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秋天夜變長了,太陽總是升的很晚。時間已經到了,天還黑著,李岫仍舊沉沉地睡「岫兒,快點兒起床了。一會兒咱們一起去老宅吃個飯,商量一下你爺爺的事。」李煜催促著迷迷糊糊的李岫。
「人都死了,有什麼好商量的。」李岫不耐煩的回了一句。
「別亂說了,快點兒起床。」李煜又一次催促著李岫。
「爹,你說李家的人怎麼都這麼不安生吶,都想奪了財產出龍鎮啊。」
「你說什麼?」李煜驚訝的問,在他的印象里李岫一直都想出龍鎮的,怎麼突然間會說出這種話來,把自己與出龍鎮的人區分開來。
「沒什麼。爹,你是不是出過龍鎮?我聽人說,你是最初出過龍鎮的那批人。龍鎮外的世界真的有那麼好嗎?」李岫聲音迷糊,眼神卻變得清明起來,假裝毫不在意的看著李煜,等待著李煜的回答。
「沒有,沒有出過龍鎮,你聽誰胡說的呢,爹怎麼可能出過呢。快起吧,一會兒吃完飯,爹帶你去你小時候在李家住過的房間看看。」
「我不想去,自從他在那兒死了以後,我都不敢路過那兒了,總覺得陰深深的。」李岫想也不想的直接了拒絕。
「還是看看去吧,岫兒。」李煜又勸了一遍。
「嗯,知道啦。爹,我的紅衫呢。」李岫隔著屋子對著屋外李煜說。
「今兒別穿紅的了,大家都會穿黑的。」李煜提醒了一句。
「哦,知道了。穿就穿,可是我沒有黑的衣服。黑色多喪氣啊,我娘死的時候我也沒有穿過。」李岫嘆了嘆說。一會兒,穿著白色厚衫的李岫和穿著一襲黑衣的李煜來到了李家老宅。
李煜和李岫扣了扣銅鎖,站在硃紅色的大門口,等著僕人來開門。
入秋的北方,總是有那麼點兒冷。李煜穿著薄薄的黑衫下的身體瑟瑟發抖,李岫瞥了他一眼,隨後從手中的布袋子里拿出一件厚衫給李煜。
「怎麼還不開門呀?都快要凍死了。」李岫抱怨的說了幾句。
「再等等吧,興許是還沒有聽到呢。」李煜凍的顫抖的聲音回答道。
「吱~」大門打開了,開門的是穿著一襲黑衣的李荊。李荊瞥了一眼他們,然後低頭說了句「三叔,表姐,你們來了,等久了吧。大家都在正廳里,沒有聽到聲音。」
李岫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剛跨過了門檻,諷刺的來了一句「怕不是沒有聽到,而是怕些什麼吧。」
「岫兒,怎麼和弟弟說話呢!」李煜呵斥了一聲。李岫扭頭看了一眼正對著李荊用抱歉的眼神看著的父親,沒有說話。
(正廳)
李家的老老爺的牌位就擺在正中間,他的遺像放在旁邊,像是看著自己的子子孫孫一樣,表情嚴肅而又有威嚴。李家的大老爺和二老爺分別坐在牌位兩側,兩個人表情微微尷尬,臉都紅著,像是剛經過激烈的爭吵。
「父親,二叔,三叔和表姐來了。」李荊對著李大老爺和二老爺說了一句。
「老三啊,來了啊,快進來吧。怎麼才來啊。」李大老爺收了收尷尬的表情,笑著對李煜說。李煜笑了笑沒有說話,就身坐了下來。
「荊兒,帶著岫兒去花園兒里走走,我和你二叔和三叔商量點兒事情。」李大老爺吩咐了一句。
「走吧,表姐。」李荊對著李岫說了一句。李岫和李荊正緩緩地向後院兒退去。
秋天的時候,大多數的花兒已經開始凋謝了,院子里能夠依舊美麗的就是幾棵銀杏樹了,陽光首先落在金黃色的銀杏葉上,葉子閃閃發亮,接著陽光透過稀疏稠密各不同的銀杏葉,落在黃土地上留下一片陰影。李岫站在離銀杏樹最遠的地方看著銀杏樹,「很美對吧,李荊,遠遠的看過去,它真的很美吧。」李荊瞥了一眼沒有回答。
「哦,對了,我忘記了,你一直都覺得龍鎮里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差,龍鎮里的人,龍鎮里的植物,甚至是龍鎮里的狗吧。這些一點兒都不像龍鎮外的世界那麼好吧,對,至少比不上書中描述的龍鎮那麼好。」
「怎麼不回答啊。那我換個問法,覺不覺得它美得就像是你從老宅里偷出來的禁書上的畫?」李岫扭過頭來看著一直盯著地面的李荊。李荊猛得抬了一下頭,瞥了一直淡淡微笑著的李岫。
「李荊,我也看過那些書,不過不是在他的老宅里,而是在我家裡,在我母親的衣櫃里。」李岫看著一臉震驚的李荊說到。
「他們都說,所有看過那本書的人才想拼了命的出龍鎮,可是你知道嗎?我就是看了那本書才動搖我要不要出龍鎮的。可是,我只能看懂和咱們的文字一樣的東西,那些外文文字我不懂,在我看懂的文字里,龍鎮外的世界很糟糕和我期待的不一樣。」李岫接著看著凋謝的花兒說。
李荊沒有說話,他知道無論他說了些什麼,李岫都無法理解他,不是,是所有的龍鎮的人都無法理解他,他們所有的人都安於龍鎮這個永遠只有家長里短的地方,永遠只有無休無止的兄弟內鬥爭家產中,永遠只有父母在安排著一切。他不明白為什麼李岫受了那麼多年龍鎮的排擠和白眼,還是能夠安然的待在龍鎮里,還能站在多年都不承認她存在的祖父一邊。還有她的父親,祖父拆散了他和美麗知書達理的陳曦的愛情和婚姻,他也現在祖父那邊。他出過龍鎮,見過那麼好的世界,卻又那樣子偏安在龍鎮這個地方,忍受著旁人對於他多年和父親不來往的嘲笑,不去離開,還阻止他的離開。李岫和李荊一直站著,直到太陽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