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湯一婉一直記得林霏強調的打扮隆重點,在年度業界聚會前,她還花錢請化妝師替自己化了個淡妝,穿上當初林霏送自己的那件黑色小禮裙,並把平時已經留長的頭髮盤成一個鬆散的髻,化妝師仔細端詳了湯一婉片刻,又在她的耳畔別了一隻梔子發卡,才肯滿意地放過她。

雖然湯一婉已經上過一次電視,但是當時打扮得只是普通上班族,所以她一出現在林霏身邊時,所有人都沒有在第一時間把她和「環球美食聯盟」的評委聯繫在一起,可是很多人的目光又會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身上。

林霏恨得牙痒痒,卻又不得不大方地向眾人介紹:「這位是我們《原味》的優秀編輯湯一婉。」

沒想到「湯一婉」這三個字一說出,立刻引起了眾人的興趣,恍然大悟道:「哦?!就是那個打敗了麥克的那個?」

湯一婉始終記得自己的目的,陪在林霏的身邊盡心儘力地為《原味》交際,很快大家就對她更感興趣,次數多了,林霏心裡非常後悔自己給了湯一婉機會,叫她平白無故地奪走自己風頭,心裡是恨的。

湯一婉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間,林霏便拋下她,自己一人人跑到外面的露台去敬酒。

這頭的湯一婉走到大廳,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林霏,肚子又有些餓了,乾脆躲在角落裡吃著點心樣的法國料理。

沒想到才塞了兩個進嘴裡,楚樂昊便端著酒杯繞到她面前,主動打招呼道:「又遇見你了。」

湯一婉瞪了瞪眼睛,迅速地咽下后硬著頭皮地揮了揮手:「嗨。」

「其實我一直對你很好奇,」楚樂昊的表情像是沒有開玩笑,也沒有惡意,「既然你一直沒有味覺,是怎麼寫出那些專業點評的,而且用詞還那麼精準貼切,就像是真的能感受到一樣。」

「誰告訴你我一直都沒有味覺的?」面對楚樂昊,湯一婉的語氣一直不太好。

但是楚樂昊沒有絲毫的在意,反而疑惑地問:「難道不是嗎,整個圈子裡都傳遍了,說你從小就沒味覺,當初傍上了余薇的大腿才進的《原味》。」

湯一婉覺得好笑,居然一黑黑倆,欺負人家余薇現在已經在加拿大沒辦法當堂對峙啊。

「如果我真的是靠抱大腿才進的《原味》,那你們說,我的那些稿子是怎麼寫的?」

「這個嘛,也是我一直都疑惑的點,所以我才來問你的。」楚樂昊摸了摸下巴,毫不掩飾地說道。

林霏舉著酒杯裊裊地走過來:「當然是真的啊,因為她以前寫的專題、採訪稿,都是我給她寫的。」

林霏從露台一出來,就看見湯一婉在勾搭楚樂昊,她連忙走過來,卻聽見他們在談論採訪稿的事,心中大驚,趕緊走了過來笑著潑髒水。

湯一婉震驚得半天才算是回過神來,心中一直不清楚的千頭萬緒像是一團打結了的毛線團,而在此刻,總算冒出了一節線頭來:「原來那些我沒有味覺的謠言都是你傳出去的?」

見周圍有人靠攏過來看戲,林霏笑得依然好看:「湯一婉,你說話憑良心,那些明明是事實,怎麼是謠言了?以前你總是對我哭,說怕被公司辭退,我和你同期進《原味》,和你感情一向交好,所以每次你專題寫不好的時候,都是我幫你寫好再發給你,你每次出去採訪回來,就把錄音交給我,內容也全都是我替你加工的,改版的策劃方案也是我替你出的點子,我為你做的一樁樁、一件件,湯一婉你怎麼還好意思全盤否認、顛倒黑白,也不怕閃了舌頭?」

「你說專題都是你給我的?採訪是你替我寫的?連改版的策劃也是你替我出的?」湯一婉一字一頓地重複,滿臉的錯愕,她還是不相信自己聽到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說的。

「沒錯。」林霏的眼睛都沒眨一下,擲地有聲地回道,「不然為什麼集團會升我為總編,而不是你?事實就是最好的證明,實力就是最好的證據。」

湯一婉剛剛在心中還想著林霏千萬別承認,千萬別承認,她也就當她是在開個玩笑,她們還可以是最好、最親密的朋友,一起走過最艱苦歲月、見證對方最難過時刻的朋友,可是沒想到居然是她的妄想,她妄想在圈內敗壞她名聲的人,惡人先告狀、倒打一耙、顛倒是非的人會收回那些髒水。

湯一婉這時才難過地幡然醒悟,余薇走後,肯定是林霏要求換掉原公司的舊人,招兵買馬招來全新的員工,樹立自己的威信,竭力往上爬,處心積慮地想抹掉她的一切黑歷史,可是偏偏還有她。她的存在,彷彿成為林霏喉間的一根魚刺,不吐不快,始終梗在那裡,成為了她最大的心病,時刻提醒著林霏她的過去是有多麼不堪。

