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尾聲(4)
他在明,對手在暗處,打鬥起來沒有勝算,他必須從這裡出去,涼伊並不在這裡面。
所幸這裡是他的地盤,要出去還是有方法,剛剛那人已經不見了。蘇白從口袋裡摸出槍,按著記憶里的方向,一點點往樓梯口摸去,二樓有個露天陽台,可以從那裡爬出去。然而,當他行至樓梯口,就覺得有點不對勁,有一股濃重的腥味,並且耳邊還傳來了老鼠的聲。
蘇白心裡一緊,拿出手機借著手機微弱的光線,倒是看清楚了樓梯上的情景,竟然布滿了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老鼠,這種老鼠比一般老鼠大一些,全部往他這裡聚集來,甚至開始啃咬他的鞋子,蘇白用力的吞了口口水,他靜靜的站在原地,考慮下步該怎麼做。片刻,他緩緩的側了一下頭,腳步微動,下一秒,他便猛然轉身,一瞬間槍口便頂在了想要偷襲他的人的腦袋上,冷聲說:「蘇一諾在哪裡!」
對方一下停住了所有動作,笑嘻嘻的說:「在閣樓,有本事你就上去。」顯然並不怕他,聲音里還帶著嘲弄。
「你帶路!」蘇白用力的頂了一下他的頭。
那人笑了笑,就老老實實給他帶路,走了幾步,這人忽然轉身,伸手的瞬間,就響起了嘭的一聲,一槍打在了他的手臂上。「再來一次,我送你去見閻王。」
對方疼的吸了口氣,倒是沒叫,呵呵的笑了一聲,說:「警覺性真高,怪不得少主會為了你大費周章。」
「謝謝誇獎,上去!」
「這怎麼走?我告訴你,這些老鼠是變異的,會攻擊人,並且唾液有毒。」那人攤了一下手,話音剛落,這人再次不怕死的出手去奪他的槍,逐漸這人就開始下狠手,隨後兩人便扭打了起來。
蘇一諾坐在電腦前,看著屏幕上的畫面,唇角微微揚著。被綁在轉盤上的涼伊,睜開眼睛便眼尖的看到了電腦屏幕上的畫面,倒是能看清楚蘇白的臉。
蘇一諾一回頭,看到她醒來,微微的笑了笑,說:「醒了?我們來計時看看,他要花多久才能到這裡,順便看看他為了你能做到什麼地步。」
黑暗中鬥毆,多少有點礙手礙腳,也辨不出方向,更看不清對手所出的招式。對手顯然也不是好惹的主,時間一長,必然是討不到半點好處,對方的槍頂上他腹部的瞬間,蘇白幾乎沒有半點猶豫,一槍打在了對方的頭上,手槍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人在他面前慢慢倒下。
他抬著手,微微喘著氣。片刻,慢慢的回過頭,目光對上黑暗裡閃爍著的那一點紅光,他緩緩轉過身,往前走了一步,舉起了手上的槍,輕揚了一下唇角。緊接著,只聽得嘭的一聲,蘇一諾電腦屏幕上其中一個畫面一下變成了雪花狀。他輕輕一笑,接下去,幾乎所有畫面都成了雪花壯。最後看到蘇白的身影,是他走向了樓梯口。
蘇一諾只靜坐了大概一分鐘左右的時間,就站了起來,往後退了幾步,站在了涼伊的身邊,目光落在房門上,似是在等待著這扇門被開啟。涼伊只看了他一眼,一顆心已經提到嗓子眼了,她的心態是有些矛盾的,既希望蘇白能來,又不希望他來。
這次,一定是凶多吉少,蘇一諾不會放過他們,如果是這樣,也許他們死在一起也挺好的。
她如此想著,忽然就笑了起來,這笑聲里竟然有一種別樣的愉悅,在這樣的環境里是那麼格格不入。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聽到嗙的一聲,那緊閉的房門被踹開。蘇白幾乎是毫不猶豫就直接沖了進來,徑直的走向了蘇一諾,連著開了三槍,不過蘇一諾已經迅速的掩藏在了涼伊的身後,三發子彈全數撲空。
「放人!」他依舊舉著槍沒有放下,眼裡結了一層霜,眼神極冷。
「哎呀,你說放就放,我豈不是太沒有面子了。」
「別給我說廢話!你究竟想怎麼樣?要死要活,你一句話!」
「死?」蘇一諾複述了一句,哈哈的笑了起來,說:「我若是簡單想讓你死,你覺得你能活到現在嗎?我怎麼捨得你這麼快就死了?那豈不是很不過癮嗎?」
