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這幾天對譚秀娥來說是難得的愜意,豆丁放學吃飯這塊她不用怎麼操心,郝德勝那裡往來也比之前自然多了。郝德勝總問她喜歡吃什麼蔬菜,說是會在小菜園的下一步規劃里進行安排。譚秀娥取笑他說,總共就巴掌大的地方還用得著規劃,長出來的東西他自己吃都不夠。
雖然如此,但有件事情倒是讓她有些心存顧慮,那就是豆丁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有時自己已經在婉兒家等了好長時間,豆丁就是不願走,哪怕是已經完成了老師當天布置的背台詞任務。「豆丁,咱們以後不能總在婉兒家裡玩那麼長時間,太晚了,會影響婉兒爸爸媽媽休息的,人家一早還要上班。」這天譚秀娥帶豆丁回家的路上叮囑他。
「嗯,知道了姥姥。」豆丁不太高興得應了一聲。「你咋了,為什麼不高興?」譚秀娥停下步子扶著豆丁的雙肩。「沒有,我沒有不高興姥姥。」「你有。我知道你還想在婉兒家玩兒,可是那是人家的家,我們去是客人,不可以那麼隨便的。」「我不高興不是因為這個。」豆丁拉住譚秀娥的手讓她起身,而後往前走了兩步,「回家說吧。」
走開幾步,豆丁扭頭問譚秀娥是怎麼知道自己不高興的,譚秀娥說,豆丁是自己從他五六斤那麼大一點一點帶大的,豆丁想什麼做什麼不用說話她就能感覺到,他們之間有心靈感應。回到家豆丁便忘了路上的事情,擼起袖子就開始刷碗,掃地。
譚秀娥沒攔他,直到他累了爬上床才坐到他身邊問道,「說吧,到底什麼事兒惹我小外孫不高興了。」「啊?你咋還記得呢。」豆丁慌了神,趕忙扯起被子遮住自己羞紅的小臉。「我的小豆丁是個誠實的好孩子,從來不撒謊的。說吧,如果姥姥可以答應的事情一定不讓小外甥失望。」譚秀娥輕輕拍打著豆丁,直到他扯下被子坐起身來。
「姥姥,我真的不想惹你生氣。」豆丁的小眼睛中閃著晶瑩的光,他抬起小手捧著姥姥蒼老的臉頰呢喃得說道。「姥姥不生氣。只要為了小外孫好,姥姥啥事都願意干。」豆丁的話刺痛了譚秀娥脆弱的神經,說話間眼眶裡已泛起點點的光。
「是這樣的,姥姥答應過不生氣的。」豆丁細細打量著譚秀娥克制的表情,輕聲細語說道,「老師說六一節的時候要我和婉兒準備兩套衣服。婉兒爸爸今天在網上給她買了三套,還說要給我買一套,我沒要,我說姥姥已經給我準備了。姥姥說我現在長身體的時候,衣服不用買太多,現買現穿也來得及。」
「我的小外孫長大了,懂事了,真好,姥姥真高興。」孩子一句簡單質樸的話瞬間讓譚秀娥淚奔,她怎麼也想不到孩子竟然能這樣懂事。「姥姥你怎麼哭了,是我不好,惹姥姥生氣了。」一見譚秀娥落淚,豆丁的眼淚嘩啦也跟著奔湧出來。譚秀娥一把把孩子攬進懷裡,不停得安慰道,「姥姥不生氣,姥姥這是高興,高興啊。」
說完,譚秀娥急匆匆給豆丁擦拭幾下淚水,從柜子里取出一件帶領結的小套裝,「快看,這套衣服喜歡么,姥姥知道你要當小主持人的第二天就給你準備好了,打算著到時候給你個驚喜。」「呀,這套衣服太酷了,謝謝姥姥。」豆丁興奮得從床上蹦下來一頭扎在譚秀娥的懷裡。