她慢慢地說道:「你這是想置我於死地。」不是疑問不是驚嘆,而是肯定的陳述。

林霏挑了挑眉,沒有反駁,只是在下一刻,就變了臉,無辜得令人心疼:「湯一婉你在說什麼呢!我真想置你死地,我當時何苦千方百計地讓你回《原味》,我只是不想讓圈子染了泥,我不想讓《原味》的名聲和專業度再這樣被一路踐踏了。」

湯一婉從小一路走過來,也曾經受過無數的委屈和難過,可是今天這樣來自昔日好友的背叛,來自好友處心積慮的設陷,才叫她彷彿跌入冰冷的萬丈深淵。可是她不甘心,她經歷了那麼久的針扎的痛苦才治好了味覺,她並不甘心就這樣讓她得逞,讓她真的陷入萬劫不復之地,她還要守護《原味》,她還要在美食圈大展拳腳,她還有很多策劃沒有實現,她還有很多美食沒有品嘗,她還有很多靈感沒有發揮,她不甘心!

湯一婉笑著走近兩步,仰起頭望向林霏:「你的意思是因為我沒有味覺,所以無法勝任《原味》編輯的工作,甚至應該滾出美食圈?」

「這可不是我說的,而是大家都這麼認為的。」林霏慢條斯理地否認道,把責任推到莫須有的人身上,是她的一貫作風。

湯一婉再仰頭走近兩步,笑得無比燦爛:「誰告訴你我沒有味覺的?」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而端著酒杯的楚樂昊懶懶地靠著壁柱,饒有興趣地欣賞著這出越來越好玩的戲。

見湯一婉試圖用雲淡風輕的語氣扳回局面,而旁觀的人也都滿臉問號,林霏低下頭,在湯一婉耳邊咬牙切齒地低聲說:「湯一婉,你別垂死掙扎了,現在可不是像猜百事還是可口一樣可以二選一,你如果還信口開河,我有的是法子驗證,到時候你會死得更難看,還不如現在乖乖承認,我還可以既往不咎。」

「我承認了又怎樣,現在死咬了又怎樣,結局不都是一樣嗎?」湯一婉輕描淡寫地反問道。

看湯一婉不打算承認,林霏直起身子,大聲說道:「那好,要證明真相很簡單,等下我們打個賭,你蒙眼再猜我們隨機調製的飲料,只要猜對了我就算你贏。」

「既然是打賭,當然就要有賭資。」

「好,沒問題。」林霏沒想到湯一婉會自動提到賭資這件事,但她還是堅信湯一婉是死撐,這種送上門來受辱的機會她當然會把握住,「如果你輸了,你就自己退出美食圈,一輩子都不許再寫字,也一輩子都不許再做和美食有關的工作。」

「好,」湯一婉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如果是你輸了,你也自己退出美食圈,永遠也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

「一言為定。」林霏信心十足,把右手舉在湯一婉的面前,「咱們擊掌為誓。」

湯一婉很久都沒有動,林霏還以為是她不敢了,正要繼續譏諷,卻看見湯一婉的眼淚沉默地滑落下來。

湯一婉覺得自己的右手手臂像是有千斤重,她舉得很緩、很慢,而林霏像是等待已久,湯一婉的手才抬到一半,她就急不可耐地擊向湯一婉的掌心,空氣中響起清脆的一聲「啪」,賭約成立,不可悔改。

湯一婉的眼睛很快被人用一條黑色的絲帶蒙起來,林霏還特意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確無一失之後她才信心十足地踏著高跟走向餐台,不管是葡萄酒還是橙汁或者其他飲料,一共也就那麼幾種,湯一婉在這裡待了這麼一會兒,應該每一種都記得顏色了,她才不會這麼傻。

林霏環視了一下,覺得從外觀上最難以分辨的肯定是透明的水,她倒了一杯巴黎水,一杯檸檬水,又倒了一杯純凈水,她想要不是在這裡,她還可以去買那種看起來像是純凈水但味道是奶茶的飲料,湯一婉一定蒙不對。可是條件受限,她只能這樣準備。

林霏在三杯裡面選了選,突然朝旁邊的招待員招了招手,附在對方耳朵邊說了幾個字,對方在眾目睽睽之下領命下去后,又在所有人的好奇目光中端來一組廚房裡的調味盒,林霏加了兩勺粉末狀的東西進純凈水裡,接著把玻璃杯端了起來。