「你來告訴我,這一次,和陳貝那一次,感覺如何?好好說,要不然我可沒什麼耐心。」
涼伊幾乎是絕望地看著蘇白,用唇語說了句:殺了我。
蘇白拿著槍的手開始莫名發抖,有那麼一瞬間他連槍都拿不穩。有很多畫面在腦海中閃過,那一張張到最後沒有生氣,灰敗的面孔,每一個都死在他的面前,明明他已經很努力的在做事,可每一次都顯得那麼無能為力。他要顧全的東西太多了,導致最後他失去的,卻是他最該珍惜的東西。他的眼眶微微發紅,想著那一張張慘死的臉,心裡頭的怒火一點點的滋生,到了頂點。他緩緩放下了舉著的手,低了頭,輕輕閉上了眼睛。片刻之後,他才輕笑了一聲,一步步的往前走,目光略過宋燦,與掩在後面的韓子衿對視。
他說:「你想讓我說什麼?讓我和你感同身受嗎?蘇一諾,你很可憐。還記得七樓嗎?那間屋子,你的媽媽在那裡,出賣了肉體,還帶著你一起,這樣的經歷我可沒有,無法感同身受。」
蘇一諾聞聲,臉色一冷,垂在身側的手緊緊的握成了拳。
「蘇一諾,你真正恨的那個人,把你推進地獄的那個女人,不是被你活活折磨死了嗎?你在牆壁上刻的經文,其實是,在超度她。你殺了她,她欠你的,就已經清了。蘇家不欠你,欠你的是蘇哲,你已經殺了他,蘇家不欠你了。可你欠蘇家的四條人命,你拿什麼來還!我的爺爺!母親!蘇小蕊!陸塵!這人命,你拿什麼來還?蘇一諾,你殺了一個又一個,無論你殺多少,都無法洗乾淨你的過去!」
「你恨的是姓蘇的人,你要對付的人是我,我就站在這裡,你來,你想對我做什麼都行,就算你要殺了我,我也不會有半分反抗。」說著,他就把手裡的槍扔了出去。
「把她放了。」
蘇一諾依舊站在涼伊的後面,哈哈的笑了起來,搖了搖頭,說:「不,遊戲還沒結束。」
「我只給你這一次機會,如果你還不識抬舉,我一定會讓你死的很痛苦!」
「是嗎?」蘇一諾的笑容很冷,神情詭異,伸手指腹劃過她的鎖骨,一寸一寸,最後停在胸口的位置,輕輕的摁了摁,試探性的問:「你確定?」
蘇白沒有說話,嘴唇緊緊的抿成一條直線。
「你可能不知道我這個人有逆反心裡,你越是這麼說,我就越想試試看,我就想試試看你能多無謂。既然你知道我母親是怎麼死的,想必也應該知道我折磨人的手段。讓一個人死實在太容易了,我喜歡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真的很想讓你們也試試那種被人踐踏的感覺,我會遭受那種非人的待遇,全拜你蘇家所賜,敢生不敢承認,呵呵。」
話音落下,他將一枚銀針狠狠插在了涼伊肚子上,她擰了眉頭,死死閉著眼睛,咬牙一聲不吭。蘇一諾微微的笑著,手裡的力道更重了一點,另一隻手一捏住了涼伊的下巴,笑說:「你看你,多可憐啊。」
「你求求他,求求他吧,只有他能救你。」
涼伊咬住嘴唇,忍了。
「真能忍,好啊,我看接下去,你還能不能忍。」針到了一定的深度,他就停住了,然後輕輕的一點一點往外拔,她的眼角開始滲出眼淚,下一秒,她終究是忍不住叫了起來。
「你再往前走一步,我一定讓她更痛苦!」蘇一諾看著已然充滿戾氣的蘇白,不緊不慢的說著。
涼伊熬不住叫出第二聲的時候,蘇白掏出了另一把手槍,指著蘇一諾,說:「混賬!你他媽給我住手!」
「蘇白,你殺了我吧,求你。」
「聽見了嗎?她說打死她吧,要不你就打死她吧。要麼,你現在跪下來求求我,興許我就能放過她了。」
「你做夢!我現在就打死她!我看你拿什麼威脅我!」
「好啊!快點來啊!快點打死她!」蘇一諾語氣裡帶著一種暢快感,另一隻手暗暗的拿出了一把槍的。
蘇白的槍指向了涼伊,扣動扳機,時間彷彿就此靜止,屋內十分安靜,只餘下涼伊深一下淺一下的呼吸,她睜開眼睛就看到了那黑洞洞的槍口,白色的燈光下,他們顯得異常狼狽,涼伊只眨了一下眼睛,再睜開的時候,蘇白竟然放下了槍,緩緩屈膝跪在了地上,「放了她,一切沖著我來。」
蘇一諾笑了,拍了拍涼伊的臉,說:「感不感動?」
蘇一諾笑著,走了兩步,一腳踢在了蘇白的肚子上,這一腳的力道很重,蘇白卻一聲不吭,微微低著頭。蘇一諾蹲了下來,奪下了他手裡的槍,重重的敲了敲他的腦門,說;「你輸了。」
