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時刻卻放棄

總算熬過了這一番記者採訪，出門的時候，見陸嘉逸還在，只是靠在牆壁上吸雪茄而已。而他的腳下，已經有了三四根煙頭。

「什麼時候染上煙癮了？」看到陸嘉逸愁眉不展，頹然地靠在牆上的樣子，沈墨還是覺得一陣沒來由的心疼。就這麼毫無防備的，心猛然抽搐了一下。

她到底還是無法對他做到毫不在意的。

陸嘉逸深吸了一口，扔在地上踩滅了，道：「默默，我們可不可以好好談談？」

如果放在平時，沈墨一定會說，「沒什麼好談」，畢竟他們真的沒什麼好談的。他們兩個，已經不知道「好好兒談」了多少次了。可是每一次想要好好兒談，最後的結果，不還是以爭吵而告終嗎？什麼時候能真的做到徹徹底底的平心靜氣呢？

沈墨覺得，結果應該是——永遠都做不到。只要兩個人真的相愛過，他們無法成為陌路，因為捨不得；無法做朋友，因為不能釋懷。所以對於兩個相愛過的人而言，最好的相處方式，應該就只是見面點頭問候，不刻意迴避、不刻意聯繫吧？

但，此時看到陸嘉逸的樣子，沈墨心軟了。在猶豫了片刻之後，卻仍舊點點頭。即便知道結果是肯定的，她卻還是給了他這個機會。當然，也是在給她自己一個機會。她希望她可以徹底地勸通陸嘉逸，可以讓她徹底明白過來。

好在沈墨是最先出來的，所以沒有其他人的打擾，可以讓他們暫時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兒談。

和陸嘉逸到了樓梯間，沈墨的語氣很是平靜，也很有耐心、很誠懇，問道：「嘉逸，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然而陸嘉逸好像沒有什麼可說。

這和嘉逸之前那誠懇地態度完全不同。

明明是陸嘉逸自己說的，要好好兒談，怎麼現在卻有不說了呢？難道不應該是他想好了要說的話，所以才和她提出的嘛？

「我想說……」陸嘉逸說著，忽然右手一揚。

沈墨立刻警覺，屏住呼吸。然而還是遲了一步，到底還是吸入了一些。

陸嘉逸和吳天走得很近，吳天有的那些很有效果很好用的、卑鄙的東西，陸嘉逸想要得到，並不難。

可是當沈墨意識到這些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沈墨吸入了一些，頭腦暈暈沉沉。她唯一的念頭兒就是，蕭北在等著她。沈墨想要拉開樓梯間的門，衝出去，去找蕭北。

而陸嘉逸卻拉住了她，關切道：「默默，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與此同時，陸嘉逸的手，已經無意間再次送到了她的鼻子下，道：「怎麼呼吸這麼急促？是不是生病了？」

「滾！」沈墨用盡最後的力氣，狠狠道。

然而，這一句之後，整個人就再沒了知覺。

陸嘉逸看著暈倒的沈墨，臉色漸漸沉了下來。這份陰沉，並不是因沈墨而來，不是因蕭北而來，而是因他自己而來。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用如此卑鄙的手段來對待默默。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變成如此卑鄙的樣子。

是的，他承認，現在的他，真的稱得上「卑鄙」。

這是他原本就計劃好的事，因為蕭北的到來，這事兒，反而更有趣了些。

他原本從吳天那裡拿來兩種葯，一種是放在酒水裡的，一種是這種用於呼吸的。這兩種藥效果相同，實施起來是各有長短。

如果有機會和默默坐下來喝東西的話，用放在飲品里的，自然更為穩妥。畢竟那用於呼吸的，必須要在距離默默的鼻子極近的地方用上才行，不然他自己也會受害。而這樣一來，默默在醒來之後，必然會有所懷疑。

可是現在，他顯然不能用放在飲品里的那種了，而只能用這種作用於呼吸的。這種的好處就是，只要有機會單獨相處，就可以使用。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做了兩手準備。在滿意於自己心思縝密的同時，卻更加厭惡自己。

橫抱起沈墨，走樓梯，向他訂好的房間而去。估計此時，蕭北還站在樓下傻等著沈墨呢吧？

不知道當蕭北看到沈墨在他床上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其實在抱著沈墨進屋、在把沈墨放在床上的那一刻，他是有一瞬猶豫的。但是最終，還是把沈墨放到了床上，並且脫下了她的外衣、她的襯衫，還有她最後的防備……

完成了這些，陸嘉逸燒了熱水，想要衝個澡。自然不是為了放鬆自己，而是，他要給蕭北看。

蕭北的警覺性可非常人所能及。估計在發現所有人都離開了，只有沈墨和他沒出現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出了問題。所以他剩下的時間並不多。

