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似是故人來
「縱然是這樣,女兒家也要矜持一些。」
「是,爹爹,以後女兒再也不坐四爺的車了。就算四爺讓我坐,我也會說爹爹不許。」
「你……」
只是不坐四爺的車,指不定還要坐五爺六爺的車?而且還一口咬定是傅老爺的錯。
傅庚年嘆了一口氣,他這女兒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伶牙俐齒了?以往他說什麼青綰都是唯唯諾諾的點頭,可這次……
罷了,畢竟是經歷過一次生死的人。
「起來吧。」
不管怎麼樣,徐薇還是說服了傅庚年。傅庚年吩咐她以後不可以再貿然出門。這事兒也算了結了。
徐薇攥拳,得想個法子普及婦女解放運動宣言才好,不然這動不動就罰跪怎麼受得了。
徐薇回到閨房,如煙已經候在門外了。
「小姐,怎麼樣啊?四爺是不是風采迷人勾魂攝魄呢?」
如煙雙眼冒桃花,豆蔻年華的少女心思她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徐薇無力的甩甩袖子,進門就歪倒在椅子上,「別提了。白四爺可遠遠沒有他看起來那麼和善可親。你啊,還是不要對他抱有幻想了。」
如煙扁扁嘴,「小姐,我對四爺才沒有抱幻想呢……」
徐薇瞭然一笑,對啊,這個丫頭心儀的男子是三爺。
可是這三爺長的是圓是扁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她都還不知道。「行了行了,你要是喜歡四爺,等有機會了我讓我爹替你美言幾句讓你給四爺當丫鬟可好?」
如煙羞怯的低下頭,雙手絞著帕子,弱弱的說:「如煙才不去呢,如煙要一輩子給小姐當丫鬟。」
哎,一輩子?
等歷史翻到十年後,徐薇再一次開口詢問她時,她的答案可絕非如此。時間終將改變她們的初心。什麼諾言都是假的。
「好好好,那就一輩子留在我身邊,當一個嫁不出去的丫鬟吧。呵呵。」
徐薇也不知道這傅青綰性子如何,只是她穿越來了之後每天都心情大好,所以性格都開朗了起來,好似回到了自己當時十七八歲的時候。
不知這份活潑開朗放在丫鬟眼裡是不是有些反常。
如煙咬著下唇不說話。徐薇心裡不由好笑,果然是個單純的妹子。
顧陌白回到宮裡已經到了掌燈時分,宮燈昏黃的光線微弱而迷濛,馬車經過了御花園往前行才看到燦然的八寶宮燈明晃晃的光。乍一眼,隔著鬱鬱蔥蔥的樹葉,好似幻象一般。
這幻象,從小看到大,每次還都有種欣喜的感覺,實在匪夷所思。
「四爺,到了。」
顧陌白聽到潘麟說話,放下了帘子,低聲應了一句,「嗯。」
潘麟推著輪椅往府里走,李青風同時也大步的迎接出來,看到顧陌白完好的出現在眼前馬上鬆了一口氣。
「怎麼現在才回來?」
沉穩的語氣,掩飾不住擔憂和不安。
李青風看著顧陌白長大,手把手交給他武藝和兵法,早已看顧陌白如自己的孩子。大清早就出宮到現在才回來,怎能不令人著急?
「讓師父擔心了。」
李青風從潘麟手中接過輪椅,一邊推著往裡走一邊問他今天的事進展的如何。
到了大廳,顧陌白才有些泄氣的說:「傅大人還是不肯幫我。」
李青風捋了捋鬍鬚,青色的長衫下高挑的身形還保持著年輕時的風度,周身的沉穩和睿智讓人不能不忽視。鋼眉美髯,一看便知是美男子。
只是,年齡大了。
「這個,我早就料到了。傅庚年為官清廉,是難得的好官,他不參與任何勢力的競爭也是皇上賞識他的一方面。」
顧陌白雙手平放在輪椅上,輕輕點了點頭。「傅大人在朝中的影響力極大,他的態度可以直接影響我們的計劃。這個人,不得不重視。」
李青風在近旁的椅子上坐下,自己斟了一杯茶水,用白瓷碗蓋拂去上面一層鮮脆的茶葉,啜一小口,道:「一定會有辦法。對了,此行可還有別的事?」
顧陌白便將偶遇傅青綰的事跟李青風說了一遍。
聽完一番闡述,李青風不苟言笑的臉上露出一層笑容,放下茶碗,他走至顧陌白身邊,笑道:「這就是辦法。」
「師父是要……」
怪只怪顧陌白太聰明了,想裝一下都裝不來。直接就猜中了李青風的意思。
「不錯。咱們就從傅青綰入手。傅青綰是傅庚年的獨女,一向視為掌上明珠,如果四爺可以贏得傅青綰的芳心,不怕傅庚年不鬆口。」
顧陌白略一沉吟,道:「這,怕是不妥。傅小姐跟王崇陽曾立過婚約,而且因此鬧的滿城風雨,如果這時候我介入此事,不妥。」
李青風淡淡一笑,拍了拍顧陌白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娓娓道來,「四爺,傅青綰為了不嫁給王崇陽不惜自殺,這還不足以表明她心裡對王崇陽的恨意嗎?只要她對王崇陽有恨,傅庚年就不可能跟王崇陽聯手,繼而,他絕對不會幫助太子。如今,正是四爺趁虛而入的好機會。」
不錯,傅庚年話里話外都在暗示著自己將退出朝野,到時候……
「好。」
生在皇廷,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握,區區一樁婚事又算得了什麼。
過了一會兒,李青風又說,「四爺,太子那邊已經在大肆網羅京城的富商,而且和幾個位高權重的當朝重臣關係慎密。只怕他是等不到……」
顧陌白平靜無波的臉上劃上一層慍色。大哥,你可不要逼人太甚。
「我知道。大哥現在越來越沉不住氣了。不過我倒是要看看,他要耍什麼花招。」
李青風徐徐抬頭看著雕樑畫棟的房頂,接著視線轉向窗外,皎潔的月光懸挂在一枝桂樹上,很快桂花就要開了。
「四爺,皇上的病情比你想的要嚴重。這些日子皇上的藥劑越來越重,御醫也說皇上的病拖不久了。」
顧陌白握了握拳頭,柔白的肌膚透出骨節的痕迹,「無論如何,我也要保住父皇的命。不然,齊國必然大亂。」
「齊國如果交到太子手上,黎民百姓不好說,四爺的路,可就走的更艱難了。」
東宮派和四爺派水火不容你死我活,早就是公開的秘密,一方奪權,勢必會將另外一方置於死地。血粼粼的前車之鑒,顧陌白不得不重視。
話畢,潘麟通報說府上有客人來訪。
顧陌白和李青風對視一眼,這麼晚了,會是誰來造訪?
