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最好的方式
李磊崢報告完,戰戰兢兢的看向正悠閑煲湯的舅媽。齊美艷把一條家常圍裙硬生生的穿出了旗袍的范兒,正彎著天鵝般優美的脖子,低頭優雅的嘗著湯的鹹淡。
「舅媽,沒什麼事的話,我今天要帶桑桑去產檢,慕慕我順路送去我爸媽家,晚上我們吃過晚飯再回來。」
「行呀,去吧,晚上我帶小北北出去轉轉,也不在家吃了。」齊美艷關了火,拿出保溫桶來。
李磊崢點頭,如蒙大赦,正要腳底抹油,又被叫住,齊美艷轉身過來對著他:「北北的事情,桑桑叫你查的、你自己知道的,一個字不許對燕景明提。桑桑護短心疼北北,你可手心手背都是肉,等燕景明身體好些了,他自己想知道了,自然會去查的,不用你多事。」
「……我知道怎麼做了舅媽。」
「去吧,把小齊給我叫來,我有話跟他說。」
李磊崢如蒙大赦,腳底抹油跑的飛快。
「小齊,這個湯,一會兒你給卿辰送去,她一個女孩子背井離鄉的受了傷住著院,想嘗一口地道的家鄉補湯可不容易呀!你啊,要好好照顧人家。」齊美艷把保溫桶放在客廳茶几上,對沙發上坐著的小易說。
小易愣了好一會兒,神色幾變,想了想才說:「我和黎卿辰……確實有些糾葛,機緣巧合……但她早就跟我說清楚了。洛北北的事情,我真的沒想到她會那麼做。」他嘴唇動了兩下,沒再說下去,神色頗為黯然。
小易十多歲時齊美艷就嫁進了他們家,這麼多年來對他的成長關心備至,亦母亦友。小易對這個繼母是尊敬喜歡到了骨子裡的,平時正式的場合,他都喊齊美艷「媽媽」。他知道齊美艷嘴上厲害,心裡對洛北北是最疼愛的。更何況他也疼洛北北,兩人一起長大,洛北北就是他的親妹妹。這回齊美艷遣他來照顧洛北北,他卻疏忽到如此地步,實在愧對。
「小齊,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女孩子之間的手段心眼那是她們的事,你是你。從小你念書你工作,你爸總想管著你聽他的,哪回我都是攔著他的,讓你自己去做選擇。那時候我對你只說一句話:只有做你真正喜歡做的事情,才能真正喜歡你做的事情。現在你大了,該談戀愛該結婚了,我還是這句話。
洛北北她自己有眼無珠,被手下藝人擺了一道。我已經問過微然了,秦桑囑咐他仔仔細細的查過,除了那個小明星和燕氏提前解約之外,沒有任何確鑿證據說這件事和卿辰有關。我知道你疼妹妹,從小洛北北跟你比跟我親。可她現在混著呢,哪能她說什麼,你就都信?你就是這麼喜歡卿辰的呀?怪不得人家若即若離,在你和燕景明之間挑來選去的。」齊美艷嗔怪的輕笑。
「媽……對不起,我知道是我沒有照顧好妹妹。」小易沉默良久,低低的說。
「男女之間的事情,你想照顧也照顧不上。小齊,你和卿辰的事情我也不好多說,不然顯得我存心讓你把卿辰從燕景明身邊清除走呢!我除了沒有生下你之外,對你的疼愛不會比北北少,我希望北北嫁個好人,同樣也希望你娶個好姑娘。」齊美艷越發真誠,活脫脫一個慈母,「好了,趁著湯新鮮熱乎送過去吧。不管卿辰選不選你,她病著咱們都要照顧一把的。」
門關上,小易的身影消失,齊美艷又等了一會兒,才從包里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老齊,是我,」電話接通后,她的聲音愈加溫柔,「……上回小齊電話里說的那個女孩子,我見到了……是啊,是個很漂亮的姑娘呢!人也好,對小齊特別有情義,巧的是她也是香港人呢,燕氏娛樂的大小姐,算起來,倒還是我們高攀了呢。」齊美艷目光冷若冰霜,說話間的笑聲卻還是愉悅動聽。
