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先生,能否借一生說話
謝遂果然在春茂廣場等她,她腳步輕快地繞到他背後,抬手蒙住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誰?」
謝遂轉身將人摟到懷裡:「喲,讓我看看是哪個小渾蛋。」
陸亦瑤對他賣慘:「我和我媽吵架了,她說以後都不讓我回家了,以前她挺喜歡你的啊,女人心真是海底針啊!」
謝遂挑眉:「改天你帶我去見她,如果能的話。」以前他倒是跟著陸亦瑤去過那個世界幾次,只是每次都只能從觀瀾島走到她家這短短的一段距離,再遠就進不去了。現在陸家搬了家,他沒把握是否能去她家裡。
陸亦瑤信心滿滿地點頭:「你讓他們把那個儀器放到我家附近,肯定能行。」
「明天就安排下去做個新的試驗點,到時候試一下。」他不願意動舊的,怕現有的成績也變沒了。
謝遂的興緻很高,帶陸亦瑤去俱樂部吃飯,范嘉他們都在,吃飯的地方還帶了小花園,一群人似乎熱衷燒烤,陳蓉和陸亦瑤站在一起聊天,語氣生硬:「謝遂看起來對你很好?」
陸亦瑤立刻明白過來,陳蓉怕是更加討厭她了,因為她,宋家才出了那樣的事情,為閨密抱不平是應該的,不過她還是維持著場面話:「謝遂一直都對我很好。」
陳蓉抱著手臂看不遠處一群談天的男人:「謝遂這人心是鐵做的,宋家出事,小姝去找了他那麼多次都沒用,當時兩人正是熱戀的時候他都能忽然說分手……」說著她笑了笑,「所以啊,男人的情愛不要當真,這些年謝遂身邊的人來來去去,指不定誰就是下一個。」
陸亦瑤表情有些掛不住,她不喜歡別人這麼說謝遂,也不喜歡陳蓉陰陽怪氣的樣子,一時負氣道:「宋家出事確實和我有關係,但那也是他們先對我做了不好的事情,如果你要為宋姝打抱不平的話你找錯人了。」以前陳蓉有意無意地隔離她,她忍了,此刻她實在忍不了。
「抱不平?我只是在提醒你而已,小姝不比你好看,不比你有女人味,還是事業不如你?不就是鬧伴娘嗎,哪個地方是不鬧的?實在沒必要……」
陸亦瑤胸口劇烈起伏著,那是鬧伴娘嗎?那分明是一群人對她猥褻!可怎麼到了陳蓉眼裡彷彿變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宋姝的委屈是委屈,她的便不是了?
「陳正鋒!」謝遂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十分嚴厲,讓全場都安靜了下來。
陸亦瑤被謝遂拉到身邊,他冷冷地盯著陳蓉:「陳小姐,你還有什麼話沒說完,不如現在一次說了,省得以後沒機會。」
陳正鋒很快便過來了,看了一眼陸亦瑤的情形心裡便明白了,對陳蓉道:「蓉蓉,你說什麼了?怎麼把謝遂的小寶貝氣成這樣?趕緊給她道個歉,這事兒便了了。」
陳蓉抿著唇,不願意開口。謝遂冷笑一聲:「道歉就不必了,只是我以後都不想在圈子裡看到她。正鋒,咱們是兄弟,別為了一個女人壞了交情。」
這話太尖銳,在場的人都不知道該怎麼勸。
陳蓉面色蒼白,有些站不穩:「謝遂,你別太過分了!分明是你先對不住……」
陳正鋒厲聲開口:「陳蓉!」
謝遂懶得看她,拉著陸亦瑤要走,陳正鋒追出來:「瑤瑤,蓉蓉她不懂事,你別往心裡去,改天我做東,你一定要來。」他倒是審時度勢,根本不和謝遂談。
