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882章 他的初初回來了
生無可戀又滿肚子火氣找不到地方發泄的林修然,實在是氣得狠了,索性揪著什麼都不知道的林初初蹲在院子里嘀嘀咕咕地說話。
屋子裡,當白日里的熱鬧散去,蘇沅和林明晰坐在小桌邊上,看著林修然帶回來的聖旨相對無言,空氣中瀰漫的是死一樣的沉默。
饒是蘇沅早就猜到了太子可能對林初初有那麼點兒不一樣的心思,她也著實是沒想到,太子殿下竟如此沉不住氣,這麼早就設法讓皇上把賜婚的聖旨送到了他們的面前。
蘇沅原本以為,自己起碼能再把林初初多留幾年。
可聖旨已經下,這事兒就成了鐵板釘釘不可更改的事實。
按朝廷對未來太子妃的要求,林初初定然不可再繼續在外遊歷了。
她得回到盛京,接受來自宮中教養嬤嬤的培養,學習如何做一個得體的太子妃,學習怎麼去成為未來的後宮之主。
林初初還未滿十三歲,她在蘇沅的心裡還只是個孩子,可……
皇權之令大過天,太子有意,皇上成全,她能怎麼辦?
蘇沅木著臉戳了戳桌上的聖旨,開口時語調硬邦邦的。
「這事兒咋辦?」
林明晰盯著桌上的明黃聖旨臉黑得如同鍋底,反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覺得手又是好一陣發癢。
不知道怎麼辦,乾脆再打林修然一頓好了。
像是猜到他在想什麼,蘇沅頭疼地摁住額角,苦笑道:「你就是把林修然打死,那也沒用。」
皇上明明可以直接下旨賜婚,可偏偏沒這麼做,反而是先讓林修然借著回鄉探親的名義把聖旨送到了他們的眼前,如此迂迴的做法,已經給足了他們夫婦面子。
這種情況下,要是還有異議,那可就真的是不識抬舉了。
眼看著林明晰臉上的陰沉愈發濃郁,蘇沅腦袋大了一圈,無可奈何地捂住臉,悶悶地說:「林大人,林初初現在還沒到嫁人的年紀呢,你稍微冷靜一點。」
林明晰艱難地深吸氣撿回了幾分殘存的理智,頭一次沒了對皇上的敬重之心,抬手咣咣兩下粗暴地把聖旨塞回那個不起眼的木盒,冷著臉說:「皇上沒直接下旨賜婚,就證明這事兒還有轉圜的餘地。」
「但是初初必須得回盛京。」
不管林初初過幾年是否能成為一個讓太子和皇上都滿意的太子妃,可眼下太子既有此意,皇上哪怕是為了幾年後不確定的事兒做準備,皇上都不可能會允許林初初繼續在外頭閑晃。
林初初必須回盛京。
但是林明晰不可能讓她跟著林修然回去。
一想到林修然,林明晰就一肚子的火,常年溫潤淡然的臉上閃現出幾分猙獰之色,咬牙說:「咱們跟著初初一起回盛京。」
「萬一幾年後太子沒了這份心,咱們再設法轉圜說情,說不定這事兒就還有商量的餘地。」
不等蘇沅開口,林明晰就說:「沅沅,咱家的初初不適合深宮。」
林初初年歲雖小,可人的性子生來就定了的,她是個至情至性之人,這樣的人放在可尋自由之處,怎麼都不會過得不好。
可深宮與任何地方都不一樣。
鳳冠之上是皇權,至下是蒼生。
不管是肩上的責任還是三宮六院中無數妃嬪帶來的潮浪翻湧,都不會是一個有自由的地方。
六宮深處,滿是身不由己的無奈。
林明晰把女兒當成了心頭肉,他如何捨得自己嬌養大的姑娘去受這樣的蹉跎?
蘇沅跟他想到了一處,可她卻沒林明晰那麼樂觀。
太子殿下可以說是蘇沅看著長大的孩子。
當年軟乎乎滿臉是淚抱著自己顫抖的小娃娃長成了如今少年君主的模樣,那樣念恩的孩子,不會是願意輕易放手的。
可一想到至今仍是人事不知的林初初,蘇沅就更覺頭疼。
這事兒到底是怎麼攪和的……
蘇沅和林明晰是如何頭疼的,林初初一概不知。
等為林修然考取功名慶賀的流水席結束后,她才知道自己居然要回盛京了。
而且蘇沅和林明晰也要一同回去。
林初初年紀還小,尚不到她談婚論嫁的時候,不管是蘇沅還是林明晰,甚至是林修然都還無意跟她說得太透徹,只是含糊帶了一句,決定舉家回盛京。
對林初初而言,在林家村或者是別的地方,又或者是在盛京城,日子其實都是差不多的。
哪怕是趕路的途中,她也總能從不同的地方給自己找到不同的樂子。
不過與以往的路程相比,這一次的車馬走得格外的慢。
往常一日能走完的路,這次走上三日說不定都還沒能走上一半,磨磨蹭蹭慢吞吞的,一點兒也瞧不出歸京的急切。
蘇沅和林明晰雖是沒對任何人明言,可二人似乎都有意把在外停留的時間拉得更長一些,好讓林初初在山水之中再多走一走,去親眼看到更多在宮牆之內看不到的山水景色。
林修然什麼都懂,但是他什麼都不敢說。
不管是對上蘇沅陰陽怪氣的笑,還是對上林明晰那張能瞬間把他凍死的臉,他都只能把自己變成個只會進氣不會出聲的小啞巴。
捫心自問,真要是把林初初嫁給了太子,林修然自己心裡也不樂意,甚至還很生氣。
他就這麼一個如珠似寶的妹妹,他恨不得把所有好的都捧給她,只想著能讓她一世安樂。
可這事兒不是他說了能算數的……
而且這聖旨就是他帶回來的,面對蘇沅和林明晰的遷怒,他縱然是渾身長滿了嘴都說不清……
林初初玩兒得樂不思蜀,林修然大氣都不敢出,憋憋屈屈了一路。
最後因為蘇沅他們走得實在是太慢了,他為了不耽擱歸朝的時間不得不提前趕回去,這才避免了在艷陽天里被親爹身上散發出的冷氣活活凍死的危機。
蘇沅和林明晰當真是一點兒也不著急,帶著難得出門的南榆林,還有林初初晃晃悠悠的,把能耽擱的時間耽擱到了極致,歷時大半年後,在路上過完了十三歲生辰的林初初終於看到了盛京城的城門。
離開盛京時,林初初還是個小娃娃。
她尚不知分別之苦,也不懂離別思情。
樂呵呵地一去數年,又笑眯眯地重返舊地。
數年轉眼而過,當年那個小娃娃長高了,也略微張開了些,精緻可入畫的眉眼間泛出澄澈的光,活潑大氣中不乏雅緻,眼中似有碎光閃爍,讓人見之難忘,甚至都挪不開眼。
依舊是在城門不起眼的轉角處,停在那裡的,仍是當年那輛不起眼的青帷小馬車。
車窗上的深色車簾被一隻修長的大手從內掀起一個角,從那一絲泄露而出的縫隙中,是一道穩穩落在林初初身上的目光。
對外不假辭色的太子殿下目送著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奔向南歌離的懷中,唇邊溢出一抹難以言喻的溫柔。
他捧著長大的初初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