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三十八章 小小的仁慈

「我們可無能為力。你自己想想，你真的能夠為她做到什麼嗎？」

思索片刻之後，愛麗兒還是決定以一種高高在上的態度把這句話說出來。

甜酒酪聽到愛麗兒的這番話之後，似乎也是立刻明白了現在真的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操作了。她有些不忍，但還是帶著些許的害怕。她轉過頭望著這頭四肢已經在打顫，裂開嘴，露出牙肉的暴恐熊，顯得有些沉默，又有些獃滯。

當愛麗兒有些不耐煩，所以試探性地走上前看她的時候，卻發現這個女孩的目光不斷地在這頭暴恐熊身上的那些黑色斑紋上來回掃動。

是因為同病相憐嗎？

有些時候人類這種生物真的很奇妙，會因為某種共同點，和人類以外的生物甚至是魔獸之間產生彼此相連的感情……可以說這種感情是一種弱點，更是一種莫名其妙，至少在愛麗兒看來，現在的狀況還遠遠沒有達到可以放鬆去關心這麼一頭魔獸的地步。

「…………這頭熊，你不帶回去嗎？」

愛麗兒轉過頭，這才看著旁邊的弗蘭格，開口問道。

弗蘭格呵呵一聲冷笑，說道：「帶回去？有必要嗎？」

愛麗兒一愣，幾乎是脫口而出：「可是你之前……」

弗蘭格：「啊，這本來就是一個選擇題。不過公主，您的好奇心的確很旺盛，但我忘了和您聲明一下，就是絕對不可以在不應該的地方隨意揮灑您的好奇心。」

聽到弗蘭格這麼一說，愛麗兒知道自己應該閉嘴了。

弗蘭格則是繼續面帶笑容地說道：「從現在開始一直到水晶冠城，一路上有許許多多我們獵凶座的名勝古迹可以讓您前往探索旅遊，甚至還可以帶給您一點點小小的冒險。我相信這些東西一定可以很好地滿足您的好奇心。所以，這種不必要的關心，現在能不能先收起來一點呢？」

對此，愛麗兒的腦袋卻是在飛速旋轉。

就和之前自己壓迫甜酒酪試圖在兩人之間爭奪一個主導權一樣，現在的弗蘭格也在試圖用語言來爭奪他這個獵凶座侍衛與自己這個藍灣公主之間的主導權。一旦經過這樣的交鋒確立了雙方究竟誰佔據主導權，那麼接下來自然就可以引導接下來的旅程。

所以，愛麗兒絕對不能因為這個侍衛僅僅這麼兩句「建議」就沉默。現在的沉默，毫無疑問就是「示弱」！

「嗯，話雖如——」

「哎呀哎呀呀！哎呀呀呀呀呀——！」

突然間，一個聲音卻是突然從山下傳來，直截了當地砍斷愛麗兒接下來想要說的所有話。

這個聲音是如此的嘹亮，如此的深遠。只是這個聲音中竟然包含了些許的驚恐意思？不過仔細聽聽，這個驚恐並不是被嚇到了的感覺，更像是一種出乎意料，但卻很快接受的感嘆聲音。

聽到這個聲音，那邊的甜酒酪，一旁的弗蘭格，甚至是那頭暴恐熊現在全都是渾身一震！除了對於「力量」並不是十分敏感的愛麗兒之外，所有生物都立刻收縮肌肉，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看到弗蘭格突然間表現出一副警惕的姿態，愛麗兒略微愣了一下，這才急急忙忙地轉過頭。

然後……

叮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魯特琴聲音，卻是緊隨著那個聲音一併傳來。

緊接著，就是一陣風吹拂過一般，一個人影懷抱著那把熟悉的魯特琴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而在站穩之後，他再次一掃魯特琴的琴弦，讓剛才急促的聲音轉變為一陣舒緩的樂曲聲。

