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地宮
小廟中,被搜查得很是徹底,依舊沒有任何線索。
「侯爺要是覺得腿酸的話,可以移駕去休息會兒。」
沈拓躺在地上,臉上帶著笑容。
閔岳俯視著他,眉宇倨傲:「你覺得我查不出入口,很是洋洋自得對不對?」
「侯爺真是明白旁人的心思。」
「或許入口也並不是在廟裡頭。」
邢苑忽然發聲道:「他從進來開始,視線有意無意地一直看著那個神龕,怕是那神龕裡面有可以讓他脫身的機會。」
「你如何沒有說,神龕便是入口?」
「他的眼神委實不像,只怕是觸動了神龕的機關,我們中計,他可以逃生。」
邢苑微笑著走到沈拓身邊:「如果你沒有說最後那句話,我也不至於會鐵石心腸,你委實不該用段磬的好歹來威脅我的。」
每個人都有軟肋,因為是軟肋,才更加忌諱。
「段磬是我等了這許多年,終於等到的人,他要是不在了,我不會獨活,所以,我要保全住他的性命,比自己更加重要。」
她柔軟的手指拍了拍沈拓的臉頰:「青衣候的手段有的是,我想迴避一下,等會兒直接來等結果比較好。」
閔岳見她走得果斷,飛快地看了沈拓一眼。
只一眼,沈拓臉上的還有心裡的防線已經崩壞了多半。
邢苑的婦人之仁,是他預料中保命的要訣。
邢苑像是看透了這一點,所以自己就迴避開來。
邢苑走得不算快,她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蒼鷺。
蒼鷺很警惕,立即過來,離她更近些,很明顯是要替她防衛某些不確定因素。
閔岳的近身侍衛,能這般自覺。
邢苑很明白,那是因為閔岳對她的另眼相看。
想一想,有些好笑的。
以前,她一心一意要跟著閔岳的時候,他視她入玩物,拿捏在方寸間。
等她死心,逃亡,將一顆完整的心,寄存在段磬手中時,閔岳又回頭來尋她了。
要是全盤否認說,她對閔岳從來沒有感情,那也不過是自欺欺人。
只是,那一段已經過去了。
真的,已經過去了。
風裡面,好似隱隱有痛楚的呻吟聲,不大,而壓抑。
邢苑沖著蒼鷺盈盈一笑,蒼鷺很識趣地回了禮。
她想分散開點注意力,沈拓能夠披了偽裝的皮子,送段磬到萬劫不復之地,那麼,她也可以對閔岳對其用刑視若無睹。
有些時候,心軟不但是害了別人,也是害了自己。
「過來吧,他已經說了。」
閔岳的聲音傳過來。
這麼快!
邢苑以為沈拓還可以多撐會兒的,沒想到才半炷香的時候,想必閔岳也是有些心急,沒這麼多的耐心了。
她走過去,基本無視了地上四肢扭曲的沈拓。
是他自己選擇走到這一步,怪不得任何人。
「雉鳩的手勁拿捏很有分寸,你不至於會落下殘疾,也不用裝可憐,既然機關的要害是你自己說的,就由你自己去動手打開。」
閔岳沒有給沈拓留下一絲可以趁人之危的機會。
雉鳩的腳尖踢在沈拓的后腰處:「起來吧。」
沈拓的傷勢明顯更重了,他看向邢苑,眼神中帶著一絲怨恨。
很是歹毒的眼神,藏都藏不住。
他很慢地走到神龕前,其他人已經退到很完全的距離。
「他要是趁亂跑了呢?」邢苑低聲問道。
「雉鳩給他留的力氣,只有很少一點,而且有轄制他的其他法子,他跑了就不能活。」
閔岳說得很篤定:「我的苑苑很聰明,那個入口確實沒有在廟裡。」
「他說了在哪裡?」
閔岳的手臂抬起來,遙遙一指。
幾丈開外,早已經有人守著。
「侯爺,機關果然觸動了。」
「真會算計,便是真的有人誤闖了機關,也不會想到,入口離得那麼遠。」
沈拓的身子一軟,摔倒在地上,真的就爬不起來了。
「雉鳩,帶上他,不要你親自來,找兩個人抬著,以防他再做小動作,然後,我們下地吧。」
邢苑看著黑黝黝的洞口,拾級而下的台階,腳步頓了頓。
「先讓一小隊人下去,我們再下,隨後跟一個小隊,另兩隊由蒼鷺帶領留在地面,隨時接應,如果我們一直沒有上來,蒼鷺也會明白該怎麼做的。」
閔岳吩咐好了,帶著邢苑,一步一步往下走。
「將火摺子點亮了。」
邢苑眼前一黑,又是一亮,洞內的情形一覽無遺。
閔岳碰觸一下身邊的石壁:「打造得這樣好,真是個大工程,怕是需要三兩年的工夫。」
「侯爺,這條道很長,一時不知道通往哪裡?」
雉鳩跑到隊伍最前,又跑回來回稟。
