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151 高下
「小娘子生的好生俏麗,小生一見傾心,不知可否告知家門?」
突然冒出來的少年長得十分……肥碩,又敦實,他這一笑真真的只能看見肉,見不到眼了。
他是不經意瞧見阿令才著急過來的,這見著佳人,眼裡就看不見旁物了。
劉肆良瞪眼看他,還來不及驚訝,便又被他下一句話嚇著了。
「不用歡喜,爺看上你是你的福氣,雖然不能迎娶你,但是跟了爺,自然有你的好日子……」
「叮——」脆瓷相碰的聲音。
安靜中十分顯耳的一聲。
劉肆良像是被這一聲驚醒了,朝劉瑾看去,他正將禮物收進袖子,微微眯著眼不說話,顯然心裡已經火了,恐怕,這回輕易是消不了了。
「小娘子……」董士豪挺著肚子還不知覺的剛想再湊近些說話。
「陳士豪,你是瞎了眼了嗎?」
陳士豪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臉色不好的劉肆良踢了一腳腿肚子。
「哪個兔崽子……」陳士豪悶哼一聲吃痛,勃然大怒的喝叫在看見劉肆良之後,生生憋住,他話鋒一轉,抖數了兩下肥肉笑了,「原來是五皇子,您怎麼在這?」
說著,兩隻小眼睛眯了眯也看見了劉肆良身側的人,他定神一瞧,霎時間眼睛一亮,劉瑾漂亮的不像話,可不是他尋常在那些小清倌里看見的人能比。
「五皇子,這是哪家的小公子,嘖,還真是好看的緊……」
不怪他有眼無珠不認得劉瑾,實在是回宮一年的劉瑾不曾給他們認識的機會。
沒腦子的紈絝不是沒見過,今兒倒是調戲到他頭上了,突兀的,劉瑾沒有立即發作怒火,反而眯眸沉吟。
「住口,陳士豪你想死了不成!」
可他不動作不代表劉肆良不會,他本不是衝動的性子,但到底年少,經的事兒少,這會兒氣急了,直接動起手了,陳士豪怠慢他可以,但是有眼無珠的冒犯劉瑾,他卻不能容忍。
若說之前那一腳踢的是輕,這回連打帶踹,那是十成十的力道。
「哎、哎喲……五皇子,你打我做什麼?」陳士豪還沒蠢到還手,可是站著挨打又不是他的性子。
眼看這要鬧大了。
「你們在做什麼?」一道嬌俏的聲音帶著點倨傲突兀的響起。
陳士豪一聽這話,立馬喊起來了,「妹妹,快來救我。」
順著他的視線,而出現的女子,素衣若雪,緩帶輕飄,走近了才驚覺,那般明艷的容顏,如牡丹花開,力壓群芳。
蓮步輕移,迎著眾人的目光走至幾人面前,陳芙兒同陳士豪一樣,看見那人,眼裡再容不下別人。
他只是站著那,一身常服,卻讓她在一瞬間想起了皇城最高處的那耀目的尊貴明黃色。
那般奪目,難於採擷。
陳芙兒站定,捏緊了袖中的手帕,才沒有絲毫失態。
「五皇子,」她如此稱呼,卻是朝著劉瑾福了福身子,然後,微微側過身,以最自然而明媚的笑容,對著他,眼裡帶著恰好的疑惑,說,「那麼,你就是太子殿下了。」
雖是問的話卻帶著幾分瞭然,她挑眉的樣子十分生動,別有風情。
一言出,除了知情人,聽見的人都露出了極為震驚的神色。
要知道因為陳士豪的壯舉和好嗓門,這小小地方擠滿了圍觀群眾。
劉瑾拂了拂衣袍,連餘光都沒有施捨給陳芙兒,他手一探,抓住了一旁早就隱沒了存在感的阿令。
手心相貼,一溫一涼,劉瑾緊了緊五指,拉著人直接朝包圍圈外走。
阿令愣了愣,眼裡帶著絲意外但又很快消散。
這落在旁人眼裡,卻以為這於他們是很平靜很正常的舉動。
陳芙兒僵住了,似乎沒想過被人這樣對待,那樣的理所當然的姿態,令她尷尬至極,若是知曉內情的人,怕是能看出其中的難堪之處。
劉肆良張了張嘴,最後憋回去,他就知道……劉瑾要是不給你臉面,你就別想在他里有半點餘地,而且以他對劉瑾性子的了解,這事怕是還有後文。
他忙跟上劉瑾,離開此處,圍觀群眾紛紛退讓開。
陳芙兒眼睜睜看著他們漸行漸遠,手裡的帕子攪一成一團,猶不自知。
這接下來回去的時間就過得快起來了,若是最後不遇到些壞興緻的人的話,三人行還算圓滿。
只臨分別,劉瑾握著阿令的小手,又小又軟,心裡竟有幾分異樣,像被貓兒爪子撓了一下,痒痒的。
阿令臉皮燙的厲害,一路都沒敢抬頭看人,她試了好多次想抽回手,可是越抽越被捏的緊。
「放、放了吧。」
她看著自己的手,覺得它真是可憐。
劉瑾被她的樣子逗得想笑,偏不肯松,還得寸進尺的順著腕子往上,一摸進她衣袖,幾乎碰不得布,小胳膊細細溜溜的。
「唔……」阿令全身一顫,整個人本來就綳著,這一下,眼眶都被逼紅了,「你放開。」
劉瑾驚愕不已,一放鬆就被她掙脫開了。
