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角弓獵冰心

九月的秋季是齊國最美的時節，金菊送來一縷淡香，秋海棠更是文人雅士種植在庭院中的花束。

這個時候的紫林苑無邊落木蕭蕭下，隨處可見的火紅樹葉飄散在腳邊，雖然沒有浩淼群山的大氣磅礴，可這裡的嫻靜淡雅卻是別的地方都無法企及的迷人。

顧陌白坐在輪椅上，手中拿著弓箭，弓箭在他手中靈活了繞了一圈，被他仔細觀察了一番，黑色的弓箭與他身上潔白無瑕的白衣形成鮮明的對比。

一個是儒雅高貴的皇子，一個是冰冷刻骨的兵器，但交融在一起卻一點違和感都沒有，只覺得他與任何事物相會一處都是那般的絲絲入扣。

仰頭看著高遠的晴空，深深的納入一口清新的空氣，這份愜意悠然讓人滿心歡喜。

徐薇看看顧陌白，心中悠然升起一股親切和安全感。

只要看到他，就覺得心裡那一個無形的空洞便被充滿了，只要聽到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哪怕只有短短几個字她也會忘掉身體的疲憊心頭的煩惱。

他若在，那便是春風拂過，他若在，那便是細雨纏綿。

顧陌白很快就調試好了弓箭，側目一看卻見徐薇正一瞬不瞬的看著自己，「傅姑娘？」

「啊？」如夢驚醒般回過神，徐薇發現自己又在顧陌白面前丟人了。

「弓箭已經調整好了，走吧。」

顧陌白說完潘麟推著輪椅往紫林裡面走去，徐薇則快步跟上去，走在顧陌白的一側時不時的偷偷看看他的側臉。

為什麼有人可以美到這種地步？

從頭髮到眉毛，從鼻子到嘴巴，從臉型到身體，都那麼無懈可擊，完美無缺。

他雙腿自然地垂著，長袍遮擋著大半個腳，只能看到一雙白色的敝屣，上面精緻的雲紋正如同他本人的氣質，彩雲之間一般。

「傅姑娘，這弓箭你可會用？」顧陌白雖然沒有看徐薇，卻也從余光中看到了這個女子對自己的審視，眉頭微蹙的顧陌白只好找點話來聊聊。

徐薇額了一聲，「這個，因為我不忍心射殺小動物，所以還不曾開弓。」

要是直接說她壓根就不會使用弓箭會不會很丟臉？

哎，其實在顧陌白面前她也沒什麼臉了。

「哦，原來如此。」

顧陌白頗有深意的一個「哦」字已經略顯不信了，剛才他試弓箭的時候已經知道了這把弓箭的超強彈力，這麼大的力道不太適合一個女孩子，除非對方是習武之人。

想到傅青綰拿著弓箭從頭到尾都沒拉開過顧陌白不禁莞爾。

「我雖然不常打獵，對弓箭還算有些了解，傅姑娘不嫌棄的話我倒是可以將一點自己的技巧分享給你。」

看這小女子一臉的倔強怕也是極愛面子的人，顧陌白不好直截了當的說「你不會的話我教你好了，不必死扛著。」

這麼委婉的一問徐薇馬上就笑了。

「四爺要教我打獵啊！那就太好了！呵呵，其實我的射擊真的不怎麼好，要是能受到四爺的指點，那就真的是青綰的榮幸了。」

潘麟努力剋制自己不要笑不要笑，還是沒忍住，這皇城內女孩子各樣的都有，卻還沒有見過傅家大小姐這樣的，有點小倔強，又有點小聰明，有點小糊塗，又有點小可愛。

綜合起來說就是，很特別。

進入了紫林，潘麟停下輪椅，顧陌白手拿弓，抽出一根黑色的箭，箭支在弦上。手臂一用力將弓拉的渾圓。

聽到「咯吱」一聲弓被拉開，徐薇眼睛眨了眨，有點不敢相信的看著柔柔弱弱的坐在輪椅上的顧陌白，張嘴「哇」一聲，「四爺……你好厲害。」

顧陌白把弓收縮回原狀遞給徐薇，溫聲道：「你來試試。」

徐薇怯怯的接過弓箭，尷尬的看了一眼顧陌白，表情頗為糾結的說：「四爺……這個，我看著你拉的時候，覺得輕輕一下很隨意，可是我……」我實在是做不來啊。

「沒事，我教你。」顧陌白的耐心真的不要太好啊。

「好啊！」

徐薇蹲在一邊，顧陌白的手扶正她手中的弓，「左手握著弓，不要松。右手拿著箭，箭梢卡在弦上，箭頭要從你左手的虎口處穿過。」

顧陌白一邊語言指導一邊手把手將徐薇那明顯業餘的動作逐個糾正，徐薇的八爪手拿著箭怎麼看都像在抓魚。

「左手，像我這樣，拿穩。」

顧陌白親自示範了一遍，做了一個標準的動作之後給徐薇看，「傅姑娘，現在會了嗎？」

可是徐薇……

兩隻眼睛直直的看著顧陌白，此刻近在咫尺的兩人呼吸相聞，可以依稀感受到他的呼吸就瀰漫在耳際，溫熱的酥麻的感觸讓人著迷。

他的側臉有一道睫毛的投影，纖長濃密的睫毛緩慢而優雅的眨了眨，徐薇咽了咽口水……

「傅姑娘？現在會了嗎？」

「啊？這樣啊，呵呵，會了，會了。」

「既然會了，那就做一遍給我看。」

顧陌白把弓箭遞給徐薇，道：「站直身體，雙腳呈丁字狀，身體微微前傾。」

徐薇照著顧陌白的指示擺好姿勢，可身體卻僵硬的像根木頭，不是太正就是太歪，術業有專攻啊，徐薇是天生的肢體協調能力奇差。