看著這個來人，愛麗兒的眼睛一亮！

來的人，是一個她熟悉的人。

不過對於這個人，她可並沒有多少的放心，反而十分的擔心！

當下，她立刻張開口，想要在這個人開口之前先把話給說明白：「你——」

「長公主殿下，屬下救援來遲，還請恕罪。」

可就在愛麗兒還沒來得及說話之前，這個人卻是突然抱著懷中的魯特琴，以一種半跪的姿態跪在了愛麗兒的面前。他低著頭，雙目略微閉合，態度中顯現出十足的謙和與恭敬。

這樣的表現倒是讓愛麗兒有些吃驚，一時間甚至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了。

此時，弗蘭格的一隻手已經獸化，可是看到來人對於愛麗兒如此恭敬之後，那隻獸化的手現在則是背到身後，不顯現出來。

在略微沉默片刻之後，他開口說道：「你是什麼人？」

這個人並沒有說話，而是繼續懷抱著魯特琴半跪在愛麗兒的面前，嘴角含笑，顯現出自己的不卑不亢，又謙和有禮。

見他並不回答，弗蘭格的神情變得更加凝重了。他轉過頭望著旁邊的愛麗兒，眼神中流露出些許警惕的色彩。

但是愛麗兒卻是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隨即一揮手，說道：「你來的也太晚了。其他人呢？」

來者的嘴角依然帶著些許的笑容，緩緩說道：「讓公主受驚了。其他人正在趕來的路上，或許是因為天賦的關係吧，我對於樹木的呻吟有獨特的感知。今天感受到這邊的森林孩子們正在遭受折磨，所以先一步前來這裡一探究竟。」

愛麗兒呼出一口氣，既然確認了這個人現在完全是把自己當成「公主」來看待，那麼這個謊言應該還可以繼續維持下去，隨即說道：「起來回話。另外，這位是獵凶座帝國的一名普通侍衛弗蘭格，這段時間多虧了他的照顧，我才能夠安然無恙。」

來人起身，這才轉向弗蘭格這邊，再次笑了起來，眼神甚至也因此眯成了一條縫。他的手指又一次地輕輕扣動琴弦，笑著說道：「你好，我是隸屬於人魚之歌公會的一名吟遊詩人，伊戈塔里·特里·艾納遜，在人魚之歌被公主殿下雇傭的這段時間內，我們負責照顧公主殿下的安全。你可以稱呼我為伊戈。弗蘭格先生，很感謝您在這段時間內對我們公主的照顧。」

弗蘭格再次上下大量了一遍眼前這個精靈。和普通的半精靈不同，眼前這個精靈擁有著一頭象徵著純血精靈的銀色長發，那張工整的臉龐上顯得十分的乾淨，充滿了吟遊詩人的秀氣。那一雙尖尖的耳朵自然也是毫無爭議地象徵著他的種族身份。」

在略微沉默片刻之後，這個侍衛緩緩說道：「吟遊詩人？人魚之歌公會？你是……純血精靈？現在純血精靈可不多見啊。」

伊戈輕輕點了點頭，笑道：「很榮幸，今天能夠見到您這種獸人。您也是純血嗎？看著不像吧。」

被伊戈戳到自己的弱點，弗蘭格卻是冷哼一聲，說道：「純不純血並不重要，實力才最重要。」

伊戈再次笑道：「您說的沒錯，純血是一種最愚蠢的觀念。當然，如果您允許的話，請允許我……嗯？可以嗎？」

一邊說，伊戈一邊向著愛麗兒這邊攤開手，示意他現在需要開始執行保護「公主」的任務。

既然如此，那麼弗蘭格也沒有什麼話好說，只能閉上嘴，不再多問了。

伊戈來到愛麗兒面前，沖著她笑了笑。

雖然現在愛麗兒真的很想問清楚這個精靈心中究竟是在打什麼鬼主意？他既然知道了自己的偽裝，那麼就證明一直到剛才為止他都在旁邊偷看！可既然偷看為什麼不直接出來？

儘管問題很多，但現在真的不是問問題的時候，所以愛麗兒只能點點頭，說道：「大部隊還有多久到達？」

伊戈輕輕點頭，笑道：「不知道，因為我是擔心所以自己跑過來的。嘛，或許我們可以一路閑逛到水晶冠城之後，自然就可以碰上大部隊了。而在此之前……」

說著，伊戈轉過頭，繞過愛麗兒的身旁，走向那邊的暴恐熊和甜酒酪。

甜酒酪之前並沒有見過這個精靈吟遊詩人，所以現在看到他靠近之後顯得有些緊張。而那頭暴恐熊同樣也是顯得十分的緊張，如果不是身上的負擔太重的話，它恐怕立刻轉頭就跑也說不定。

