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見身後出現三個小孩兒,郝德勝不由得樂了,放下手裡的杆子煞有介事得問道,「小朋友們有什麼事情呀?」三個孩子相互遞了個眼神后,小豆丁上前一步抬手指向那個已經支離破碎的燕窩,「老爺爺,你不可以破壞這個燕窩,小燕子壘窩很辛苦的,你把他們的窩破壞了它們就無家可歸了。」
聲音雖小,但字正腔圓,聽得郝德勝心裡很是喜歡。自己在這兒住了這麼長時間也沒見誰主動登門拜訪,今兒竟然來了幾個孩子,郝德勝便想逗他們一逗。於是把臉一沉,「這是我家,我的房子,它們沒經我的允許就在我的房檐下壘窩,已經侵犯了我的利益。我當然要拆除它們的違章建築了。」
郝德勝說得有板有眼,一下子把三個孩子難住了,急忙拉著手退後幾步,圍成個圈商量起來。郝德勝看著他們認真的樣子就想湊上前聽聽他們在商量啥,可孩子們很快就有了結果,這次首當其衝的是婉兒。
「你說的不對。」婉兒把胳膊一彎架在腰上,看樣子深得她媽媽的真傳,「我們人類和小動物都是地球母親的孩子,難道孩子住在母親家裡還要打招呼么?你就是個壞老頭,欺負小燕子打不過你。」婉兒說完,豆丁和佳豪立馬開始幫腔,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
可他們越是這樣,郝德勝越是覺得有意思,假裝被他們說服了,羞愧得回頭看了眼那個破損的燕窩后,緩緩蹲下身子很誠懇得問道,「你們看,這個窩已經碎的不成樣子了,小燕子們肯定沒辦法再住了,接下來我該怎麼辦呢?」
「修好它!」「必須恢復原來的樣子!」「你還要跟小燕子道歉!」見郝德勝服軟,三個孩子立馬湊上前去將他圍在中間開始輪番批評。這樣的圍攻讓郝德勝心裡有些抵觸,便不想繼續由著他們的性子胡來,立馬板下來臉來。
「你們說得我可以答應,但是你們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什麼條件。」佳豪攥起兩個小拳頭提在腰間,虎視眈眈得提防著這個老頭耍詐。「不,我們不答應。是你自己犯了錯誤為什麼還要我們答應你的條件,我們又沒錯。」豆丁瞪著小眼睛不依不饒。
連幾個小毛孩都說不過,這讓郝德勝很是慚愧,他勉為其難的微微一笑,抿了抿嘴唇說道,「你們家長知道你們跑到我這裡玩了么?」「不知道。哼!我警告你,不要以為找我們家長我們就怕你了。我們是正義戰士,打敗邪惡力量是我們的使命。」婉兒也隨即攥起小拳頭舉在胸前,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
「哈哈哈,既然大人們不知道,那我就要大吃一頓了。」郝德勝突然做了個鬼臉,張開大手假裝向婉兒撲過去。突然的變故頓時讓孩子們大驚失色,慌忙向後退去,佳豪更是叫嚷著,「不好了,魔物要變身了。」郝德勝見孩子們當真了更是來勁兒,又往前蹭了一步,「不要跑,我要把你們通通吃掉。」
這一下著實把幾個孩子嚇得不輕,連喊都沒來得及喊撒腿就跑。驅散了幾個孩子后,郝德勝心裡莫名間又有些失落,走到房檐前拿起杆子把燕窩收拾了個乾淨。孩子們跑出一段兒就又湊到了一起,他們今天真正的任務還沒有完成,那就是去看看兔兔還在不在。
「不去看了吧,兔兔肯定被那個魔物吃掉了。」婉兒驚魂未定,兩隻小手扯著衣角來回揉著。佳豪也認同婉兒的觀點,緊跟著說道,「我覺得也是。他剛才還想吃我們呢。肯定早就把兔兔吃了,好可憐啊。」豆丁回望著小菜園的方向依舊沉默著。