鬧成這樣,陸亦瑤也不好意思:「肯定的,肯定的,你隨時打我電話。」
陳家也是名門望族,陳正鋒其實根本不必做出這種姿態,陸亦瑤走出去好遠才問謝遂:「陳蓉說話是有些過分,但是你也沒必要讓陳正鋒沒臉啊,你們不是好哥們嗎?」
謝遂點頭:「那又怎樣?他的女人就能這麼口無遮攔?她要是個男的,我還得揍她呢。」
「以前沒發現你脾氣這麼壞,少年,這幾年你發生什麼事了?」陸亦瑤嬉皮笑臉,想緩和氣氛。
謝遂將她推到車門上,咬她的唇,聲音低啞又帶著一絲霸道:「誰也別想欺負你。」
陸亦瑤化在他的吻里,半晌后兩人才上了車,陸亦瑤還勸他:「多個朋友比多個敵人好,謝遂,以後你不要這樣了,他們愛說,我就聽聽,又不會少塊肉。」
謝遂捏她的臉,一邊嘴角勾起:「傻不傻,也不只是為了你。」
陸亦瑤八卦:「還為了誰?」不等謝遂開口,她探過身去,「肯定是為了陳正鋒,你背著我愛上他了?」
謝遂狠狠捏她的臉頰,沒好氣道:「他們是聯姻,正鋒沒辦法拒絕,我幫他一把。」
陸亦瑤恍然大悟,難怪陳正鋒追出來的時候一點沒有氣惱。
半晌后,她傻傻地問:「那陳蓉怎麼辦?」
謝遂沒好氣:「她該怎麼辦就怎麼辦。」說罷似乎不解氣,又加一句,「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陸亦瑤笑出聲,謝遂很少說這種負氣的話,讓她覺得異常可愛,她蜷著腿看著他說:「謝遂,以後你要是對我有意見直接說,高興不高興都和我說,我喜歡你這樣。」
謝遂在她臉上捏了好幾下:「你乖一點,我就謝天謝地了。」
「那你還不如謝謝我呢。」
謝遂似笑非笑:「我謝謝您了。」
到了家,陸亦瑤和他鬧著進門:「我怎麼覺得你這話不是好話啊?」
「那你肯定是聽錯了。」謝遂拉著她上樓,咬了咬她的耳朵,「來,讓我看看耳朵有沒有毛病?」
陸亦瑤拿起手中的包拍了他一下:「謝遂,以前沒發現你這麼不要臉呢。」原本以為謝遂會接住包,誰知謝遂只顧著拉她,包掉在樓梯上,裡面的東西都撒了出來。
謝遂鬆開陸亦瑤的手,笑著下了兩個台階:「我不要臉?是誰一見我和女孩子說話就生氣,是誰追著我……」他的聲音頓住,目光落在樓梯某一處。
陸亦瑤也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隨即愣住,下一刻連忙跑下去,卻不知道該不該撿,帶著慌亂看著謝遂:「這個……這個不是我的,我不知道怎麼在我包里,我真不知道。」
謝遂冷著臉,連目光都是冷的,剛才的溫馨氣氛已經無影無蹤,他彎腰將階梯上厚厚的紅包拾起來,在手上掂了掂,紅包上的大紅喜字十分刺眼。他沒看陸亦瑤,只是盯著紅包:「一萬?還是一萬零一?萬里挑一啊?」
謝遂很少這樣陰陽怪氣,陸亦瑤沒有猶豫地解釋:「中午的時候他爸媽忽然來了家裡,說是和我爸媽商量好兩家人見見面,沒人告訴我,飯桌上我已經和他父母說了我和他不可能,還說了你,我說我有喜歡的人了,真的,不騙你。」她到底還是沒敢說是商量提親的事情。
謝遂看著她無措的樣子,她提起那個男人時的字眼變成匕首,一刀刀地凌遲著他,他寧願她直接叫那個人的名字,哪怕那個名字和他一樣,而不是用「他」這樣特殊曖昧的字眼:「所以呢,在他們心裡你就值這個數?」說完他就後悔了,初次見面,其實這個禮並不薄,是他的話太刻薄。