來不及等水燒熱，直接沖了個冷水澡，就裹著浴巾，坐在床邊。

點燃一隻雪茄，狠狠吸了幾口。在床頭的煙灰缸里碾滅。起身，去浴室弄了個冷水浸濕的毛巾，敷在沈墨的額頭。吳天說，這種藥用冷水刺激，能夠減輕藥效，讓人醒轉的時間提前一些。

如果讓蕭北察覺到沈墨是中了葯，昏迷了，那可就不好玩兒了。最好的狀態是，蕭北進來的時候，沈墨剛醒。

看著沈墨的平靜的面龐，陸嘉逸的眼眸中，是深深的沉痛。默默，此事之後，你會看不起我吧，你會恨我吧？

在這一刻，陸嘉逸有些猶豫，他有些不想要這樣做了。

他原本的計劃是，趁著和沈墨都在橫店，弄出一個他們共度一晚的假象來，讓默默以為，他們之間已經發生了關係。原本是想著約默默出去喝酒，然後自然而然的發生接下來的事。當然，這自然而然，只是他想要給默默的一個假象。

這樣一來，次日一早默默醒來，自己也會覺得，她是真的因為喝醉了，所以和他發生了關係。

而一旦和他發生了關係，默默就不會再對他如此漠然了吧？畢竟他們曾經相愛過，畢竟他們就只剩下越雷池這一步了。如今他們之間該發生的，同默默和洗蕭北發生的，終於一樣了。這樣默默心底里對堅守身體的忠貞這一念頭兒，就沒有那麼強烈了。

他總覺得，默默之所以會選擇蕭北、會如此死心塌地的跟著蕭北，其實很大的一個原因，是因為默默是一個保守的女人，是一個好女人。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是蕭北的了，而且已經和蕭北有了一個兒子，所以理所應當是該和他在一起的。

但，如果她的身體，不僅僅是屬於蕭北一個人的呢？那麼，她的內心，應該不會如同先前那般堅定了吧？

可是即便他算得天衣無縫，他也依舊沒有真正把默默的身體算計進來。他還是想要給他自己留一條後路，他並未打算真的在默默昏迷的時候佔有她。

這是他心底里，對默默最基本的尊重。

他愛她，不僅僅是愛她的容貌、愛她的身體，最主要的是，這容貌、這身體都是她的，都是她的這顆心所致。

他不允許自己在她昏迷不醒的時候，對她有任何冒犯。這是他能為她堅守的，最後的底線。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陸嘉逸就這麼怔怔地看著沈墨，一刻也捨不得從她的臉上離開。

他千算萬算，還是沒算到，蕭北會來。

蕭北的出現，打亂了他計算好的一切。他不想要讓這個好機會白白浪費掉，他不甘心。所以情急之下，做了退而求其次的決定。既然沒有讓默默從心底里發生情感轉變的機會，那就讓蕭北從外部給她刺激。

如果她發現蕭北不信任她呢？她會不會寒心？

她會的。

就像六年前，當他不信任她的時候，其實在心底里，默默是對他失望的。

只因那時，對他的愧疚，讓她忽略了這種失望。

陸嘉逸長嘆一聲，看著沈墨沉睡的面龐，呢喃道：「傻瓜，你有什麼虧欠我的呢？你瞞著我不讓我知道，是為了我；你背著我去做這件事，也是為了我……你如果早讓我知道這些，我們現在，怎麼會變成這樣……」

「也是啊……」陸嘉逸一聲苦笑，道，「我的心理承受能力這麼差，如果當時你告訴我這些，可能就沒有現在的陸嘉逸了，可能就沒有陸氏了……」

「默默，我知道這些年來，你的隱忍、你的承受，都是為了我，我知道你對我的付出，我知道你心裡有我……可是，怎麼就變成這樣兒了呢？我們為什麼就回不去了？你是在故意折磨我、報復我，其實你不愛蕭北的，是不是……」

看著沈墨熟睡的面龐，陸嘉逸漸漸覺得，他們好像從未遠離過。就像之前同住一個屋檐下的無數個夜晚、清晨一般，他想她了，就悄悄兒地到她房間去看她。這個小懶豬，最愛賴床了，早晨去她房間的時候，她多半都沒醒。

而且這小懶豬睡得也早，好像從不失眠。有時候他睡不著，才晚上十點多、十一點多左右，到她房間的時候，卻見著小懶豬已經睡得像個嬰兒一般了。

可……這些，都只是那個時候的沈墨了。

那時候的默默，雖說失去了父母和親人，但在陸家的日子，過得還算是舒心的吧？可是自從懷上了搖搖，這些年裡，她過得都是什麼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