「你為什麼不說話?」婉兒問道。豆丁擠了擠小眼睛,慢悠悠說道,「嗯,我想等那個老頭走了之後,去給兔兔建個墓碑。」「要是那老頭再回來怎麼辦?」「我自己去,你們回家吧。」「不能讓你一個人去冒險,我陪你去。」「呃,那好吧,我也去。」幾個孩子相視一笑,再次牽起了手。
「豆丁,你說,人會不會死?」「會的,我聽姥姥說過,不管人這一輩子經歷過什麼,最終都要死,和動物是一樣的。所以愛護動物就是愛護人類自己。」
「那死可怕嗎?」婉兒歪著小腦袋看了眼自己家的方向。「不可怕。姥姥說死亡只是走到了一個新的地方,見到了之前遇到的一些人。」「既然這樣的話,是不是就不會再離開了呢?」「不是。或許很快又要離開,去遇見從未遇見的人。」「你姥姥知道的真多。」總也接不上話的佳豪只能發出這樣的感嘆。
當孩子們回到菜窖跟前時,發現兔兔正蹲在菜窖柵欄的邊上啃著周遭的草根,頓時興奮的不得了。要不是怕被那個老頭子聽見,他們早就歡呼雀躍了。孩子們並排蹲在柵欄邊上,扯來幾棵草餵給兔兔,婉兒便隨口問起關於這隻兔子的事情。
豆丁說這是爸爸和他一起攢錢買給媽媽的生日禮物,但媽媽並不喜歡。後來因為爸爸媽媽都要出國,沒人照料就打算把兔子賣掉,可豆丁不捨得,姥姥來的時候說自己可以幫忙養,這才留了下來。然而豆丁要搬來和姥姥一起住的時候,媽媽閑麻煩要把兔子打死扔到垃圾桶里。
豆丁很生氣,說媽媽不應該這麼對待自己和爸爸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媽媽說自己一直不喜歡,現在更討厭,而且養這麼個東西一點用處都沒有。豆丁反問媽媽,沒有用就要死嗎。是不是有一天自己沒有用了,也要被打死,或者被拋棄。
豆丁說得正投入,身後卻傳來婉兒媽媽喊婉兒回家吃飯的聲音,孩子們趕忙起身迎了過去。「小祖宗誒,你們怎麼玩到這個時候了?」婉兒媽見到他們便小跑過來,手裡牽著的那條薩摩耶跑得比她還起勁兒,一下沒抓牢,讓它給掙脫了。
那狗很快嗅到了兔子的味道,竄到菜窖的柵欄前又叫又拋。孩子們剛想跟婉兒媽說明情況,就見郝德勝拎著一截小棍從家裡跑了出來,於是就全躲到婉兒媽身後。
看見郝德勝要打她家的狗,婉兒媽頓時急了,叮囑孩子們趕緊回家,自己三步並兩步衝進郝德勝的小菜園。「侄兒媳婦兒,遛狗咋能連狗繩兒都牽不住呢,一旦咬了人咋辦?再有,咱能不能有點素質。看看村裡的這些個大街小巷,到處都是狗屎,像個什麼樣子。」郝德勝停住腳步沖婉兒媽嚷嚷,可他太低估新時代農村婦女了,這邊話音未落,婉兒媽的話茬兒就接上了。
「呀,德勝叔露臉啦,看看,又讓您老人家見笑了。您也太小題大做了,畢竟這兒不是城裡。鄉下的狗跟鄉下的人一樣,見著生人就害怕,根本不敢下口咬人。」
這話聽得郝德勝心裡很不舒服,往前走了兩步回懟道,「別啥都往城裡扯,就事論事。對了,不遇著你還想不起來,你說平日里你們那些個婦女弄個音響跳跳舞也就得了,怎麼禮拜天的從大清早開始響了整整一天,震得腦袋都疼,能不能體諒一下老年人。」
誰知道郝德勝越是這樣,婉兒媽越是來勁兒,牽起她家的狗就走到了郝德勝跟前。那狗順著郝德勝的褲腿開始嗅,不一會兒就嗅到了他的屁股上,煩得他連退好幾步。
「您這話兒我就不愛聽了。入鄉隨俗你該懂吧。鄉下人都這樣,沒有休息日,不像城裡人,不幹活也有錢。鄉下人是幹了活,還不一定拿到錢。」婉兒媽又要往前湊,郝德勝趕忙拎起小棍指向她家的狗。
婉兒媽得意的一笑繼續說道,「我們農村婦女也就跳跳廣場舞那麼點兒娛樂,偶爾還得應付下上面的檢查搞個比賽,沒一分錢不說,還得被你這樣的城裡人說風涼話,真是人比人氣死人,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