「真是可憐的孩子……」

看著暴恐熊，伊戈輕輕嘆了一口氣，隨即說道——

「公主殿下，請原諒，我是一名精靈，我實在是不忍心看到自然生物現在遭受如此的痛苦折磨。今天早上，我已經聽到了這片森林在火焰中哀嚎的慘叫聲，現在的我是真的不能再眼睜睜地看著自然之靈的孩子如此痛苦，卻無所作為。」

愛麗兒微微一愣，並沒有回答。

倒是甜酒酪聽到伊戈這樣的說辭之後，立刻興奮地道：「你……！你能夠救它嗎？」

伊戈輕輕搖了搖頭，他原地坐下，將手中的魯特琴稍稍調整了一下音準，緩緩道：「我救不了他。或許你們看我是精靈一族，以為我是萬能，但是我真的能夠辦法做到你們所想象的事情。」

在輕輕撥動一根琴弦確認音準之後，他繼續說道：「相對於你們人類或是獸人，我們精靈一族或許的確天然堤就能夠散發出讓你們害怕的氣勢。可真的論起實力，我可能真的沒什麼了不起。所以，能夠救這個孩子的並不是我，而是你，可愛的小女僕。」

一邊說，伊戈略微回過頭，用那雙充滿溫柔的眼神瞥了一眼甜酒酪。

真的要說的話，現在的甜酒酪只不過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這樣一個小姑娘怎麼可能是一個經驗老到的男公關的對手？

僅僅是這麼一句話，一個眼神，剛剛還顯得十分焦躁的甜酒酪立刻就看得呆了，待在原地半天不能動彈。

不過幸好，這個男公關並沒有繼續說什麼或是做什麼會讓愛麗兒想要立刻干涉的事情，而是面向那頭暴恐熊，略微停頓之後，手指隨即在魯特琴上面揮灑起來。

頃刻間，一首柔和而又安撫人心的曲子，就從這把魯特琴中傳了出來。

「柔弱的孩子呀~~~你的媽媽在哪裡呢~~~？」

「她是不是在找你呀~~~？她想要盡情地擁抱你，將你摟在懷裡~~~」

「迷茫的孩子呀~~~請不要害怕和擔心~~~」

「天上的月亮愛你~~~為你照亮回家的道路~~~」

「路邊的花兒愛你~~~那芬芳的香味引領著你~~~」

「聽——那草叢之中的悠悠蟲兒聲~~~」

「它們也在呼喚你的媽媽~~~將你儘快送回媽媽的身邊~~~」

「柔弱的孩子呀~~~你的媽媽在哪裡呢~~~？」

「她在找你呀~~~在溫暖的房子里，做好了噴香的晚飯，一開門后~~~」

「將你摟在懷裡~~~」

琴聲十分的悠揚。

歌聲中，卻是蘊含著那股溫馨與安穩的聲色。

跟隨著艾莉絲，愛麗兒也算是聽過看過不少的舞台劇，見識過不少的歌舞表演。

但是毫無疑問，精靈的歌聲立刻就讓那所有的形式上的表演迅速遜色。

這並不是愛麗兒在刻意地貶低人類的聲音，而是這名精靈在長達一千三百多年的流浪生涯中所累積的經歷與感悟所唱出來的歌曲，儘管這首歌曲聽起來像是兒童的哄睡歌曲，但其中還是給人一種彷彿真的回到溫暖的家中，撲到媽媽溫暖的懷裡，感受那種溫馨的感覺……