「好了,你可以摘下來了。」林霏胸有成竹地端著杯子走向湯一婉,「喏,你嘗嘗這是什麼水。」

因為突然從一段黑暗中又回到光明的世界里,湯一婉使勁兒地眨了眨眼睛,才適應現在的光線亮度,逐漸看清林霏嘴角得逞的笑意和那杯完全看不出是什麼水的水杯。

湯一婉接過水杯,在眾人的目光中慢慢放到嘴邊,透明的水隨著傾瀉的角度流到唇上,她微微張口,水就流進嘴裡。

幾乎是在舌尖剛沾到第一滴水時,湯一婉就嘗出來是鹽水。林霏很謹慎,她加的鹽並不多,但是畢竟等下會有人驗證,所以還是有鹽的濃度。

湯一婉偏偏假裝嘗不出,她淺嘗了一口,又嘗了一口,林霏本來就確信湯一婉沒有味覺,她的演技果然成功地迷惑住她,林霏得意洋洋地環視眾人說道:「怎麼樣,我說過這不像猜可樂一樣不是百事就是可口吧,你還是直接認……」

「輸」字還沒說出口,湯一婉就擲地有聲地截斷她的話:「是鹽水。」

眾人又是一片驚愕,林霏不肯置信地回過頭,兩個眼珠子彷彿要從眼眶裡跌出:「你說是什麼?我給你一個糾正的機會,你再說一遍?」

「是鹽水。」湯一婉覺得林霏比川劇更快的變臉很喜劇,「你再讓我再說幾遍也是這個答案,不信的話可以叫別人來嘗一嘗。」

「我來。」果然有好事的人主動上前當裁判,是個大胖子,服務員連忙端來另外一個乾淨的水杯,大胖子把湯一婉杯子里的水倒進新杯子后一嘗,肯定地點頭:「沒錯,裡面加的是鹽。」

「你輸了。」湯一婉輕描淡寫地宣布結果。

「我不信!」急眼的林霏一把推開那個胖子,直直地望著湯一婉,「我剛剛忘了說,咱們的賭局是三局兩勝,我還有兩次機會,下一次不見得你還會蒙對。」

「你這可是耍賴!「大胖子生氣地說。

「我這是公正,杜絕任何坑蒙拐騙的概率。」林霏一把抽走湯一婉手上的黑絲帶,狠狠地替她重新系起來,她只相信自己的手感和力道,系得很緊。系完了,林霏才滿意地小聲說道:「我知道我剛剛發出了攪拌的聲音,讓你僥倖蒙對了,可是這一次我會萬無一失的。」

湯一婉在心裡冷笑,因為她知道,不管林霏試多少次,她都能嘗出味道。

林霏端起那杯巴黎水,這一次她什麼都沒加,卻依舊用攪拌棒在裡面攪拌片刻,本來綿密的氣泡漸漸消散開去,最終沒有一粒氣泡了,她才停下手來。

現在的這杯巴黎水從外觀看起來就和普通的純凈水一模一樣,只是它的水體輕盈柔軟,且帶著一點清涼的酸,有點像是檸檬水,她必須要很認真才可能捕捉到舌尖上那點輕微的爆炸感,因為她已經把氣泡都搖沒了。

林霏端著水杯走到湯一婉的面前,親手把黑絲帶解下來:「試試這杯?」

湯一婉也懶得和她客套,二話不說就喝起來,在喝到水的那一刻,湯一婉就覺得林霏對自己果然夠狠,基本上是杜絕了自己任何蒙對的可能性。要不是巴黎水的氣泡一向夠足夠大顆,她的舌尖不僅被殘餘的一點點氣泡給刺激到,並且還敏銳地捕捉到一絲的鐵鏽苦澀味,不然她還真的就會以為是普通的檸檬水。

「巴黎水。」湯一婉直接說出了這三個字,這下大胖子還沒開口,就有其他圍觀的人開口附和道:「沒錯,就是巴黎水!我們都看見了!」

林霏不肯置信地搖頭,她還是不相信湯一婉真的嘗了出來,她慌忙地撲到餐台,重新倒上一杯純凈水,往裡面不停地倒白砂糖,她一邊倒一邊說:「我不信,我還是不信,這一杯你一定喝不出來,你肯定喝不出來!」

湯一婉不忍再看,提醒道:「三局兩勝,林霏,我們已經比了兩局,我全勝,你輸了。」

林霏紅著眼直接打翻那杯糖水,狠狠地瞪著湯一婉:「我不信!我明明兩次用可樂試過你,你都沒發現不對,你不可能是演戲給我看的,除非……」說到這裡,林霏總算反應過來,「除非你後來突然恢復了味覺,可是我太篤定了,沒有一直試探下去。」

「原來你上次做小遊戲是為了試探我?」一回首起過去,湯一婉還記得那時林霏的笑意盈盈,可是一眨眼,物是人非。

「沒錯,當時你和邁克比賽,我在現場看得清清楚楚,你一點一點地抖鹽,後來想嘗一口,但是猶豫了,最終你還是沒有品嘗,我和你朝夕相處,我當時就察覺到你不勁兒,但是我只是懷疑,那晚余薇請我們吃火鍋,我趁你們都不注意,在你的可樂里倒了一些醋,你完全沒覺得不對,我心中已經百分之九十肯定,後來你突然請了長假,我就百分百肯定你失去味覺了。」林霏慢慢地說著,「如果你不再回《原味》也就算了,我也會放你一馬,可是你後來還是回來了,見到你的第一面,我的腦海里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要再試探你一次,這樣我才清楚你對我的威脅大不大。還是那家火鍋店,我還是想用可樂加醋,只是我當時被所有人都盯著不便操作,才會找了個玩小遊戲的借口走出包廂去,那一次你還是沒有嘗出來,我當時就在想你到底為什麼要回來,回來了又為什麼要留下來,白白送給我一個致命打擊的機會!」