阿令得了自由立馬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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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毓慶宮回走時,只剩兩人而行。
劉肆良之前等在路上,並沒有同他一起送阿令去北五所,遂不知這最後的發展。
這之前他琢磨了許久,才決心問劉瑾:「真的不考慮嗎?」
他問的什麼,兩人心裡都明白。
今日一定是二皇子嬪董品珠透了信,不然怎麼那麼巧能讓陳家嫡女陳芙兒遇見,不過她怕是想破腦袋也不會料到,劉瑾也確實看見陳家的嫡女。
只不過,前提是他被陳士豪調戲了。
「怎麼,今天瞧見還不夠,一定要問個徹底,」劉瑾態度有些敷衍,話卻說的不留情面:「叫他們死了這條心吧。」
劉肆良早有預料,卻不防他的語氣,帶著幾分殺意。
沒走幾步,又聽見劉瑾不緊不慢的開口。
「我第二回離京的時候,私下裡去過董國公府,找她問話。」
「你問什麼了?」劉肆良好奇。
「願不願同我一起離開。」
「她如何說的?」
劉瑾沒有立時答,似乎回想的內容讓他覺得有趣,低聲笑了:「她說,你是瘋了,連太子之位都不要了嗎……」
那少女眼底的急切清晰可見,卻自以為掩飾的很好。
劉肆良卻真真笑不出來,這樣的話,落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有些殘酷,更莫提當初的劉瑾時,那是個寧願折了腿也不輕易低頭的人。若非這樣的性子,當初也不會離開,也不會和父皇鬧得不願相見。
母妃離世,父皇冷落,這一宮之內就沒有幾個真心待他的,從出生到今日,取他性命的卻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防不勝防。知曉這些內情,他實難不感同身受。
「小五,你那什麼表情?」劉瑾今日能輕描淡寫一言概之,當初初到江南的時日,遠比常人想的艱難,「今日也是你來問,若換了個人,我會讓他後悔來這趟。」
劉肆良額上露了汗意,他已經是無比後悔了。
他想起了,從慶元十七年後,記憶里那個靈慧聰穎,性格活潑,如一副潑墨畫,色彩鮮明又不失洒脫隨性的少年,再也沒了。
也不會再有人記得了吧,劉肆良無不遺憾的想。
劉肆良雖然心裡有了準備,劉瑾會斷了陳家嫁女的念頭,但是萬萬沒想到,他一出手,會如此快而狠。
劉瑾知道自己已經被二皇子他們惦記上了,連續三日,他都帶著清棉從毓慶宮西牆陽曜門出去,回來也是陽曜門回來。
這日,他優哉游哉的往回走。
眼看住的後殿近在咫尺,一道柔婉的嗓音從身後傳來,「太子,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劉瑾回頭去看,擰眉思考著,似遲疑。
除去上次的視而不見,今日的陳芙兒妝容更出挑了,然而在劉瑾眼裡,再明艷的臉也是不夠看的。
陳芙兒露出一抹笑,好似渾然沒了幾天前遭遇的記憶,「太子,請給芙兒一次機會,借一步說話。」
劉瑾大約猜到她要說什麼,若有似無的勾了勾嘴角,道,「那便走吧。」
陳芙兒心花怒放,據說這地方沒接納任何人。
當劉瑾只停在院中那一樹粉白的芙蓉樹下,並不帶她入屋,陳芙兒倒沒有多意外。
他背著手,靜靜地眺望天邊,白雲如絮,飄飄渺渺,他那神態,淡然恣意,悠閑至極。
陳芙兒見他半點沒主動詢問的意思,只得吩咐跟著她來的一名護衛出去,又暗示一旁待命的清棉離開。
清棉只看著自己主子,根本不看她眼色。
「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劉瑾說。
陳芙兒本還想寒暄幾句,聽了這話連忙開口,「太子,你現在還沒認出芙兒嗎?」
劉瑾欣賞著天邊的雲,沒應答。
「芙兒是和品玲姐姐小時候一起跟著錦妃住過靜心宮的,你忘了我嗎,我卻從未忘記你…」說到悲處,陳芙兒眼淚落了下來,楚楚可憐的看著劉瑾。
「抱歉,我實在聽不下去了。」劉瑾淡淡的打斷她,雖然還是平靜面色,實則心情早已經壞透了。
已經很久沒人敢在他面前提他母妃了。
陳芙兒悲傷的表情略微僵硬。
劉瑾唇角上揚,扯出個諷刺的笑,繼續道,「就你這種虛情假意也好意思拿出來丟人現眼?」
陳芙兒一張臉瞬間漲得通紅,哭著的眼圈也更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