「後背不要挺這麼直，稍稍往前傾斜，往前一點。」

徐薇上身往前彎了彎。

「過了，再回來一點。」

徐薇又往後挺了挺。

顧陌白只好忍了，「先這樣吧，現在左手握弓，右手拿箭，我剛才教你的動作做一遍。」

徐薇回想了一下，但腦子裡似乎只有顧陌白傾國傾城的側臉……

「那個，四爺，可不可以再教一遍？」

潘麟看著徐薇，又看看一臉耐心的顧陌白，「傅姑娘，其實很簡單，看我這樣。」

潘麟示範了一次，徐薇一會兒就學會了。

顧陌白無聲的搖搖頭，「學會了就好，以前面的紅杉樹為目標，瞄準一個點。右手用力拉弓，你試試。」

徐薇覺得顧陌白教到這個份上要是她還沒有本事把弓拉開那就真的天理不容了，於是咬咬牙使出吃奶的勁兒用力一拉。

「咯吱」，弓終於被拉開！

「拉開了！拉開了！」

徐薇一時激動完全忘了什麼瞄準不瞄準的事，手一抖，「嗖」一聲只見那黑色的箭身飛了出去，然後撞在了地上。

徐薇看著一頭扎在地上的箭，尷尬的笑笑，「四爺……這個……」

顧陌白依舊好脾氣的說：「無妨，多練幾次總會好的。」

事實證明徐薇還是個可教之才，總算沒有辜負顧陌白一番耐心的指導，在練習了一上午之後終於可以把箭射到樹榦上了。不過位置嘛，就不要細究了。

潘麟一上午都在跑前跑后的撿箭，以往陪顧陌白練一天的射擊也沒這麼累過。

最後潘麟有點扛不住了，笑道：「傅姑娘果然是天資聰穎，已經學會了射擊的精髓，以後只要多加練習一定可以出類拔萃！」

徐薇收起弓箭抱歉的笑笑：「四爺，耽誤您的時間真的很抱歉。潘麟多謝你一上午幫我撿箭。」

顧陌白淡然一笑道：「那就開始找獵物吧。」

徐薇一默，這射擊不會動的樹都已經夠為難了，射殺一個活動亂跳的動物……呵呵。

「今天難得跟四爺碰面，又聽說四爺的射擊百發百中，青綰想看看四爺是如何涉獵的，以後也好學習學習，所以青綰懇請四爺今天賞臉替青綰獵幾隻兔子。」

徐薇眉毛一垂，四爺你一定要答應我啊，不然我回去沒臉見傅庚年大叔。

「好。」

顧陌白答應的異常乾脆。

於是接下來的半個下午，徐薇的表情就成了這樣……

兩眼放光，嘴巴張大，「哇！四爺好厲害！」

雙手握拳，雙腿彈起，「哇！四爺你好厲害！」

雙手捂嘴，扯開嗓子，「四爺！四爺！」

潘麟抱臂看著一臉花痴相的徐薇，怎麼看怎麼覺得徐薇的反應，比顧陌白百發百中的射擊更精彩。

顧陌白雖然坐在輪椅上無法行走，可雙手的掌控力和敏銳的觀察力，卻是常人望塵莫及的，只要是他瞄準的獵物沒有一隻可以躲過他的眼睛。

在徐薇這個分外熱情的觀眾的歡呼聲中，潘麟將打到的獵物整理成一堆。

數了數，兔子十隻，狼兩匹，還有幾隻鳥雀，最讓徐薇驚訝的是顧陌白居然射到了四隻狐狸。

「傅姑娘，這些可夠了？」

顧陌白收起弓箭，淡雅無雙的看著已經驚呆了的徐薇，和剛才拿著弓箭射殺獵物的顧陌白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

原來真的有人可以將脈脈似水和剛烈如火糅合的這麼完美。

徐薇服了，徹底的被顧陌白征服了。

「夠了！夠了！四爺，今天看到您的射擊傅青綰此生無憾！」徐薇抱拳一拜，一臉崇拜的望著面色無波的顧陌白。

他除了額頭上些許淡淡的汗痕以外，髮絲和衣服都沒有絲毫的凌亂，表情依舊淡然，聲音依舊清越。

「既然如此，傅姑娘就把獵物收集好去找令尊交差吧。」

時候已經不早了，若是再不趁早回去只怕傅庚年要擔心，而且天色晚了路上騎馬不安全。

可是徐薇看著滿地的獵物，只能窘著臉懦懦的說：「四爺……這麼多東西，我拿不動。」

顧陌白臉色一怔，旋即也點頭表示這的確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潘麟走到一堆獵物旁邊轉了兩圈，靈光一閃笑道：「這有什麼難的！既然帶不走，那就吃了它們！」

顧陌白和徐薇齊齊看著潘麟，「你說什麼？」

潘麟拍拍手掌拎起一隻又肥又大的兔子說：「四爺，野兔烤著吃最美味了，既然傅姑娘現在也沒有馬帶回去，不如咱們就烤了吧！」

「這個注意好！潘麟，你真是太聰明了！」徐薇當即表示一百個願意接受。

顧陌左手食指與中指交錯著順了順鬢髮不太確定的看看徐薇，問道：「只怕令尊不見傅姑娘會擔憂吧？」

徐薇連連擺手否認，「四爺放心，我爹不會擔心我的，從小我爹就教育我，一個人一定要學會適應不同的環境，不可以太依賴大人！」

徐薇說完顧陌白臉色白了一白，傅庚年真是這麼教育女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