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齊發力
當江南道還沉浸在晚秋的凄風苦雨中時,北地京城已經有了初冬時的景象。
天氣變得乾燥起來,天上也沒有什麼雲彩。太陽變得不再刺眼了,抬頭望去,藍藍的天空萬里無雲。
時不時吹起的邪風,地上的落葉打著璇兒,一小圈圍著一小圈,因為乾燥,旋掃在地上,沙啦沙啦響。
塞外的狂風一到,北地京城的人們就知道,冬天快到了。
街上開始熱鬧起來,牛車,馬車,驢車,騾子車,拉來了一車車的大白菜,老頭老太們從巷子里的四合院走到了巷子口,背著手,噘著嘴,對車上的白菜挑挑揀揀。
冬天還是以往的那個冬天。
京城還是以往的那個京城。
對於天子腳下的百姓來說,不管南方吹多大的風,始終比不上塞北吹來的風大。
皇宮裡,難得的開啟了朝會。
六部尚書府上,有些清冷。
可是六部尚書卻有些繁忙。
大家罕見的齊聚吏部尚書府上。自然是相王坐上首,大家坐在下面。林昌黎來的最晚,見大家都做好了,就哈哈一笑,想緩解尷尬,但沒一個人理他,反而讓他更尷尬。
林昌黎自討沒趣,有些無奈,隨便挑了一張位置坐下,挨著禮部尚書陶言。
大家雖然知道了那件事,但覺得那件事這麼嚴重,還是通過相王的神色知道的。
相王罕見的露出了五官,以往,他的鼻子嘴巴,至少大半都藏在滿臉的肥肉里,像是張厚厚的肉餅,今天,他的五官格外的清晰,以至於大家可以看到他的眉頭竟然皺起。
以往,他們都以為相王沒有眉頭。
相王嘆氣了,大家的心提了起來。
相王又嘆了一口氣,大家的心不敢放下。
相王的手心拍手背,雙手一攤,「這可如何是好哇!」
「如何是好」這四個字是感嘆,也是詢問,所以尚書們七嘴八舌的說開了。
相王很愁,越說越愁。
大家知道相王為何而愁,但不全知道。
林昌黎全知道,是林光旭寫信告訴他的。周若彤只給典章一年時間,這表示周若彤很生氣。
原本一年時間平定江南叛亂,是充足的,至少在林昌黎看來是充足的,因為他是朝中少數幾個人知道臨安在相王手上的人。
結果,典章讓出了臨安府。
周若彤生氣的樣子,他沒看到,但是蕭成渝生氣的樣子,他可是看到了。
確切的說,是聽到的。那日,他在勤政殿面聖,突然聽到了殿內有桌子掀翻的聲音。
馮保保輕輕地合上了殿門,在他耳邊悄悄地告訴他,臨安城易主了,聖上氣的喲!
不止六部尚書著急,凡是得到消息的大臣們都著急。江南道的消息雖然是從兵部傳來的,但是御史黨一樣有途經得知。
想來再有半月的功夫,朱明稱帝的消息便會天下盡知,屆時,皇室顏面掃地,那是御史台最危險的時候。
這個時候彈劾貪官污吏,彈劾不作為,彈劾政事,都是很危險的時刻。
顧之章作為朝堂上的老江湖,深知這些情況的危險性,為了避免即將到來的大風暴,他提前召集了御史台的一眾門生們召開緊急會議,讓他們各自管好自己手下的那批人。
不要拎不清局勢,在這個時候找死,殃及池魚。
朱明稱帝的消息最早不是兵部先知道,也不是御史台先知道,而是勤政殿旁邊的那座小房子先知道的。
這則消息直接被周若彤令暗衛傳送到了內閣,此舉,周若彤也有她的深意。
張甫之接到消息后,有些輕鬆,又有些不敢放鬆。
朱明有意造反一事,大家彼此之間心知肚明。自原應天府府尹李濟同身死,娘娘下江南查案,此事內閣之中便彼此的心照不宣。
只是,這件事就像是懸浮在頭頂的達摩克里斯之劍,一直在頭頂懸著,就是不知何時會墜落,朱明畢竟是先皇帝師,保命手段多的很,只要真的不揭竿而起,朝廷還真的動不了他。
拖得久了,提心弔膽的久了,反倒希望這件事趕快到來。這件事真的到來的時候,又懷疑是不是真的,畢竟這可是造反啊。
張甫之在收到消息后,第一時間去了隔壁的勤政殿,覲見蕭成渝。蕭成渝聽聞消息后,神情如常,並沒有多大起伏。
張甫之說道:「朱明既然已經稱帝,朝廷如果還沒有舉動,恐怕後患無窮?」
蕭成渝放下摺子,站了起來,走下龍椅,說道:「對於江南道的戰事,大學士有何見解?」
