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焦慮煎熬的內心與破裂的容器

今天天氣不錯，雨後的空氣中飄蕩著青草淡淡清新的味道。

每當這個時候，總能看到一些方方正正的鐵盒子，在寬廣的綠色草地上，縱橫有序來來回回的行走著，它們是一些無人操控的割草機群。曾幾何時，維護園區中廣袤面積的草坪，讓它們維持著整齊平整的景觀，總是需要大量的人力，現在只需要一兩個操作員輪班的向無人機群們下髮指令，就可以了。有人操作的除草工作，只留存在了爺爺輩們的記憶之中了。

「青草的香味總是能令人感受到一種自然生命力的存在。」一個拿著紙質小冊子的男人望著窗外的草坪說著。

「如果你願意，走近它們蹲下來看看，小草們被鋒利的刀片割斷的軀體，流出了清翠的汁液，即便如此，它們卻總是能頑強的活著，只要根還在，就繼續的生長，不曾畏懼過，任憑外力如何摧殘，它們總是能重新站立起來，用自己頑強的生命力無聲的抗爭著，那股淡淡刺鼻的香味就是它們不屈服的意志，就是活著的證明。」莫子喃輕描淡寫的扶著窗檐，看向遠方，微風吹拂著她的頭髮，輕柔的髮絲在稚嫩水靈臉龐上揮舞著節拍。

「有趣的觀察角度，你總是能冷不丁的讓人獲得一絲的意外呢」。男子用左手的食指扶了扶黑框眼鏡。

「今天我們要測試些什麼呢？」莫子喃歪著頭用右手托著，看向男子。

「稍等片刻，我看看......我看看......」男子前後翻閱著小冊子，找尋著信息。說實在的，在這個年頭，人們都習慣了用平板設備進行工作和生活，很少有人再用紙質的書稿文件了，也許是因為他是個老派傳統的人吧。

「今天我們要測試一項新的設備連接系統，計劃上看起來應該很簡單的，是個比較初級的項目。今天狀態如何，準備何時開始呀？」

「那我們還等什麼呢，現在就去吧，陳遠航」說罷，莫子喃和陳遠航就乘坐園區的擺渡車去了車間實驗室。

擺渡車上足足待了15分鐘之後，終於到達了他們目的地，這是園區不久前才剛剛新建成立的一批建築群。外表看起來和之前的建築物們沒多少差別，都是統一的風格，統一的淡藍色和白色組成的基調。裡面的很多設備設施卻都還在進行安裝和調試，可以說這裡還是個施工工地。

「這地方看起來都還沒有準備好的樣子。」莫子喃一邊穿越散落在入口大廳中的各種設備和金屬建築材料，一邊觀察著周邊的情況。

「是的，如你所說，這裡正式投入運作還得再等一兩個月的時間。不過沒關係，不影響我們的工作。實驗室在第八層，那裡已經布置完畢了，全新的設備，全新的設計，全新的......」

「怎麼樣都無所謂，走吧。」子喃打斷了陳遠航的發言，徑直的走向了電梯間，聊起園區，他總是會很興奮，可以滔滔不絕的一直演講下去，並不是因為厭煩他的這種即興的演說，而是她今天實在沒有什麼心情，只想一個人靜一靜，儘快幹完工作后獨自走一走，待一待。

「設備自檢查完畢，系統一切良好，通信正常......各項準備工作就緒，可以開始了！」實驗室的操作人員，一陣子忙活過後轉身向一旁的陳遠航報告。

「好的，小劉，辛苦你了，子喃我們這就開始吧。」陳遠航在報告上進行了記錄，隨後實驗開始。

她走上座椅，放鬆的待著，看著操作人員小劉把各種設備連接和生命維持系統的介面，束縛在她的身上。她已經習慣了這種工作的流程，已經輕車熟路，這就是她的工作，一個小白鼠般的存在。工作就是工作，幾個小時完畢后，她就又是個自由的靈魂，四處的遊盪。

「記錄......第八次深度沉浸人體連接測試開始！」

「實驗體已就位，開始最終檢查！」

「心率......正常。」

「體溫......正常。」

「各項身體指標......正常。」

「系統通信......正常。」

「開始連接！！！」

一切都猶如往常一般平靜，漸漸的莫子喃眼皮合上了，跟隨著她輕盈的胸膛上下規律的起伏，她慢慢的進入了深度的睡眠狀態，意識與系統網路合而為一。

這裡是一片淡藍色般的海洋，周圍懸浮著棉花糖般的東西，像是雲彩一樣，隨機而又富有靈動的變換著。漫步其中，腳踏的觸感十分的輕盈，和真實世界的雲彩些許不同，這是真的可以觸碰得到的。

如果你願意，在心中默默的想象，任何幻想都不再是幻想，任何不可能都可以是可能，任何天馬行空的思緒都可以成為夢想的翅膀。

在這裡，你真的就是可以。

莫子喃，在雲彩中飛翔與跳躍，腳下的雲彩變換為一隻大鳥，纖細的身軀，長長的喙，展開的翅膀猶如無數張芭蕉葉串聯在一起一般，寬闊柔軟，滑翔的風吹拂著翅膀，雲狀的翼下流動生風。尾巴，與其說這是尾巴，更像是拖拽著的飄帶，波浪般的上下起伏，如果有顏色的話，那一定是七彩絢麗的吧。