遲來的真相那麼殘忍,像是用一把銳利的刀子,在湯一婉的心上一刀刀地反覆凌遲。湯一婉問道:「所以,你一直怪我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要留下來?」

「沒錯!」林霏仰起下巴直接地承認道。

「你知道我是為了你,為了《原味》,當時你說你壓力大,一個人無法承擔,你希望我能幫幫你給你肩膀靠一靠,就像以前那樣,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湯一婉的眼睛像是被打開了閥門,淚水不斷地落下來。

「你假惺惺的當什麼好人?!」林霏直接揚聲打斷,「你知不知道,從我進《原味》的第一天,我最討厭的人就是你!」

湯一婉震驚得連退兩步,就連嘴唇都忍不住在哆嗦:「你說……你最討厭的人……是我?」

「沒錯!就是你!反正我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你,我乾脆說個清楚明白,」林霏擺出無所畏懼的表情說道,「進《原味》的第一天,朱慧安排我們實習生一起整理資料,我就天真地以為就只是整理資料,於是很快就交上去,沒想到你不但總結分類,還洋洋洒洒地寫了篇自己的心得。第一天!才上班的第一天!就別有心機地讓余薇在眾人當中注意到了你,完全正眼都沒瞧過我一眼。」

湯一婉張了張嘴:「可是,當時是朱慧我做這些的。」

林霏勃然大怒:「別狡辯了!如果只有一次也就算了,我也不是小心眼的人。當然你肯定也知道,當時恨不能把你攆出《原味》的人是朱慧,因為你太有悟性,你不管做什麼都能讓余薇滿意,你鋒芒太露,朱慧當然不能留你,不然你以後肯定也是她的心腹大患。只是她的腦子一直不行,再加上余薇也罩著你,所以她只能給你使一些不痛不癢的小絆子。再後來等你越來越上手了,很快就威脅到朱慧的地位,她很惶恐,於是想找幫手整你。」

望著湯一婉懷疑的目光,林霏直接說道:「沒錯,她找到了我,她挑撥離間我和你的感情,我直在心裡冷笑,我跟你的感情不用她挑撥,除了逢場作戲也也沒剩下多少,但是我順水推舟地刺激她、激怒她,像她那種喜怒都放在臉上的人,脾氣大見識淺智商低,不懂情商裡面的彎彎繞繞,她想借我的這把刀殺你,卻沒想到我是在借她那把刀而已。」

「你很聰明也很厲害,當時我還不知道身邊有電腦高手,只是聰明人做事當然要保證萬無一失,我早就一一想到如何應付日後東窗事發時的電腦盤查,我小心避開了所有的郵箱和聊天工具,我是直接那份策劃案存到U盤裡,當面遞給《IlPasto》的人的。」

「那朱慧的郵件是怎麼發過去的?」

「難道就你能找到黑客?我就不能高價請一個栽贓給朱慧,讓她當我替死鬼?有了郵件記錄,再加上她平時的放肆作為,你們果然相信是她發的。」

「沒想到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說起來還真要感謝朱慧,替我背了這麼久的黑鍋,只是這次我找不到替罪羔羊了。」林霏淡然從容地披上外套,「願賭服輸,說好了永遠不再出現在你面前,我說到就會做到的。」

「好,好,好,」湯一婉連說了三個好,神情從悲傷到絕望到一臉的心如死灰,「你等我一下。」

等湯一婉再從洗手間里出來,她的身上已經換上了一件服務員的制服,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把那件黑色小禮裙遞過去:「當初這條裙子是你送我的,我以為是你真心實意地替我感到開心,我是真心喜歡,也是真心喜歡你,只是現在,物歸原主吧。」

林霏一臉漠然地伸過手,湯一婉把裙子遞過去,林霏卻沒有接,於是裙子就落在地面上,林霏平靜地說:「我要來幹什麼,這裙子只配待在地上或者被剪成一條條的再垃圾箱里。」說完之後,林霏不再看向湯一婉一眼,挺直背高傲地往門口走。