那頭說了幾句什麼,齊美艷嘴角牽起,語氣嗔怪:「側房生的有什麼關係?和小齊處得來就好呀,何況我聽說那孩子可能幹了,正房生的大兒子在公司里表現都不如她呢!以後小齊接手了你的生意,她在一旁幫著打理,多好呀!」
接下來電話那頭的反應,和齊美艷估計的絲毫不差,她耐心的聽完,聲音變的低而委屈:「你們男人生意場的大事,我哪裡曉得嘛!你急什麼呀就嚷嚷,真討厭……你就知道惦記著你那點產業,兒子交個女朋友都怕人家別有居心,還沒結婚呢你就算計著離婚分財產,不跟你說了!我也不懂這些,你要拿什麼主意,決定了就告訴我,反正是你唱黑臉我唱白臉,我才不吃虧呢!」
齊美艷是江南人,聲音嗲起來又酥又軟,連消帶打摘了個一乾二淨,電話那頭還一個勁的賠不是,她笑,「好了好了,你們倆父子一個德行,都是急脾氣,你要不放心你就放幾天假,來看看吧,正好人家姑娘出了點小車禍,正住院呢。」
齊美艷到了之後,洛北北的日子過的肆無忌憚,齊美艷只要求她一天三頓按時吃東西,其他放任洛北北自由,一概不管,也不允許秦桑或者小易多嘴。
光韞找到洛北北時,洛北北正在一個清酒吧里喝酒,一杯接一杯,微醺之下眼角眉梢都是粉紅,消瘦些許的身形看上去格外單薄惹人憐。
「嗨!放大假的傢伙!」光韞笑容依舊,在洛北北身邊坐下,招呼侍者,「給我來一杯水,謝謝。」
「光韞姐,」洛北北也笑,笑容淡而迷幻,「公司派你來給我送辭職信嗎?」
光韞被這個冷笑話逗的笑個不停,洛北北不懂她今天為什麼心情格外好,鬱悶的嘆了口氣,她招手又叫了瓶酒,給光韞拿了個杯子,光韞搖手,「洛北北,我懷孕了。」
洛北北酒醉之中一愣,然後笑起來,「那麼這杯該我喝,」她抬手幹掉一杯,「光韞姐,祝賀你,心想事成。」
光韞道謝,收拾了笑容,說起正經事:「洛北北:姜夢的巡演,環球一共十九場,兩年左右,最後一場回到這裡,公司下了重頭血本。」
「那是許沛沛的事情。」洛北北毫不關心。
「不,是你的事,」光韞伸手,招過不遠處一個洛北北原先沒在意的女孩子,洛北北定睛一看,竟然是素顏著的姜夢,「姜夢指定要你,黎總已經答應了。只要你點頭,下周就出發。」
洛北北怔住。
姜夢微微的笑起來,不化妝的歌壇巨星淡雅的像是鄰家的妹妹,她越過光韞站到了洛北北面前:「洛北北,我很欣賞你的工作水準。你比許沛沛更適合我。而我,比起孟芳芳來也會是更好的選擇。」
孟芳芳……洛北北笑起來,涼而薄,「哦?為什麼?」她看著姜夢,她們兩個並不親厚。
「因為我不用你對我投入感情,這樣,我也就沒有機會傷害你。我們互惠互利,目標一致。」姜夢慢條斯理,篤定的說。
洛北北眼神淡下去,良久,默然。她身邊坐著的那位美艷婦人這時開口:「她答應了。」
「舅媽,」秦桑輕聲的,「就這麼把北北送走,真的好嗎?燕景明已經醒了呀,不如讓他們見一面,說說清楚吧!」
齊美艷把一件易皺的T恤小心的卷了起來,裝進洛北北的行李箱,她緩緩的答:「能有什麼說的,難道你指望洛北北能在燕景明面前捯飭清楚?黎卿辰既然出了招,肯定還有後續,洛北北鬥不過她的。」
「那我們就都不管么?」秦桑還是不甘。
「為什麼要管?」齊美艷一笑,漫不經心的:「黎卿辰倒是巴不得咱們出手管呢,她多希望速戰速決啊,要不然她許給孟芳芳的事情可就包不住了,可我偏不如她願!燕景明現在是嗑壞腦袋了,等他明白過來,如今他有多怨,到時候就有多狠。我才不費這個力收拾他們呢,讓他們到時候狗咬狗去,咱們啊,且等著看戲呢。」
秦桑默。
