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嫁
舟以雁彷彿沒聽懂何鳳英的話,獃獃地問了句:「媽媽,你在說什麼呀?」
「雁雁,我們答應這門婚事不完全為了錢,也是為了你好……」不待何鳳英說完,舟以雁便激動地打斷了她的話。
「你們收錢了?已經收了?收了多少?」然後不等何鳳英回答,又繼續道,「趕緊把錢還給他,媽媽,我們不要他的錢,我不要嫁給他!」
何鳳英這回沒有說話。
舟以雁最怕就是母親的沉默,這意味著他們已經單方面替她做了決定。
「媽媽,大不了我去求秦家二哥多給我們一點時間還錢,小時候我們很要好,聽說他最近從國外回來了,他要是能替我們在秦伯伯面前說句好話,說不定秦伯伯能寬容我們一段時間。」事關終身幸福,舟以雁不得不苦苦哀求。
何鳳英真要被女兒的天真氣樂了:「商場上只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朋友,咱們公司好的時候,老秦還跟你爸稱兄道弟呢,哪裡需要你去求秦二?如今他們不對我們落井下石就已經很好了。更何況,我們欠的不光是老秦那一筆債……」
何鳳英欲言又止,舟以雁頭一回聽到自家還有別的債務,頓時急了,追問道:「媽,我們的供貨商不是只有秦伯伯那一家嗎?」
何鳳英沉吟片刻,終於道:「不是公司的債務,而是阿堯……」
「哥哥?」舟以雁疑惑地皺起了眉頭。
「阿堯跟人玩橋牌輸了,還欠了俱樂部一大筆錢……雁雁,那些人都是窮凶極惡的,燒房子那一次你不也見到了?你要眼睜睜看著你哥被他們弄死嗎?」
舟以雁只覺得腦袋亂鬨哄一片,舟堯欠賭債的事她一直一無所知,難怪總有不同的人上門追債,她還怨過秦家不念舊情,心狠手辣,原來真相竟是這樣。
何鳳英放軟聲音繼續道:「雁雁,你冷靜下來仔細想想,我們是一家人,出了事還能獨善其身嗎?你哥的債務一日沒還清,我們一日不敢回來,那你跟寶寶要怎麼辦?你剛生完孩子能出來工作了嗎?房租交得上嗎?吃飯問題呢?」
舟以雁被何鳳英一個接一個問題問得無言以對。
「我不知道……」她喃喃地道,「媽媽,我好亂,我不知道。」
她不想再聽電話那頭何鳳英說些什麼,直接就掛斷了,然後立刻關機。
外面下雨了,雨點叮叮咚咚地敲打窗戶,聲音十分密集。
烏雲籠罩在城市的上空,陰霾不散。
不知道過了多久,病房門被敲響,須臾,一個護士推門走了進來。
「你怎麼也不蓋被子?」麥櫟看了舟以雁一眼,趕緊上千替她掖被角,「生完后不能吹風著涼,會落下病根的。」
舟以雁回過神來,這才感到手腳刺骨冰冷,忙把被子裹緊了點。
「喝點粥吧,我幫你去飯堂打的。」麥櫟把床頭搖高,將矮桌架上,然後掀開保溫盒的蓋子,一時間香氣四溢。
舟以雁獃獃地看著她問:「你怎麼對我那麼好?」
麥櫟「噗」地笑了:「舉手之勞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舟以雁自從成為落魄千金后,算是看透了人情冷暖,這會兒被一個素昧平生的人如此關懷,內心頓時熱乎乎的。
「你慢慢吃,我先去忙。」麥櫟看了她一眼,又加了一句,「別想太多,安心養身子,沒有跨不過去的檻。」
舟以雁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突然非常羨慕。
她也想像她那樣開朗、積極、樂觀。
還愛笑。
舟以雁一口口地把粥喝光,感到心情好轉了一點。
下午拔了尿管,她試著慢慢下床。當雙腳踩在地面的那一刻,她只感到眼前驀然一黑,冷汗涔涔地滲出額角和鼻尖,攙扶著她的麥櫟感到她整個人都僵住了,再看她的臉色,吃了一驚,都怕她會突然痛暈過去。
短短的幾秒鐘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待那波劇痛漸漸平復后,舟以雁的淚水才「嘩啦」一下淌下來。
「打死我也不再生小孩了。」她扁著嘴巴委屈地道。
麥櫟想笑,但又不忍心笑,只好溫聲附和道:「是啊,太受罪了。」
不過最痛的時刻好歹過去了,舟以雁緩了一會兒,試著邁步,雖然還是會痛,但已經是能夠承受的範圍內了。
「啊,我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什麼叫滿步蹣跚。」舟以雁感慨地道。
麥櫟樂了,笑道:「你年輕,身體很快就能恢復了,要感受就趁這兩天了。」
兩人自從互通姓名后,就變得親熱起來,麥櫟一有空閑就跑來找她聊天,彼此可謂一見如故。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白天跟麥櫟一起,愁緒得以排解,舟以雁晚上睡得很好,一覺天亮。
醒來后,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吃了一點早餐,然後靠坐在床上看手機。
關臨淵來得遲,過午才到,給足了時間她考慮。
「你的決定?」關臨淵的時間寶貴得很,也不廢話,見面便開門見山地索要答案。
舟以雁看著他說:「我有事情要問。」
關臨淵微微眯起眼眸,看了過來。
舟以雁鼓起勇氣與他對視,黑白分明的眼睛睜得滾圓,如同一隻虛張聲勢的小鹿。
關臨淵終於頷首道:「你問。」
「我們那晚喝的飲料是不是你動的手腳?」這個問題她心裡其實早就有了答案,但只要沒有確認,她心裡就還是存著一絲僥倖。
她當初一心一意地愛著蘇木晟,蘇家有難時,她千方百計說動父親出手相助,實在不願意接受到頭來蘇木晟背叛了她的事實。
關臨淵看她的眼神帶上了幾分嘲弄,似乎已經看穿了她的心思。
「不是我。」他一字一頓地道。
舟以雁閉上了眼睛。
關臨淵本以為這女人又要哭了,但卻只看到那兩片如同小扇子似的睫毛被淚水潤濕,輕微地顫了顫,並沒有淚水滲出來。
舟以雁對蘇木晟的愛算是死了又死了,她雖然有點天真,但不傻,蘇木晟為了跟她解除婚約,居然用了這麼下三濫的手段,真不是個男人。
「我還想問……」她仰起頭,眼內含著一泡淚,但就是倔強地不流下來。
關臨淵看著她,眉頭微皺,有點不耐地道:「這是最後一個問題。」
「為什麼娶我?」
舟以雁已經做好了準備他不會回答了,誰知道他只是略頓了一下,便道:「我沒有時間照顧兒子,把他交給親生母親能比較放心。那麼,你的答案是?」
舟以雁雙手不自覺地握成拳狀,心情複雜。她再次閉上眼睛,咬咬牙道:「我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