陸亦瑤臉色白了下,如果是以前的話,她或許自己就消化掉了謝遂的話,但是現在她根本不怕謝遂,聲音很大地和他吵架:「謝遂,你不要不講理,我都已經解釋了,我不知道這個紅包是怎麼在我包里的,你說這樣的話刺我自己就高興了嗎?你覺得我應該值多少?不如你現在給我!我立刻就嫁給你!」
「你值多少?你竟然問我你值多少?我把命都給你了,你問我這種問題?如果你想解決的話,早就解決了,還能讓他父母去你家裡和你爸媽見面?是不是下一步就要提親了?我是不是還得跟你說聲恭喜?」謝遂的聲音很平靜,說出的話卻刺人心。
「我和他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我需要時間去處理好,他也已經很配合了,在飯桌上已經和他爸媽說了我們已經分手,只是大家都需要時間去接受,謝遂,你不要無理取鬧。」
「分手?」謝遂看著她,「你們在一起過嗎?」
陸亦瑤心狠狠疼了一下,知道謝遂最介意的還是這個,她搖頭,拉他的手:「沒有,謝遂,沒有,那只是一個說法,只是一個說法而已,我追了他那麼多年,我媽因為你一直很看好他,我沒有和他正式在一起過,我只是把他當成你,我們之間沒有任何人,謝遂,你不要在心裡想他了好不好?」
謝遂看著陸亦瑤的眼睛:「陸亦瑤,我從來不會認錯你,可你為什麼會認錯我呢?」可以說是執著,也可以說是不甘心,他要搞明白,哪怕答案讓他失望。
「如果那個一模一樣的我在你眼前,第一眼你也會認錯的,你……」
謝遂打斷她:「我不會!」他拽著她的胳膊下樓,她一時沒跟上,踉蹌了兩下,他摟著她的腰往外走,「我告訴你,我為什麼不會。」
「謝遂,你要幹嗎?這麼晚我不要出去。」陸亦瑤不知道他發什麼瘋。
謝遂根本不聽她說,直接把她塞進了車子里。
路上他開得很快,不到半個小時便出了城,最後開去一個郊外的療養院。他拽著她進大廳、上樓,然後在某一個病房門口停下,護士跑過來詢問的時候,他已經推開了病房的門。
裡面有人迎出來,竟然是江衡,看到兩人面上帶了詫異,和護士說了幾句,護士便離開了。
謝遂根本不理他,也不解釋,只是拽著陸亦瑤走到病床前:「看看,陸亦瑤,你看看你和她有什麼不同?眉毛一樣,嘴巴一樣,如果她睜開眼睛,和你的眼睛也一模一樣,知道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是什麼情形嗎?」
「她走路撞到我,我懷裡的書掉了一地,她和我一起彎腰撿,和我說對不起,明明連聲音都一樣,還有一模一樣的臉,可我一眼就看出那不是你。」他轉頭看她,眼眶發紅,「你能認出來嗎?」
陸亦瑤看著病床上眼睛緊閉的人,覺得自己像是在照鏡子,連眼角下方不明顯的痣都在同一個地方。往下看,那人的手露在外面,和她的手一樣白皙,也可能多一些病態的白。
「那天在醫院裡,我從大堂走過,你們一起被送進醫院,我沒看到她,卻看到了你,只一眼我就知道那個人是你,我從來都不會認錯,也從來不會去找替代品!」謝遂死死地盯著她,寵她的時候使勁寵,問這些扎心的問題也絕不心慈手軟。
陸亦瑤惶惶然地看著他,不知是否該解釋。
「這麼多年你沒回來,我早就不抱希望。我從不是耽於過去的人,對你,曾經我是真的放下了。」謝遂一字一句地說,「可是你回來了,我告訴自己,只要你認出我,我就對自己妥協,可你沒有。」