「走走就知道了。」
腳底下的路不太好走,崎嶇而不平。
邢苑雖然不喜歡閔岳的攙扶,不過要不是他在旁邊支撐著,怕是她三番兩次要摔倒。
「一個沒有武功的女人,要是為了我,這般范險,我應該也會被感動的。」
「侯爺真會說笑。」
邢苑儘管與他走的是一路,卻依然是疏離的態度。
別是這邊送了豺狼出門,那邊又引了虎豹進門。
那才叫作得不償失。
「苑苑,救了段磬出來,你會不會再給我一次機會?」
「侯爺,你要的不是我這個人,你要的只是求不得。」
「你為什麼這樣執拗。」
「侯爺會因為我的拒絕而放棄營救段磬嘛?」
「當然不會。」
這一次,閔岳想都沒想就回答了。
「那我就先謝謝侯爺寬宏大量了。」
「我救段磬,一來是因為他畢竟是我的師弟,二來這次省親隊伍被襲的事情不能妥善解決,我在皇上面前也沒法子交代,留下那十之一二,才是看著你的面子。」
「侯爺愛實話實說,我聽了反而心裡坦然。」
「難道用一點蠅頭小利,哄你投懷送抱嗎?」
邢苑沒有揭破他,以前這不正是他慣用的手段。
或許,經歷了這幾年,她變了,他也變了。
閔岳見邢苑低頭不語,也沒有多話,只是時時留意著腳下,不讓她被障礙絆倒。
「侯爺,前面又是往下的路,我們離地面越來越遠了。」
雉鳩又回來稟明了一次。
「好像聽起來更有趣了。」
閔岳適時打破了僵局,側臉問邢苑,「你想到了沒,我們是在往哪裡去?」
邢苑很認真考慮會兒:「我想,要是一直往下的話,那麼必然是個地宮,不過我以前聽人說,地宮多半造在山體之中,所以,大致猜測,這路不好走,也是因為是在山裡面。」
閔岳含笑點了點頭,叮囑雉鳩:「傳話下去,放慢腳步,處處小心。」
這一走,就是半個多時辰。
邢苑不禁覺得古怪,已經這麼久,除了帶進來的這些人,怎麼就沒見到一個外頭人。
這樣大的工程,難道只有很少的人在維護。
「侯爺,這會兒沈拓是什麼反應?」
閔岳讓雉鳩去看一眼,回來說是沈拓在臨時擔架上,已經睡著,而且睡得很死。
「你想到了什麼?」閔岳問道。
「我是想,會不會那個機關一打開,裡面的人就能察覺出我們的入侵,見不到敵對的人,只是因為他們已經有了防範的措施,沒準等我們兜兜轉轉一圈,又走出地面,什麼都探查不到。」
邢苑抿了抿嘴角道:「不如,我去看一眼沈拓?」
「也好,你是婦道人家,心細,你去看看。」
邢苑走了兩步。
閔岳又補了一句:「你自己小心。」
「好。」邢苑回過頭來沖著他笑一笑。
沈拓果然雙目緊閉,邢苑跟在擔架邊,俯下頭一直看著他,看著他的睫毛微微發顫。
「既然,你已經妥協,這會兒裝死有必要嗎?」
「我倒是眼拙,沒瞧出你非但水性楊花,還是個蛇蠍心腸。」
「段磬待你如兄弟,你怎麼對他的?」
「各司其主,這個不能怪我,而且我也沒有對他下這樣重的傷。」
「你既然自告奮勇要來帶路,就該想清楚會落在青衣候手中。」
沈拓睜開了眼,戲謔道:「哦?你真覺得我是落在他手裡了?」
話音剛落。
邢苑只覺得腳底下的地面,劇烈地震動起來,根本都站不住腳。
諸人驚呼,跟著那震動東倒西歪的。
有人失聲大喊,說是地震。
邢苑眼前一片白茫茫的碎石加灰塵,有些飛濺入目,讓人睜不開眼。
一隻手伸過來,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拉得撲倒在地上。
邢苑覺得額頭,手肘,好幾處都是擦傷,好不容易等到震蕩停滯。
她沿著那隻手看過去,卻是沈拓好整以暇地坐在地上,扯住她不肯放鬆。
邢苑想要掙脫開他的禁錮,一掙之下,根本是紋絲不動。
「你沒有受傷!」
邢苑飛速地轉頭去看身後,哀嚎陣陣,好幾個人被壓在坍塌下來的山石之下,而幾塊巨石如同最強力的擋路虎,將隊伍切成了兩半。
除了少數幾個人,還安然無事,閔岳連帶著大部分人都被隔在了巨石的另一半,根本是斷了音訊。
「邢苑,別看了,他們過不來,就算真的有五十個人日夜不停地挖掘,沒有幾天幾夜,也於事無補,你就安心跟著我走吧。」
沈拓很隨意地揮手間,將幾個倖存的人直接放倒。
「不要殺人!」邢苑急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