蘇白哼笑了一聲,抬眸看了他一眼,下一秒,猛地往前一撲,重重的撞在了他的身上,並迅速的抬手扼住了他的脖子,狠狠的將他扣在了牆上,從腰間拿出了匕首,在他舉手的瞬間,一下插在了他的手腕上,幾乎是瞬間刺穿,牢牢的定在了牆上。
鮮血飛濺在了蘇白的臉上。他整個人充滿了戾氣,眼裡充斥著殺意。
蘇一諾擰了一下眉頭,輕輕的笑了起來,說:「我給你挖好了坑,你跳了,這一跳,你沒有回頭的機會了。蘇白,你已經髒了。」
蘇白眼裡閃爍著冷光,哼笑了一聲,說:「小時候你媽給你的待遇,你還想不想再嘗試一下?男童接客,也虧她想得出來。」這件事對蘇一諾來說是個禁忌,蘇白說的時候臉上滿是嘲弄,這簡直就是在刺激他的神經。兩人對視數秒,蘇一諾垂在一側的手,迅速插進了蘇白的肚子,他手套上竟然還帶著暗器,蘇白臉色一下子白了,退開了些。
緊接著,身後就傳來了一聲驚叫,蘇白迅速回頭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兩個扭打在一塊的女人,陸澤澤手上握著刀子,正被人揪著頭髮往後拽,拽人的是字瑤。
蘇白還沒來得及反應,蘇一諾就一腳踹在了他的肚子上,將他狠狠推開,毫不猶豫的拔出了刺穿他手腕的匕首,一個箭步走了過去,幾乎是眨眼之間,手裡的匕首就刺進了陸澤澤的脖子。
陸澤澤睜大了眼睛,眼裡帶著一絲不可置信,一種不甘心,緩緩轉頭,目光看向了蘇白,唇角微微揚起,目光灼灼的看著他,整個人緩緩的倒了下去。
字瑤整個人都愣住了,手上握著陸澤澤的刀,有些失神。蘇一諾立在她的跟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神情冷漠,雙手沾滿了鮮血,啪嗒一滴,落在了她的臉頰上。蘇一諾看了她一會,「要麼現在就走,要麼就跟著一塊死。」
他說完這句話,一轉頭,便看到了蘇白正在給涼伊解開繩子。他輕揚了一下唇角,撿起了地上的槍,一槍打在了蘇白的手臂上。
涼伊這會已然沒有那麼多力氣,眼淚爬滿了整張臉,沖著蘇白無力的搖頭。他的手只停了一下,就繼續給她解繩子,雙手抖動的非常厲害。下一槍,蘇一諾打在了他的腿上,他彎了身,一隻手牢牢的握住涼伊的手。沖著她微微一笑,說:「我沒事。」
蘇一諾冷笑,緩緩往前走,說:「真是感人。」
他舉起槍的一瞬間,卻被字瑤一槍爆頭,他幾乎是直直倒在了地上,涼伊瞪大了眼睛看著字瑤,而此刻的字瑤像是被冰凍住了,一動不動,眼眶通紅。
蘇白將涼伊輕輕抱在懷裡,這裡的畫面像是靜止了一樣。
過了一會,外面就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一幫警察就魚貫而入,將整個房間都圍了起來,一個兩個舉著槍。片刻,韓冬雨穿著警服也走了進來,他的目光在室內掃了一圈,見著涼伊的時候眼眸微微動了動,眼裡布上了一層霜,隨即才看向了蘇白,說:「一切都結束了。」
李拓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槍從字瑤手裡拿走,她獃滯著,幾乎失了魂。
她親手殺了她最愛的人,她接近李嘉榮,是為了救他,可她未曾想過,是她親手殺了他。
蘇白的傷勢最為嚴重,送進急救室動了幾個小時的手術才轉入了加護病房。
涼伊身上的傷,基本都是皮外傷,不是特別嚴重,其他需要等詳細檢查。
兩人死亡,字瑤和天天均安全被救出。
陸家周圍暗地裡,好些個穿著黑色衣服的人,在收到消息后,就迅速的撤離了。撤離的悄無聲息,彷彿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消失在了這一片夜色之中,這便是魂魄園,來無影去無蹤。
這一戰,說不清楚誰贏了,誰輸了。
結束后,韓冬雨帶人開始搜查蘇一諾私宅,可惜搜遍了所有角落,都沒有找到一樣有價值的東西,什麼都沒有留下。好像那所有的一切都隨著他的死而被掩埋了,除了最表面的罪行,全數被曝光,那更深一層的東西卻被隱藏了。