齊美艷又打開旁邊的兩個箱子,仔細的檢查,「再說了,」她看了陽台上無聲無息仰望天空的洛北北一眼,壓低了聲音,「你看北北現在的樣子,出事之後她就沒怎麼說過話。桑桑,我們不能讓她留在這裡受這個折磨。」
秦桑被小李慕叫走去輔導功課,齊美艷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於是把洛北北叫進來核對。
洛北北懶懶的,大致翻了翻,「差不多。」
齊美艷皺眉,正色:「洛北北,這次你要在外面待很長時間,沒有人再照顧你了。你給我看仔細,該帶的一樣也別少,不該帶走的東西,痛快利索的給我丟掉!」
「我知道……我只是我很怕,」洛北北怔怔的,「我怕我走不掉……我怕走多遠,還是一直想著他……」
齊美艷默了半晌,拉過女兒的手,輕輕的拍了拍,「我知道。洛北北,你現在的心是空的。
找點東西去把它填滿吧。女人要是沒本事把男人捏在手心裡,那麼退而求其次,至少得把自己捏在手心裡。」
媽媽的聲音太溫柔,洛北北眼淚怔怔的掉下來,哭著搖頭,「我沒有辦法……我還是很愛他……媽媽,我大概要死了……」
齊美艷把女兒摟進懷裡,輕輕的拍,溫柔的哄,她的眼神介乎遺忘和深愛之間,如同一泓平靜的湖水,一眼望去卻知道也曾經驚濤拍岸、潮水連綿過,「不會的,」她對親愛的女兒溫柔的笑,「北北,我知道,不會的。我也愛過,可是離開了他,我過的比以前更好了。」
「媽媽,」洛北北止不住的掉淚,慢慢的伸出手去,覆住齊美艷保養良好的手,「你現在……還愛我爸爸嗎?」
「我這輩子到老、到死也只愛他一個人,」齊美艷笑的雲淡風輕,伸手掠了掠女兒的劉海,「所以北北,你放心,媽媽走過來了,媽媽知道的,愛和生活是可以分開的,你可以深愛,同時過的很好。
所以你放心的走,這裡的事情都有我,該你的,媽媽會替你都討回來。」
洛北北投進齊美艷懷裡,緊緊抱著她細柔的腰肢,痛哭出聲:「媽……」
洛北北走的那天,齊美艷去了醫院探望燕景明。燕景明恰好醒著,他瘦了很多,微笑起來的模樣格外清俊,「阿姨,您來了。」
「燕景明啊,要進來見你一面,可真是太不容易了!連金屬探測器都用上了,真是讓我開眼界。」齊美艷放下盛著湯的保溫桶,「這個可怎麼辦好,要不要我先當面喝一碗給你看看呀?」
「阿姨。」燕景明被逗笑,咳嗽起來,牽動了傷口,疼的直皺眉。
齊美艷扶他坐好,給他盛了一碗湯放在他手裡,「趁熱喝——燕景明,你和北北這回,彆扭鬧的有點大呀。」
燕景明的眼神黯淡,嘴角勾了勾,低頭喝湯。
「北北走了。」齊美艷冷不丁的丟出一句,燕景明手一抖,湯碗扣在了床上。
護士們急的滿屋跑,醫生來了一堆,又是檢查傷口又是測體溫的。燕景明不耐的揮手趕開他們,急急問優雅籠著手站在一邊的齊美艷:「她去哪裡了?!」
齊美艷只是微笑。
「你們都出去!不叫你們不許進來!出去后不許多嘴!」燕景明低喝,遣走醫生護士,艱難的吸了口氣,他很疼,眉頭皺著很緊,「阿姨,」他低聲的叫齊美艷,「她……還好嗎?」
齊美艷娉娉婷婷的走過來,在床邊坐下,溫溫柔柔的笑:「身體倒是其次,我總能給她補回來的。只是啊這孩子脾氣倔,心裡怎麼苦她也都不肯說的,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齊美艷無奈的嘆了口氣,「燕景明,你也知道,她和我並不親厚。」
孩子、倔……當下燕景明心裡更痛,閉著眼默了很久。親厚么?洛北北好像和誰都並不親厚,她對愛有她獨特的表達,用她自以為最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