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風情
杏仙的心思跟不上林炎那般跳躍的，讓人有些捉摸不透的言語了。
明明是大唐高僧，談及佛門之時，理應百般尊崇，不論面對任何抉擇，都應該舍之而取佛理才是。
但是這位才華出眾的高僧，卻偏偏還留戀著凡俗詩詞，面對文辭與佛門之間的抉擇之時，竟然還會捎帶著貶低的口氣，數落兩句佛門的不是。
這般膽識，就算是初出茅廬的小僧尼都不敢有吧？而林炎卻是敢說。
但越是這樣，杏仙卻越是將林炎另眼相待，覺得眼前的這位公子，實在是不一般。
而且，林炎這樣的態度，其實也正是她所期待的。
「公子，小女子敬你一杯。」
杏仙蓮步輕移，輕輕弓著身子，為林炎續上了一杯熱茶，然後又自己端了一杯，輕撫雲袖，對著林炎示意道。
林炎劍眉一挑，欣然抬手，端著茶盞與杏仙輕輕碰了一杯。
熱茶入喉，方才的詩情也隨著餘溫吞咽下了肚子。
「呼呼……」
不知為何，林炎待在這裡的時光，讓他彷彿回到了從前。
那時候的自己，雖然背負著菩提老祖的夙願，自己也有著變強的目標，但卻活得很輕鬆，逍遙自在，取經隊伍一路上也是有說有笑。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笑的越來越少，變得愈發的冷漠，愈發不相信人世間的希望與美好了呢？
試問自己的時候，林炎得不出一個標準的答案。
但他堅信，現在的自己，沒有錯。
倒是眼前這般的清風明月，詩意文思，舉樽對飲，談笑風生，才像是玩笑一般的夢境，顯得太不真實。
這般的舒愜，真的讓林炎產生了一種幻覺，幻想自己是否真的已經悄然放下了仇恨，如果在這個地方一直待下去，就能夠不帶任何的奢望，放下一切的度過一生，和青山綠水，紙短情長廝守一生。
但，理智告訴他，這不可能。
永遠也不可能。
「公子，公子？你怎麼了？」
杏仙見到林炎的思緒不知不覺，已經遊離世外，不禁輕輕喚了一句。
「沒什麼，杏仙姑娘多慮了。」
林炎若無其事地說道。
見到林炎眼中的詩情畫意就快要猶如潮水般退去，斟酌了不知多久的杏仙，看了看四位老者，又看了看林炎，終於是壯著膽子，坐在了林炎的身畔。
「公子，佳客莫者，趁此良宵；」杏仙俏紅著臉，囁喏著說道：「人生光景，能有幾何？」
林炎愣了愣，隨即也是意料到了杏仙的言中之意。
但是，他沒有任何的表示，只是面色平靜地看著杏仙，說不出來話。
身旁的四位老者，見到氣氛都到了這個地步，良辰美景，對月當空，林炎與杏仙的確是一副郎才女貌，又有什麼理由勸分呢？
於是乎，不只是勁節公，就連其他三位，也是加入了促婚的行列。
孤直公更是壯著膽子，直言道：「玄奘閣下乃是有道有名之士，與杏仙姑娘才貌絕配，不如就已拂雲叟和勁節公做媒，我與凌空子保親，成就一番人間佳緣，豈不美哉？」
「哈哈！有理有理！」
不等林炎說話，勁節公，凌空子，拂雲叟三人就已經大笑開來，紛紛猶如老頑童般，議論起了婚配之事。
就在眾人以為水到渠成了的時候，林炎淡淡一嘆，說道：「恐怕要讓諸位失望了，玄奘並無婚配之意，杏仙姑娘乃是良人，自有良緣；我一介貧僧，有幸姑娘美目垂憐，但姑娘的命中人，並非是我。」
杏仙眼中亮起的光，悄然熄滅了下去。
「這……」
一邊已經喜上眉梢了的四個老者，笑容也是凝固在了嘴邊。
尤其是勁節公，作為最開始撮合林炎與杏仙的人，他一直將能夠喜結一段良緣作為妖生的一大快事。
但是現在，這段良緣，卻是硬生生沒了著落，簡直是要把他心痛死。
「杏仙姑娘樣樣都好，身材窈窕秀美，玉質嬌姿，不必說那女工技藝，僅憑這一段詩情，與玄奘閣下就是天生一對吶，閣下快快三思一番，可莫要錯過了啊！」
勁節公苦苦相勸道。
「可不是啊，玄奘兄，我覺得孤直公所言就不錯，待你與杏仙姑娘結為良緣，我等再為你二人主婚，豈不是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絕配么？」
凌空子也是勸道，眼中滿是好心。
「我再次謝過諸位的好意了，你我萍水相逢，這一壺熱茶之誼，我定當謹記一輩子，但是我畢竟有使命加身，對於杏仙姑娘雖然有好感，但那並非仰慕之情，只能說抱歉了。」
林炎淡淡笑道。
四位老者你看我我看你，又齊齊看向杏仙，不知該如何是好。
杏仙那絕艷的面容上，啜著三分憂愁，三分苦笑。
雖然修成人形已經三百餘年，但是這還是杏仙第一次，對於一個人如此動情。
雖然不過短短片刻的相遇，但是杏仙自遇見唐玄奘開始，是在半月前。
但她伴著一縷清風遊盪於青山綠水之間的時候，她在一座小山崗上第一次遙遙遇見了唐玄奘。
一開始，她只是單純因為他英俊的面孔而來了興趣，而一路化作微風相隨。
再後來，她被他星目劍眉中的傷情，那種如水一般的憂傷鎖住了心思，至此便打起了見他一面的念頭。
所以她才會去請求這群山間，資歷最老的四位樹妖，求他們為自己創造氣氛。
所以她才會讓荊棘地中的精怪，一路阻撓取經隊伍，為帶走唐玄奘創造機會。
所以她才會費盡心思，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準備出場時的畫面，思索自我介紹的雅詩，為了讓唐玄奘動心而創造情境。
可是做了那麼多，眼看著自己就要心想事成的時候，現實卻讓她不得不清醒過來。
哪怕自己再努力，還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愛情么？
「……小女子明白了。」
最終，杏仙苦笑著緩緩抬起頭，說道：「但至少，請再滿足小女子一個心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