這隻不存在於現世的精靈，一定是她心的化身吧，輕盈，靈動，而又嚮往自由。

載著她的精靈，飛躍高山，穿越海峽，與海水擊掌，與草原起舞。

遠處的空中燈火通明，煙霧繚繞，是一座天空中的都市。人間的燈火總是對人充滿著誘惑，只要還對人間有些眷念，這裡總會找到一些歸宿，一定會有屬於自己的一片雲彩。

這裡的建築物奇奇怪怪，同樣是一片淡藍色晶瑩般的調調，街上的行人也都各自不同，香蕉軀體人頭的四足生物，方盒子頭的奇怪傢伙，與其說是盒子更像一個微波爐，裡面還亮著光，瞧，叮的一聲，門打開了，還真的是個微波爐。長著翅膀的古董背頭錄音機，下面還有兩排八輪的輪子，這裡的街道上總是那麼的新奇。

「叮叮叮叮叮叮！！！！」

警報聲刺耳的尖叫劃破寧靜，把周圍的氣氛劃開了一道口子，流出驚恐與危險的氣息。

跟隨著警報的聲響，子喃睜開沉重的雙眼，視線模糊不清，腦袋昏昏沉沉的，也許因為被強行中斷連接的緣故，意識還不能很好的適應現實的重力與真實的無力感。

只見她眼前一片暗紅色的燈光，左右搖晃著，十幾秒鐘后，漸漸的恢復了清晰的視線。

是實驗室的應急警報響了起來，廣播裡間斷重複著撤離大樓的語音播報。周圍一個工作人員都沒有看見，遠處不時傳來爆炸的聲響，整個房間都能感覺到爆炸帶來的那巨大的波動。

「這到底......發生了什麼？！」莫子喃掙扎著虛弱無力的身軀，慢慢解開身上的連接設備，從躺椅上滑落在地上，釀釀蹌蹌的朝著出口走去。當穿越第一道封閉門時，看到設備顯示器前橫七豎八或躺或趴著幾個人，全是這裡的工作人員，地上設備上也全是爆炸震碎的碎片和血跡。

她發現了小劉靠在下一道出口的門邊上，身上全是血，身上被一片巨大的玻璃片刺穿了身體。她想過去試圖叫醒小劉，卻發現他已經沒有了呼吸。

「怎麼會這樣，就我意識消失的這一小會兒，這裡就變成這樣了！？」

「我一定要想辦法逃離這裡，還不能，還不能死在這裡，還不是現在！！！」莫子喃奮力的起身一搖一擺的穿過一道道的門廊，在逃生的緊急通道口，遇到了同樣身上受傷了的劉遠航。

「太......太好了，在這裡遇到你。你沒有受傷吧，子喃？」遠航用手指扶了扶眼鏡。

「我還好，只是剛從虛擬連接中醒來，身體有點虛弱無力，我還能走。你頭流血了，你還好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這裡怎麼會變成了這個樣子？」她急切的問道，想要弄清楚眼前的情況。

「詳細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只知道突然樓裡面發生了劇烈的爆炸，整棟樓都在搖晃，很多人都被爆炸波及了，現在估計大部分人聽到警報后，都已經逃了出去。」

「我剛才看到了小劉和其他幾個工作人員，他們都倒在了血泊中，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了......」

「小劉......他是個不錯的人......現在來不及說那麼多了，快！趕快跟我走，前面的路被消防隔離牆堵住了，我知道還有哪裡可以出去！」

二人相互攙扶著，穿過燃燒著的廢墟，向著出口的方向奔逃，儘管大樓的全自動消防設施，竭盡全力的噴撒著水，爆炸引發的大火和破壞力實在太嚴重，這點撲救手段完全起不到扼制火勢的作用。

正當他們來到了一樓，看到了出口的光線，明明已經就在眼前。一根巨大的鋼樑掉落了下來正正的砸中了二人，瞬間就昏死了過去。

這個時候，救援人員攜帶著無人消防機器人衝進了火場開始了緊急救援，二人因為靠近出口，被第一個救了出來。

畢竟被鋼樑砸中，再加上吸入了不少的煙霧。二人的情況不容樂觀，他們被緊急的送入了隸屬於西部燈塔直屬的醫學院，進行搶救。

醫學院門口同時開來了兩波救護車，一邊是從園區送來的傷著們，另一邊是從市區送來的傷者，一般來說，本著就近醫治的原則，市區內的傷者是不會送到這裡來的，畢竟這裡遠離市中心，來這裡路途遙遠，並不利於搶救傷者。送到這裡來，想必是遇到了大麻煩。

醫院的救護隊，緊急的行動了起來。搶救室裡面忙成一團，晃動身影們的醫護人員正在和時間賽跑，和閻王爺爭搶著生命。

「這裡有三個最高優先救治級別的傷者。兩男一女，兩個燒傷加上重物撞擊，失血過多昏迷不醒，另一個全身段粉碎性骨折，頭部重傷，多處器官衰竭，需要緊急復甦搶救！！！」

「這樣下去不行，一下子來了這麼多的重傷者，人手不夠，傳統的辦法行不通的，他們的命會保不住的！」

「主任，看來現在只有鋌而走險試一試了！請下命令吧！」

「準備全封閉生命支持系統艙，人機聯合系統全開，馬上召集技術專家聯合會症，對了，通知西部燈塔直屬院總部，我們需要他們的力量！趕快執行！！！」

一片慌忙之下，各崗位的工作人員在收到了院領導的指揮后，四散開來忙碌了起來。

「把他們這三人的資料給調出來。」

............

......

...

「劉遠航，莫子喃......翼...翼曉點？！」

「怎麼這兩個孩子也在這裡，這難道是天意嗎......唉......」肖主任看著資料上的數據，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有時候人生的相遇就是如此的詭異多端，充滿了不確定的確定性，一切都在發生的一瞬間就被固定了下來。

翼曉點和莫子喃，兩個命運相連的苦難之人，在平行無關的時間線盡頭，還是交織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