乾乾淨淨。
涼伊醒過來是在三天後,睜開眼睛時,病房內只有字瑤守著她。病房的窗帘沒有拉上,外頭的陽光照射進來,將整個病房照的透亮,入眼的便是那乾淨而又單調的白色。房間內很安靜,她們就這樣互相望著對方,久久沒有開口說話。
一個不能說話了,一個能說卻不知道說什麼了。
涼伊醒來的第四天,病房。
涼伊的眼眶紅了又紅,終於還是她忍不住低了頭,轉開視線,說:「來都來了,還在門口躲什麼躲,你覺得自己見不得人?還是覺得我滿身是疤痕,你不願意見?」
蘇白沒說話,回應她的依舊是無邊的沉默和寂靜,涼伊皺了皺眉,眼裡的淚水已經有點兜不住了,冷哼了一聲,說:「蘇白,你可千萬別忘記了,我上的所有傷口,都是因為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只覺床鋪一震,緊接著整個人就被他擁入懷中,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涼伊的話就這樣被掩埋在了他的懷抱里。她腦袋抵在他的肩膀上,雙手緊緊揪著他的衣服,終是放肆的哭了起來。
蘇白輕撫她的背脊,眼眶紅了紅,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稍稍側頭看了看她埋首於自己胸前的樣子,笑說:「別把鼻涕弄我身上,臟。」
涼伊自然是沒有理他,或者說她正哭的不能自己,兩隻耳朵啥都聽不到,鼻涕留下來的時候,她主動的捏起了他的衣服,用力的擦了兩下,然後繼續哭。等哭夠了,眼睛腫了,鼻子也紅了,像個孩子一般抽搐著。
她說:「你回去躺著,我過去看你。」
他笑著搖搖頭,往前湊了一點,一隻手環住了她的腰,兩人之間的距離極近,什麼也沒說,只輕輕的吻了一下她的唇。涼伊有些條件反射的往後躲了一下,卻被他一把摁住了後腦勺。
蘇白唇角一挑,說:「躲什麼躲?這輩子你都躲不過去。」他的聲音低沉,略有些暗啞,卻又那麼蠱惑人心,惹得涼伊再次落下了眼淚。
她抬手輕輕的推了他一下,他紋絲不動,吻再次落了下去,這一次沒再鬆開。其實在沒有見到蘇白之前,她有很多話想要說,可真的兩個人面對面的時候,她又說不出話了,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這樣看著他,腦袋空空一片。
他們一起經歷了這麼多,已經不是言語可以說清的事了。
蘇一諾做事很乾凈,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警方什麼都沒找到。韓冬雨多次來找蘇白,企圖套出一些東西,可蘇白閉口不談,所有事只牽扯到了蘇一諾一人,再沒牽扯任何人,關於魂魄園,關於李嘉榮,無人提起。
字瑤離開了,帶著天天,留下了墨兒。
直到這天,涼伊才知道,還有個孩子,叫做墨兒。涼伊沒那麼大度,字瑤背叛了她,蘇一諾差點毀了自己最愛的人,他們的孩子,她不能大度地接受,她所能做的,是將墨兒和厲過一起送到了岸都,那裡,很安全。
三月後。
蘇白和涼伊大婚,李拓伴郎,李雅伴娘,陳一雲司儀。
厲天星和花溪派小七爺送來賀禮——翡翠屏障,貴氣。
大西瓜送來賀禮——一箱珠寶,庸俗。
何思塵、韓冬雨送來賀禮——淡香坊,實在。
涼伊問:「陳家少爺,李家少爺,你兩空著手來,是打算送我一紙婚貼?」
二人但笑不語。
雨林里的日落時分。
「我這輩子就好好愛過你一個人,我不管你願不願意,你都得等著我來愛你,用我所有的一切來愛你。就算你對我沒感情了,正好可以重來一次,我們之間是該重來一次,一切的一切都該重來。」蘇白緊緊的摟著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笑說:「餘生,請多指教。」
涼伊笑,「指教談不上,麻煩財產過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