「朱明雖已稱帝,但是江南道的第一戰還未打響。內閣也沒收到關於兩淮動作的消息,臣以為,可速速傳下聖旨,命兩淮直隸總督宇文靖聯合瓜州水師,進軍金陵。」
蕭成渝來到了張甫之的身邊,說道:「大學士所言不虛。瓜州緊鄰金陵,南面便是長春,佔據運河河道,長江天險,乃是兵家要塞。」
張甫之點了點頭,「事不宜遲,臣這就去草擬奏章,聖上明日一早便召開朝會,頒布聖旨。」
誰知,蕭成渝搖了搖頭說道:「大學士的見解的確不錯,但是朱明又豈非泛泛之輩。金陵挨著瓜州,正所謂卧榻之地,豈容他人久立。瓜州有長江天險,卻剛好隔開了兩淮廣陵府。南下直逼長春,卻反過來也被長春府牽制。瓜州這一仗,打不贏的。」
張甫之聽罷,說道:「那也不能毫無作為啊?」
蕭成渝反身從龍案上拿出一封信紙遞給了張甫之,「若彤已經安排好了。」
張甫之讀罷,先是眉頭緊鎖,念叨了兩句,「此舉太過兇險。」
張甫之久讀詩書,也曾鑽研兵法,不是腐儒,自然也有些眼光,但和一些兵法大家比起來,就有些差距了。
張甫之為人剛正不阿,但畢竟在左相的位置上莫摸爬滾打了數十年,如今又執掌內閣,對於朝廷政事,心中卻比旁人清楚。
他想到了相王,頓時明白了周若彤此舉的用意。當下讚歎道:「娘娘真不愧是神人也。」
蕭成渝見張甫之罕見的誇讚周若彤,神情佩服不似作假,心中想起昔日自己還是晉王之時,這位左丞相就對周若彤諸多不滿,誰知世事變化如此之快,嘴角也不自覺的掛起一道彎弧。
第二日的大朝會如期舉行,過宮門,諸大臣魚貫而入。自打創立內閣以來,皇帝原本的每日一朝改成了三五日一朝,議論也大多是內閣懸而未決之事,然後才在朝會上議論。
今日的朝會,大家都知道皇帝想講什麼。讓大家心裡惴惴不安的是,皇帝有沒有打算借著江南道的事情現在就在朝中發難。
畢竟,朝廷里沒有幾個人敢拍著胸脯說自己和江南道沒有一點聯繫。
......
宮裡近來多了許多貓。
這些貓黃的黑的藍的白的雜的花的皆有,全不是野貓,而是宮中太監圈養之物。
宮裡野物雖然多了,一多,畢竟難以控制,可是這些貓卻在太監們的調,教下非常聰明,只在司禮監的範圍內活動,等閑不會靠近內閣或者勤政殿這樣危險的地方。
太監們突然養貓,只因為馮公公愛貓。
馮保保懷裡揣著只白貓,手不停的在貓的脊背上滑過,貓兒喜歡有人摸她。舒服的發出了呼嚕呼嚕的聲響。
皇甫沖看了一眼馮保保懷裡的白貓,心想這隻貓倒是好命。
他說:「大總管,江南道的事情,你看,我們這邊要不要準備一下?」
馮保保望著皇甫崇,說道:「皇甫兄,你說的是江南道的什麼事情?」
皇甫崇一愣,江南道發生了那樣大的事情,他馮保保會不知道?皇甫崇不知道馮保保故意裝糊塗,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就小心的試探道:「還請總管大人指教!」
馮保保擼貓的手停在了貓身上,白貓有些不解的扭頭望了主人一眼。
馮保保說:「咱家是做奴才的,不知道江南道有些什麼事情。咱家管不著也懶得去管。但還是那句話,咱家是做奴才的,伺候好主子,是咱家的分內事。江南發生了很多事,朱明稱帝是大事,祁連山死了是大事,余滄海死了還是大事,臨安城失守更是大事,但這些,對咱家來說不是事。對咱家來說,事情只有一件。」
馮保保轉而望向皇甫沖,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皇甫沖有些惡寒,覺得他的眼睛如果放在黑夜裡,會不會像那些貓一樣眼睛里泛著瑩瑩的綠光。
「皇甫兄,你說,這江南道發生了些什麼事情?」
皇甫崇笑道:「江南道只有一件大事,就是娘娘要回宮了!」
「呵呵呵......」馮保保捏尖了嗓子發出了一陣尖銳的微笑,讓懷中的貓聽得一陣毛骨悚然,掙扎著想自馮保保懷中逃脫。
馮保保一手摁住了貓,在他頭頂輕輕地拍了兩下,那白貓瞬間老實了下來。
馮保保望向南方。
對於司禮監和內務府而言,江南道只有一件事。
娘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