「林霏,我從始至終都把你當朋友。」湯一婉望著漸行漸遠的背影用力地喊道,林霏的腳步頓了頓,接著頭也沒回地繼續走了,不管湯一婉在背後淚如雨下。

楚樂昊卻從一根壁柱後面閃身出來,邊鼓掌邊走過來:「精彩,優秀,果然是被我看中的人。」

「你什麼意思?」

「這麼多人討厭你,反而說明了你的實力夠強。」楚樂昊拿出一根煙,不顧旁人眼色地抽了起來,「明人不說暗話,我們楚家是做國際連鎖酒店集團的,也一向很重視宣傳營銷這塊,雖然我們公司也是你們集團的股東之一,但是我們之前考慮直接買下《原味》為我們集團旗下相關業務服務,但是怕這樣太過生硬,我才想不如直接挖個高層到我們公司,這個人選我一開始就鎖定了你,只不過因為機緣巧合的誤會,我誤把林霏當成你,可現在,我很確定我還是想挖你。」楚樂昊透過煙霧,慢條斯理地望向湯一婉,「怎麼樣,考慮來我們公司做宣傳總監嗎。」

「不了,謝謝你的抬愛,但是我《原味》更需要我。」

「哦?大概你還不知道吧,當初是我把林霏捧到總編的位子,又把那個前總編拉下去的。」

「所以你是在威脅我嗎?」

楚樂昊聳了聳肩:「我只是在替你分析利弊,成功的人生每一份抉擇需要更清晰理智的判斷,而不是意氣用事。」

「就算《原味》辭退我,我還可以去食間打工,做什麼都好,端盤子、擦桌子、修剪花草都可以,只要我願意。」

「哦?食間?」楚樂昊假裝略微驚訝又好笑地問道,「就是那家沒有菜單卻可以治療人的餐館?它不是關店了嗎?」

「什麼?」湯一婉震驚地問。

楚樂昊笑道:「你還不知道?它被人投訴利用食客隱私來推廣宣傳,都上電視新聞了。」

「那麼雲韜呢?」湯一婉急迫地問道。

「雲韜是誰?店老闆?」楚樂昊嗤之以鼻地笑道,「大概是捲鋪蓋跑路了吧。」

「他不會的,他不是那樣的人,」湯一婉眼神堅定地強調,「雲韜不是那樣的人,我知道。」

「是嗎?可是新聞上都說他為了紅,讓雜誌完全還原治療食客的全過程,把食客的隱私當噱頭,而更巧的是那本雜誌就是《原味》,聽說你以前就住在食間,那麼那些原型故事都是你提供的咯。」

「什,什麼?」湯一婉心中駭然一跳,「這不可能!只有當初易然的那一期用了他的原型,可那是和他們團隊溝通過的,除此之外我也從來沒提供過什麼原型!」

「我就喜歡你這種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楚樂昊一笑,把自己的名片塞進湯一婉的手裡,然後轉身離開,「我很看好你這個人才,我隨時恭候你的大駕光臨。」

湯一婉毫不猶疑地把名片直接丟在一個盛了水的玻璃杯里,她現在心中想著的,念著的只有雲韜,只有他……

湯一婉急切地打給雲韜,沒想到對方已經關機了。這是她打給雲韜這麼多次以來第一次遇到關機的情況,關心則亂,湯一婉的心裡一慌,難道楚樂昊說的都是真的?

湯一婉拿過自己的包,直接穿著服務員的制服就從晚會現場離開,攔了輛計程車直奔回食間。

她已經有好久沒來這裡了,在她住在食間的幾個月里,除了庭院里的花謝花開,四季流轉,她察覺不到任何變化,可是沒想到這一次回來,食間已經全變了樣。

人生多變故,原來物是人非的又豈止她和《原味》,她和余薇和林霏……

食間的牌匾早被人摘下來,踩成兩半,隨意地丟擲在路邊,木門上大片大片的油漆和雞蛋滑過的痕迹,而旁邊還貼著一些抗議的紙,上面寫著「無良無德無心」「做人不能太雲韜,開店不能太食間」「天理昭昭,報應不爽」「你怎麼不去死呢!」……

湯一婉每一個字都是認識的,可是在此刻她又好像全然都不認識了,她一個字一個字艱難地看過去,像是看了一整個世紀,然後手一揮,把那些紙全都扯下來,統統撕碎,再撕碎,再撕碎。

如果雲韜真的願意為了營銷食間而鋌而走險,倒不如從他們見的第一面就接受她的獨家專訪,可是雲韜從頭到尾都是毫不猶豫地拒絕,沒有任何動搖,她甚至記得有一次雲韜還生氣了,直接把她給推了出去,大概是已經不想再聽了。

她不信他會是這樣的人。

她從始至終都不信。

她心疼雲韜,心疼得五臟六腑都揪著疼。

在此刻,湯一婉無比慶幸上一次離開食間,她忘了交備份鑰匙,此刻一推開門,滿園蕭瑟,裡面的花草沒人照料,枯的枯死的死,落葉鋪了厚厚一層,一片凄然蕭瑟,湯一婉想起之前自己當初還在時滿院的落英繽紛,她忍不住心中悲涼。

