗,唇角噙著一絲寒冷的笑,那目光更是深不可測。
他說:「如果寧婉去做了配型,那麼寧耀威一定會知道寧婉並非他親生。」
趙淑娜臉色微變,道:「我是不會讓婉兒去做配型的,反正還有寧惜,讓她來。」
「呵~」齊文嘲諷的笑了笑,說:「唐穆帆會允許寧惜給寧耀威做移植么?」
這一點,趙淑娜的確是疏忽了,唐穆帆才是最不好搞定的主兒。
齊文一邊看著趙淑娜僵硬的臉色,一邊說:「退一萬步講,就算寧耀威活下來了,但到時候被他知道是寧惜給他做的肝移植,而寧婉卻連配型檢查都沒做,他難道不會懷疑?一旦懷疑,查出寧婉的身世。我看,寧婉連50%的遺產都分不到!」
趙淑娜的心猛然一驚,的確,萬一寧耀威知道自己疼了、寵了二十多年的女兒,不是自己親生的。到時候,肯定會把她們母女倆掃地出門,更別說把遺產給她們了。
「那……」趙淑娜面色猙獰的問:「那該怎麼辦呢?」
齊文走到床邊,望著奄奄一息的寧耀威,臉上劃過陰測測的笑意,聲音雖然低,卻像是來自地獄,「這還不簡單?反正我看他現在都已經半死不活了,就算今天晚上死了,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趙淑娜震驚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向齊文,「你……想害死他?」
齊文向趙淑娜走過去,拍拍她的肩,道:「好好想想你和寧婉被掃地出門的那一天,一分錢遺產都分不到。丈母娘,我這可都是為你考慮啊!」
趙淑娜心驚肉跳,一方面下不了決心害死寧耀威,另一方面又無法捨棄巨大的利益和安穩的生活。
齊文已經緩緩走了出去,留下趙淑娜一個人在病房裡,她的心情矛盾而複雜。
深深地望著病床上插著氧氣管的寧耀威,她的心一橫,忍著眼淚走上前,拔掉了氧氣管,用被子捂住了寧耀威的鼻子。
寧耀威死的時候,眼睛睜得大大的,儘管他想掙扎,卻沒有力氣了。只不過,他怎麼都沒想到,最後自己不是死在病魔的手裡,而是死在枕邊人的手裡。
確定寧耀威沒氣兒了,趙淑娜又慌忙把氧氣管插在了原來的位置。
做完這一切,她的手還在止不住的顫抖,心跳砰砰的撞擊著胸口。
站在病房外的齊文,早已拿手機將她謀殺寧耀威的全過程記錄了下來。好得很,這下子,寧氏終於到手了!以後再也沒有人敢笑他是倒插門,靠女人上位的人了。他也終於可以大展宏圖,將寧氏發展成跟唐穆帆的公司並駕齊驅。
終有一天,他要跟唐穆帆好好較量一番!
寧婉在家睡的本來就不踏實,半夢半醒,凌晨時分,電話突然響起。她本能的皺起眉頭,一種不好的預感隱隱升起。
接起電話,便聽見那頭母親的哭聲,「婉兒,你快來醫院,你爸……沒了。」
手機突然從手中滑落,寧婉連睡衣都沒來得及換,只套了一件外套,便開車去了湘城市中心醫院。
同樣接到電話的還有寧惜,半夜,手機響起,唐穆帆還說她:「都告訴你了,晚上睡覺要關機,手機是有輻射的。」
寧惜迷迷糊糊的說:「忘了。」
然後接起手機,是趙淑娜冷冷的聲音,「你爸走了,凌晨兩點走的。」
寧惜突然清醒了,坐在床上愣了半天。
唐穆帆也起身,問:「發生什麼事了?」
寧惜的眼淚溢出眼眶,哽咽道:「寧耀威走了,剛才走的。唐穆帆,你能送我去趟湘城市中心醫院么?」
唐穆帆看她的狀態,估計是等不到明天再去了,所以他道:「外面天冷,你外面穿個厚點兒的棉襖,我們馬上就去。」
這下子跟寧耀威有關的人,全都聚到了醫院來。
這也是唐穆帆和齊文第二次見面了,唐穆帆依舊是高冷無比,目光不屑的掃過她,懷中還摟著寧惜。
齊文覺得唐穆帆這就是在跟他示威,可上次他剛敗在了唐穆帆手裡,現在他也不敢輕舉妄動了。雖然心裡恨,但表面上裝的一臉平靜。
寧耀威的遺體就躺在那裡,嘴唇發紫,身體已經涼了、硬了。
寧婉在一旁哭的泣不成聲,問趙淑娜:「怎麼會這樣呢?醫生不是說爸爸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了么?怎麼今晚就……」
趙淑娜一邊安慰寧婉,一邊說:「你爸爸的病本來就是說不準的,婉兒,別傷心了。」
寧惜雖然不像寧婉哭的那樣厲害,眼眶也紅了。也許她是恨寧耀威的,但是聽到他去世的消息,過往發生的一切,好像都隨著他的死亡而消失了。
想到曾經好好活著的人,一夕之間,就這麼灰飛煙滅,心裡就總有那麼一絲傷感。
唐穆帆之所以一直摟著寧惜,一是覺得醫院裡冷,怕她著涼;二是怕她傷心過度,好歹有個肩膀給她依靠。
他現在也算明白了,寧惜這個女人永遠都是這樣,表面上冷漠的像是冰,沒什麼感情。可是她卻是特別善良的女人,善良的令人心疼。
後面三天,便是寧耀威死後的葬禮和出殯,大大小小的事宜都是趙淑娜操辦的。
唐穆帆怕寧惜懷孕,身體受不了這麼多的瑣事,想勸她回去。可寧惜不聽,還是給寧耀威披麻戴孝了三天。
三天後,寧耀威的喪事總算是告一段落了,寧婉在寧氏的50%股份也順利拿到了手。
趙淑娜心裡雖然對自己殺死寧耀威的事,愧疚萬分,可是拿到了股份,沒有損失什麼,她心裡多少也算是平衡了些。
可太平的日子就是那麼短暫,這天,寧婉在趙淑娜房間,幫趙淑娜收拾寧耀威生前的遺物。
齊文突然走了進來,對寧婉道:「跟我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