譚秀娥家裡沒有大鏡子,她便帶著豆丁走到街上的路燈下,拿著那面小鏡子讓豆丁自己打量整體效果。其實離那麼遠豆丁根本看不清,但他還是一個勁兒說自己很喜歡,姥姥的眼光最棒。回到家豆丁立馬就把衣服脫了下來規規矩矩得疊好交給姥姥,還時不時問這套衣服是不是花了很多錢,姥姥是不是很心疼。譚秀娥把他摟在懷裡,一遍遍回復他,不貴,只要是小外孫喜歡的,花再多的錢姥姥也不心疼。
這一夜,豆丁睡得特別安穩,而譚秀娥卻失眠了。給豆丁蓋好被子后,她一個人坐到院子里仰頭打量著那輪明晃晃的月亮,她在想,如果豆丁媽媽也像豆丁這樣懂事該多好,為什麼一個三十多歲的人還不及一個孩子懂事。
人就怕心裡有事,越想越多,越想越清醒,想著想著,她又想起自己和郝德勝的事情。一絲寒意觸動了譚秀娥的神經,她恍然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竟然坐著坐著,在院子里睡著了,這才回到屋裡。
第二天,豆丁放學來到婉兒家並沒有先吃飯,而是急匆匆和婉兒背完當天的台詞便要回家。婉兒媽喊住他,說飯都做好了,必須吃完了才能走。豆丁說姥姥今天有點不舒服,自己要早點回家陪她,婉兒媽仍舊不依不饒,說既然姥姥不舒服那就更不能再讓姥姥受累做飯,還說自己會給姥姥也準備一些,讓豆丁走得時候捎回去。
吃飯的時候,婉兒爸爸下班回家,見婉兒正低著頭吃飯突然從背後抱住她在小臉上啄了一口。婉兒不高興得搓了一把小臉說爸爸抽煙有口臭,讓他趕緊去刷牙。婉兒爸爸立正敬禮轉身去了廚房,不一會兒,婉兒媽媽拿過來一個裝好飯菜的快餐盒,叮囑豆丁慢點吃,吃飽了才有力氣照顧姥姥。
婉兒媽媽離開后,豆丁看向婉兒,小心翼翼問道,「婉兒,問你個事兒。我可以管你媽媽也叫媽媽么?」婉兒一愣,眨著大眼睛思考了片刻,重重搖了搖頭,「不可以的。只有結婚了才可以稱呼彼此的媽媽為媽媽,我們現在還小,是不可以討論這個問題的。」婉兒的回答把豆丁也說楞了,應了一聲便匆匆吃完飯回家了。
昨晚上在院子里打了個盹讓譚秀娥受了涼,今早起來就渾身酸痛,吃了些感冒藥依舊不見好。但她還是閑不住,依舊強打精神忙裡忙外。豆丁回到家,見姥姥還在忙活便要幫忙,譚秀娥不讓他插手,豆丁卻不肯。得知婉兒媽給自己準備了晚飯,譚秀娥這才停下來手裡的活兒回屋吃飯。
晚上,譚秀娥遲遲沒有睡去,而豆丁更是如此,一遍遍摸著譚秀娥的額頭。「咋還不睡?」「不困。」「姥姥沒事,睡吧。」「那姥姥困么?」「你想說啥?」豆丁骨碌從被窩裡爬了起來,扶起枕頭靠在床頭。見豆丁睡不著,譚秀娥也坐起來。
「姥姥,爸爸媽媽為什麼要到國外工作,在那裡掙錢不辛苦嗎?還是說在國內掙不到錢?」「辛苦,在哪兒掙錢不辛苦啊。這不都是為了給你攢錢么」。「攢那麼多錢幹什麼呀。」「因為用錢的地方很多很多,比如說現在要供你念書,將來要給你買房娶媳婦...」
說到這裡豆丁驀然想起今天晚飯時和婉兒的對話,「對了姥姥,為什麼爸爸叫你也是媽媽,他到底是奶奶生的還是你生的,是不是只有結婚才可以叫對方的媽媽是媽媽。」「你怎麼想起問這個了?」「沒怎麼,就是突然想起來了。姥姥,那是不是錢攢夠了,爸爸媽媽就回來了,還要攢多少能夠啊?」「攢多少能夠?哈哈。」豆丁這話引來譚秀娥長長一嘆,「還早著呢,而且永遠沒有攢夠的時候,因為人活著就要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