湯一婉沉默地拖來掃帚,就像當初每天例行的公事一樣開始掃起落葉來。她打掃了快一大半時,突然聽到一聲遲疑的呼喚:「一婉?」

「小劉?」湯一婉驚愕地回頭,看見站在門口的小劉。

「你怎麼在這裡?」小劉飛奔而來,又驚喜又感慨地問道。

「我來……看看。」湯一婉情不自禁地流下淚,酸楚地問道,「食間怎麼變成了這樣……雲韜他人呢。」

「不知道,」小劉老實地搖頭,「去年聖誕節的時候主掌人出門了一天,第二天回來就變了,平時有事沒事就發獃,有時候叫他半天才回過神來,沒幾天後主掌人就要求我們每天只接待一位食客,再後來有段時間天天下午才下班,每天都是失魂落魄的樣子,完全就是一副失戀樣,前幾天又出了那趟子事,我們去買了幾本,把裡面的漫畫故事一一對比過,的確就是我們曾經接待過的幾位食客的故事,主掌人也去查過監視系統,發現前段時間被入侵過,我想肯定是有人盜走了攝像記錄和食客資料,我們都說要交給律師處理,或者請熟悉的媒體替我們澄清,可是主掌人沒頭沒腦地說一句『反正時間也不多了,這樣也好』,我也不懂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反正他直接發了一大筆遣散費給我和梁衫,又親自下廚給我們做了一桌的菜,給我們敬酒說抱歉,說他準備把食間關門了,那頓飯就是我們的散夥飯,後來我就再也沒見過主掌人了。」

「那你們相信我嗎?相信不是我做的?」湯一婉顫著聲音,「他們都懷疑是我為了提高《原味》銷量才做了這一切。」

「主掌人說了,他相信肯定不是你。」

「你們去過他家嗎?」湯一婉急切地問。

「去了,可是家裡也沒人。」小劉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突然從包里掏出個東西:「對了,主掌人叫我把這個交給你。我本來明天要回老家了,所以今天再來看看食間最後一眼,然後準備把東西快遞到你們公司的,沒想到居然在這裡遇見你了。」

「這是什麼?」湯一婉把信封一打開,裡面居然是一份轉讓合同,雲韜把古深街178號的地皮連同食間一起轉讓給了湯一婉。

湯一婉吸了一口氣,哭著拚命地搖頭:「我不要,我不要,我只要他,其他的我什麼都不要……」

「主掌人肯定也是想到這一點,所以才叫我直接寄給你。」小劉嘆了口氣,「我和梁衫都看得出你們彼此喜歡對方,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找到他,兩個人好好地在一起,真的,你們彼此都值得。」

湯一婉再也聽不下去,萬千情緒嘩啦啦齊齊地湧上喉頭,抓著小劉的袖子哭得撕心裂肺、不成體統。小劉嘆了口氣,「唉」了一句,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從食間回去后,湯一婉就找了雲韜許多天,她親自去過雲韜的別墅,果然空無一人,她又去了梁英非的診室,梁英非也無奈地搖搖頭,她甚至再去了趟庸別山,月玲瓏明顯也是一臉的毫不知情、大呼意外,湯一婉只能馬不停蹄地飛回來,再漫無目的地跑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無數次欣喜若狂地對著路人的背影呼喊出他的名字,最終卻又一次次地萬念俱灰,最終,湯一婉決心孤注一擲地去公安局報案,倘若警察問她是以什麼身份尋人,她便說是女朋友。

對,就是女朋友!哪怕他不肯認她,她也要用這個身份去報警!

湯一婉懷揣著這個信念走到公安局的門前,卻沒想到意外地遇到了一個熟人,他依然兜著連帽衫的帽子。湯一婉冷漠地問道:「你來了?」

「嗯。」對方漫不經心地答著,把連帽衫的帽子取下來,可是他望著湯一婉的目光很冷,此刻他眼中的湯一婉憔悴蒼白,眼睛下面一團烏青,嘴唇也失去血色,還有乾裂的痕迹,可是他睥睨著她,再也沒有半分心疼和動容。

他早就不是以前的那個蕭南望。

「你不是一直都想看看我凄慘的下場嗎,」湯一婉做了幾個深呼吸,說道,「所以我就約你出來讓你好好看看。」

「哦?看來你都知道了?」蕭南望抱著雙臂,壓低的嗓音有一股狠意。

「沒錯。」湯一婉強忍著怒氣,「小劉說食間的監視系統被人入侵過,我第一時間就想到應該是你,然後再讓《原味》依照食間的食客原型畫了那幾期漫畫,惹得眾人天怒人怨。」

「是我又怎樣。」蕭南望毫不在意地承認,又無不嘲諷地說道,「你的那個朋友林霏,能力不行,歪門左道倒是擅長,她自己寫不出好的腳本,我一說我有現成的故事,一定出彩,她想都沒想就雙眼放光地接受了。」

「你為什麼這麼做?就只是為了報復我?報復我不喜歡你。」

「也為了打擊雲韜。」蕭南望言語之間裹挾著一股直衝的怨氣,「那時,我還想和你在一起,我在網上查找到你的資料,進入你的微博發現你喜歡唐老鴨后,就入侵了你的電腦安插了一個小白鴨軟體,有一天你去她家洗澡,她一時興起跟蹤了你,想知道你現在住在哪裡,結果那天我又因為擔心你夜深未歸,被她撞個正著,她知道了我的存在後便來找我,說只要你能離開《原味》,她有的是辦法撮合我和你。」