風捲起一道厚厚的垂簾,絲質的垂幔上兩串碩大的流蘇搖曳著細碎的絲線,竟像被誰的手拂過一般。
未見其人,卻已經猜到是何人。
那走路時都若神祗一樣淡然從風的人,不正是顧陌白的三哥,齊國的三王爺,顧陌宸。
摺扇在手卻遲遲未展開,他只是握著扇柄,頗有節奏的在掌心內頓了頓,進了四爺王府的大殿,才兩步就繞過了帷幔。
「原來是三哥來了。羽琮迎遲了。三哥不要怪罪。」
深宮大院,人人都暗藏殺機,防人之心不可無,這是最基本的生存技能。可是顧陌白卻對這位三哥敬重有加,一向視他為知己。
顧陌宸清雅一笑。那笑若陽春三月的第一縷光,斷斷續續絲絲縷縷令人心中溫熱。
「四弟,咱們私下裡就不必拘禮了。況且,我深夜裡不請自來已經有違禮數,要說怪罪,那我豈不是要首當其衝了?」
顧陌宸這麼一說,顧陌白和李青風都無聲一笑。
「三爺,請坐。我去沏茶。」
李青風把顧陌白的輪椅推至次座,比了比前面正中主人的座椅,讓顧陌寅坐過去。
「有勞李師父。」
「三爺客氣。」
顧陌白自然知道,三爺這麼晚來府上定然不是要一起吟詩作對。只是想來除了父皇的身體是他們二人最為挂念的事,旁的倒是真猜不出還有什麼。
「三哥,有什麼事,不妨直說。」
顧陌宸表情有些沉寂,他在想,該如何對自己這位弟弟說出自己的肺腑之言呢?他們倆的性子本來就有極大的不同,他安於平靜,早就不想涉足宮廷爭奪。而顧陌白,他性子柔中帶剛,是斷然不願意一輩子屈人之下的。
「我聽說你今日去了傅大人府上。」
李青風送來了茶水,斟滿兩杯分別放在三爺和四爺旁邊的矮几上。隨後便退了出去,屏退了所有宮女和侍從。
顧陌白啜了一口茶水,暖橙色的燭光下茶水都隱約有一層淡淡的光影。煞是好看。
「三哥素來深居簡出,卻也知道宮外的事?不過,既然三哥知道了,必然也知道羽琮是為了何事主動去傅大人那裡,又何必多問。」
放下茶碗,瓷白色的碗上是一副蘭花圖,蘭花在燭光下呈現暗紅色,就如顧陌白那身象牙白的衣裳映出的顏色一樣。
顧陌宸端著茶碗卻沒有飲用,茶碗邊沿滑至嘴邊卻又挪了開去,「看來,我所猜不錯。你當真要跟你大哥爭個你死我活?」
「三哥,這話可不敢亂說。咱們兄弟乃是骨肉至親,怎麼會因為這區區皇位而反目成仇?三哥多慮了,我並無此意。」
顧陌宸抿唇一笑,這意思他聽得很明白。顧陌白只是在提醒他,此事他不該插手。看來,他今晚是來錯了。
「兄弟鬩於牆,外御其侮。我想你該明白這話的意思。齊國雖然國力昌盛,但自古以來哪個王朝不是在王位更迭時最為動蕩?你雖然年紀尚幼。可這些事,你心裡早就洞若觀火。」
燭花「噼啵」爆了一下,燭光有些搖晃,兩人投在窗紙上的影子也隨之晃了一下,李青風坐在不遠處的涼亭內。滿心憂愁的拂了拂頜下的髯須,獨自飲了一口茶水。
「三哥。我前幾日在宮外結識一位世外高人,此人望聞問切十分了得,羽琮想,明日帶此人去給父皇瞧瞧身體。不知道三哥可不可以陪伴?」
顧陌白已經不想延續剛才的話題,這類的話說多了便生分了。心中也會生出嫌隙,倒不如彼此假裝不知道來的乾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