……媽媽？

那一瞬間，愛麗兒突然從這種溫馨的歌曲中清醒過來。

呵，媽媽？

對於「媽媽」這個詞，愛麗兒唯一有的一個印象就是她和一個應該是自己「爸爸」的男人一起把自己扔在了公爵府前充當傭人。

換句話說，只要稍稍深入一下，愛麗兒會突然發現自己似乎沒有辦法對這首歌進行共情。

不過，她沒有辦法共情沒關係，那邊的甜酒酪，一旁的弗蘭格，甚至是那頭暴恐熊現在似乎都開始陷入到了這種溫馨的音色之中。

尤其是那頭暴恐熊，這頭熊應該是聽不懂人類的語言，但是在那優美的歌聲之中，它的情緒似乎逐漸收攏起來，裂開的嘴唇也是默默地合上，整個身體也不再表現出十足的抗拒情緒了。

「你唱的真好聽啊~~~~」

甜酒酪看著伊戈的側臉，一時間陷入了花痴狀態。

「現在可不是讚賞的時候。」伊戈停下歌唱，手中的魯特琴依然撥動琴弦，「我只能安撫它的情緒，至於怎麼把它背上的那些東西拿下來，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甜酒酪一愣，這才醒悟過來，輕輕點了點頭之後，小心翼翼地向著這頭暴恐熊走去。

暴恐熊看到甜酒酪過來，卻沒有了什麼反應。見此，甜酒酪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抓住那個尖牙海星的兩根觸手，試探性地開始慢慢地往下拔。

尖牙海星很顯然也是受到了琴聲的壓制，幾乎是沒有什麼反抗。在甜酒酪那如同慢放一般的動作之下，一隻尖牙海星的兩條觸手被慢慢地拉開，垂下。

一次成功，甜酒酪增添了些許的信心，她再次伸出手，將這頭尖牙海星的另外三條觸手依次拉下。可是當她想要把這尖牙海星的本地拽起來的時候才發現，其已經和暴恐熊的皮毛完完全全地貼合在一起了。

伴隨著身旁的音樂聲與歌聲，甜酒酪皺起眉頭，有些緊張起來。

因為那尖牙海星雖然看起來像是被壓制了，可是時間一長，一開始被扯下來的兩條觸手開始小幅度地擺動起來，顯然很快就要清醒！

就在甜酒酪緊張的時候，旁邊卻是突然遞過來一把匕首？

轉過頭一看，只見愛麗兒現在正拿著匕首塞了過來。

見此，甜酒酪點點頭，握住匕首，小心地呼出一口氣之後，試探性地用匕首去切割尖牙海星和暴恐熊連接處的部分。

她切的非常小心，僅僅是手指甲這麼厚的一點點皮毛也花了將近兩分鐘的時間才將其切割下來。

在這整個過程中，這頭暴恐熊似乎也知道現在正在對自己進行治療，在音樂的幫助之下，它並沒有到處亂動。只有在那匕首略微開始刺入皮肉的時候輕輕地嗚咽一聲，隨後就繼續保持這種宛如石化一般的安靜。

在花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的時間，甜酒酪終於將這隻尖牙海星從暴恐熊的身上分離下來。她放下匕首，用現在沾滿鮮血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抱著尖牙海星，在略微呼出一口氣之後，猛地將其向著遠方扔了出去。

被拋走的尖牙海星立刻意識到自己被割開，那五條觸手在半空中迅速膨脹，不斷地糾纏，在落地的時候立即向著這邊攀爬過來，張開那張布滿尖牙的嘴，似乎打算重新爬回暴恐熊的身上！

一旁的弗蘭格目睹著這一切，卻是熟視無睹，一點都沒有想要出手的意思。愛麗兒見狀，順手從旁邊一棵已經被燒成焦炭的樹上掰下一段化為焦炭的樹枝。

手掌一觸碰這還帶著餘溫的樹枝，她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些許的痛苦。不過，愛麗兒還是一聲不吭，握著這段樹枝跑到這撲來的尖牙海星的面前，將其向著那張開的尖嘴裡面一股腦兒地扔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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