「所以你入侵了我的電腦,還一直監視我?」湯一婉這才明白過來,「怪不得我好幾次都隱隱約約地感到奇怪,為什麼不管我做什麼你都能剛好猜到,我想吃雲吞的那次,給你打包老鴨湯的那次,還有要去見月玲瓏和回老家湯橋的那次,你這樣做太恐怖了。」

「你只是不喜歡我,」鑽進牛角尖里不肯出來的蕭南望,聲音高亢激昂地說道,「你不喜歡我,所以我做什麼你都覺得不對!你喜歡雲韜,所以不管他怎麼冷眼對你,你都眼巴巴地貼上去!還會自己主動去吻他!」

「主動去吻他?」湯一婉微微皺起眉,「原來聖誕節那晚,你並不是那麼遲才回來。」

「外面那麼冷,我當然不會那麼遲才回去,我千里迢迢去市裡用保溫箱打包好了肯德基,想把當它當做聖誕節的晚餐送給你,沒想到我費盡心思博你一笑,卻看見你站在別人面前笑得開心,還主動獻吻過去,我這才失手打翻了保溫箱,它們才會那麼冷,就像當時我被你傷透的心!」

可使湯一碗卻抓住了另外一個細節:「原來你那麼早就回來了。」

「沒錯,不止那一次,我實話都告訴你吧,之前我故意在院子里吹風感冒,又故意去輸液的,因為我討厭你的老家,我從來沒去過那麼窮那麼髒的地方,我受不了那裡,我無時無刻想逃離,可是因為我喜歡你,我想你也需要我,所以我堅持了,每天只是趁著去輸液得以片刻離開。如果是這樣我也能接受,但是在那麼落後的湯橋,居然還會發生那麼多驚險的事,平安夜那天,我去後山上鋸樹,鋸子很鋒利,我很快就鋸下來了,可是我卻不敢回去,因為我聽見院子里有很多聲音,我知道你出了事,我也聽到了你在呼喊我,我手頭也有工具,可是我不敢回去,我只能裝著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等到很晚了確保萬無一失了才敢拖著松樹回去……」

湯一婉一臉平靜地聽完:「我知道的。」

蕭南望滿眼震驚:「你居然知道?」

「是的,院子里那麼大的動靜,你居然說你從來沒聽見,我就疑心過,只是我也理解你,我理解你不是我膽怯懦弱,而是人的本能,是個人面對比自己強壯的人,都會害怕的。」

「你不怪我?那你知道第二天聖誕節,我在一個店鋪里選著裝飾品,我看到你在找我,我剛想走出去喊你,卻看見突然驚恐地望向後面的一群人,我順著你的視線望過去,看見那群人一看就不是善茬,我便立刻蹲下身躲起來,最終你沒有看到我,也沒有找到我,我在那個店子里精心挑選了裝飾品,又打了車去市裡買了肯德基,這才回去。我從來都沒有像雲韜一樣照顧你、支撐你、保護你,你也不怪我?」

湯一婉搖搖頭:「我也不怪你只是你還不明白,我始終無法接受你的原因,你完全就不懂我,你以為我會怪你,其實我一點都沒有,我喜歡湯橋喜歡老家,可是你也不懂我喜歡的理由。我在改版策劃案泄露后,我連讓他們把電腦給我排查的請求都說不出口,而你不僅監視我在公司的一舉一動,還把這一套用在他們的身上!」湯一婉的臉色依然平靜,聲音卻冷如寒鐵,「你這是在犯法!」

蕭南望的嘴角微彎,輕蔑地笑了笑:「我只知道我一直在玩火,可不知道是犯法,法律是什麼,我從來都不知道。」

湯一婉突然舉起手機,從未熄滅的屏幕上顯示著她一直都在錄音。

蕭南望的臉色大變,他狠狠地罵:「湯一婉,你卑鄙!你居然一直在套我的話!」

「我一直想把你引上正路,可是沒想到你卻越走越偏,我沒辦法再幫你,大概只能請法律來管教你了。」

「湯一婉你敢!湯一婉!」蕭南望凶光畢露,發著狠地就想撲過來掐住湯一婉的脖子,那模樣像是想掐死仇人。

可是湯一婉早有準備,她身子一側,就跨進了公安局的大門,目光感傷卻堅定地說:「我的生命里有三樣東西最為寶貴,媽媽、《原味》和食間,可是你一踩就踩到了我的兩個底線,我必須還《原味》和食間的清白。對不起蕭南望,可能我從始至終就不該認識你,從我第一次幫你起就是個錯誤,從一開始就應該把你交給警察,或許那樣才是真的對你好。從今天起,我不會再幫你護你了,你好自為之。」

「湯一婉!湯一婉!」蕭南望眼睜睜地看著湯一婉走進了大廳,他知道,自己的一切都轟然倒塌了,他一直玩的火終於燒到了他的身上,把他整個人都給吞噬了。

知道了蕭南望和林霏的所作所為,湯一婉忙碌起來,安排《原味》在最新的一期雜誌里發布律師函,說明事情來龍去脈,以求能澄清食間和雜誌的清白。

已經臨近過年,公司里的員工一天比一天少,大家心思早不在工作上,可湯一婉硬是給自己找了不少的事做,《原味》元氣大傷,她還要做很多努力才能挽救回來,公司放假后,就連每天打掃衛生的清潔阿姨和保衛們都回老家過年了,最後徹底地只剩下了湯一婉一個人。

二十二號這天,等到湯一婉從公司忙完下班去,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在空蕩蕩的大街上,北風卷著雪花吹在臉上,像是刀刮一樣地疼,城市裡到處張燈結綵、充滿年味,可是孤家寡人的湯一婉發現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雲韜,獨來獨往、清心寡欲、心如死灰。

湯一婉突然拿起手機,把一條來自林霏的舊消息再次翻出來。

她想,林霏還是把她當過朋友又或者對《原味》還有一絲念舊,不然不會發簡訊說出她和蕭南望的合作,她也不會想到在公安局門口和蕭南望見面的計策。

一切都塵埃落定,所有事物都會回到本該在的地方,除了雲韜。

事到如今,她連遠在加拿大的余薇都聯繫上了,可是還是沒有找到雲韜。

湯一婉鼻頭一酸,覺得這些天,她的眼淚就像不要錢一樣地流,卻始終流不完,她變成一個愛哭鬼,他到底是生是死,現在在哪裡,他什麼時候才會回到自己身邊呢。湯一婉淚眼朦朧地望著手機屏幕上一直閃現的名字,頓住了腳步,眨了眨眼睛,還是沒反應過來,雲、雲韜?

手機上閃現的名字真的是雲韜?

雲韜給她打電話了?

該不會是什麼幽靈電話吧?

夜晚的街道寂靜空曠,數倍放大了湯一婉的心跳,卻又想就算是幽靈電話她也要接!

湯一婉深吸一口氣,連聲音都帶著激動的顫抖:「喂?雲韜?是你嗎?你現在在哪裡?你過得好不好?」

「湯橋,我很好,我現在是你的鄰居了。」

「鄰居?我的鄰居不是一對老夫婦嗎?一個是大學教授一個是……」

「我在湯橋,租下了你老家旁邊的院子。」雲韜輕笑了一聲,他握著手機站在窗口,望著對面黑黝黝的一片房子,說得輕巧,「這樣就可以日日對著你家了。我本來想待在這裡,靜靜地等著自己生命的終結,可是沒想到……」雲韜頓了頓,回過頭看了桌上的木頭日曆一眼,忍不住自嘲地笑,「沒想到木頭日曆已經擺成兩個0了,可是什麼意外都沒有發生在我身上,也沒有什麼病,一切都是虛驚一場,原來……原來真的被梁英非說中了,沒有什麼家族詛咒,一切都只是巧合,我每天鍛煉,身體健康,如果不出意外我還能活五十年,六十年……你願意和我一起過餘生嗎。」

「我願意,我願意,我當然願意。」猝不及防地得到了雲韜的告白,湯一婉的眼睛里迅速泛起了一層水霧,「你知道木頭日曆還可以怎麼擺嗎。」

「怎麼擺?」

「可以擺成無限符號。」

雲韜無聲地彎下了嘴角,走過去依照湯一婉說的那樣把兩個0的木頭方塊擺成了一個「∞」,他深情地望著這個符號,像是望著一個想念的人:「後天就是除夕了,你來湯橋吧,有了你,我的心就熱鬧了……」

「你等我。」湯一婉急急掛完電話,馬上在APP上訂了最近一班去湯橋的票,她在心裡想:雲韜你等我,我馬上就來,你等我,一定要等到我。

第二天清晨,湯一婉就出現在湯橋熹微的晨霧中,而雲韜等待已久,影子投射在積了薄雪的地面上,形成細長的一束。她吸了吸鼻子,可能是被凍的,也可能是被感動的。

雲韜向她張開雙手,她飛撲進他的懷裡,兩個被相思蝕骨神傷的人,總算相匯。

雲韜的鼻尖挨在她的臉頰上,帶著絲絲涼意,可是他的眼神是熱烈的,彷彿眼睛里燃燒著兩簇火苗,他說:「我想你了。」

「我也是。」湯一婉顫抖著聲線地說。

雲韜捧著她的臉,吻過她的額頭、睫毛、唇,還有淚水,淚水緩緩流進他們的嘴裡,咸澀的,卻又是甜蜜的。

頭頂上還未熄滅的紅燈籠的光,溫柔地撒在他們身上,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他們兩人用力地在燈下接吻,恨不得就這樣吻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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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你一口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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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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