「或許你的潛意識裡知道我早晚會妥協,我也確實如此。」謝遂自嘲地笑,「陸亦瑤,你看,在你面前我的自制力就是這麼差,你不必開口,你想要的一切我都會捧到你面前,包括我自己的自尊、驕傲、理智、堅持。關於你說的那些,我相信你在解決,可我就是一刻都等不了,哪怕有一秒鐘你身邊站的人不是我,我都會覺得這是對我的不公,很小氣是不是?」
「你現在還要問我,我會不會認錯嗎?」房間里極其安靜,謝遂的聲音變輕,落在人耳朵里卻讓人胸口發悶。
陸亦瑤搖頭,聲音低低的:「對不起,我……」
謝遂打斷她:「沒關係。只要是你,就都沒關係。」
陸亦瑤的眼淚被逼出來,謝遂低頭捧著她的臉給她擦眼淚,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許久沒有說話。
兩人一直到離開江衡都沒有插話,他們的世界里似乎只有彼此,甚至忘記了他的存在。
謝遂覺得陸亦瑤沒有將自己認出來,如果是以前,他會說謝遂矯情,可他自己也認錯了,他從未想過後來見到的陸亦瑤根本不是他的心上人。
那日謝遂抱著陸亦瑤出宿舍,和他說了那樣一番話,他依舊沒明白,後來是謝遂讓人帶他來了這個療養院,從最初的震驚,到後面的不平,再到現在,內心很是複雜。
謝遂請來的頂尖醫療團隊來一撥走一撥,都斷定病床上的人幾乎沒有醒來的可能,只有他還盼著奇迹。
守著她的這些日子,他想過許多病床上的人和另外一個陸亦瑤的不同,分明是不一樣的性格,不一樣的做事風格,可他怎麼就沒能認出來呢?
病床上的人性格更隱忍一些,不然不會在發生誤會之後獨自離開。他有想過如果是讓被謝遂帶走的那個人來做選擇的話,她定然不會獨自一個人開車離開,而是會找謝遂大吵大鬧一番,她被謝遂寵壞了。而病床上的這個人不是,她從來都是一個懂事的人。
捏著修長的手指,江衡將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那不像活人的手,可他還是捨不得放開。
至少,給他一個說對不起的機會。
陸亦瑤已經一周沒有見到謝遂了,自從那天晚上他把她帶回來,他就自己離開了。
他確實應該發脾氣的,是她沒有處理好這些事情。
這幾天她除了上班,每天都準時回家跟著周姨學做菜,只是每天做的菜都沒人吃。
周姨坐在沙發上打毛衣,陸亦瑤看電視,外面在颳風下雨,天氣預報說颱風馬上就會登陸,為此學校還放了三天假。
陸亦瑤不停地往窗子旁邊跑,周姨倒是明白她的想法:「你想小遂回來給他打個電話不就好了。」
「他不接我的電話。」陸亦瑤老老實實地回答,踢著腳又走回沙發,換了個機器貓的動畫片,無心去看。
「你們這架吵得有點久。」周姨點評。
「是他要和我吵架。」陸亦瑤不滿地說。
周姨笑了笑,關於謝遂和陸亦瑤的事情她已經從祝文瑜那裡聽說了,這些年謝遂做的那些事情也變得合情合理起來,她像是想到什麼,說了句:「你知道小遂當年為什麼從觀瀾島搬走嗎?」
陸亦瑤還是盯著落地窗,問:「為什麼?」電視吵死了,機器貓也很煩,她乾脆關了電視。
「那時候小遂每天都去等你,雷打不動,颳風下雨都會去,他的行蹤被有心人利用……」周姨說著看了眼陸亦瑤,不知道該不該說,這件事整個謝家都是不許提的,自從那件事發生之後,所有能夠接觸到謝遂行蹤的用人包括司機、廚師,甚至專用的裁縫都換了一遍,但是這兩人分明是有了心結,那天兩人吵架她也有聽到,分不出誰對誰錯,但是謝遂的質問是來自於多年的執念,這個問題或許會伴隨他一生。
陸亦瑤拽著周姨的手:「發生了什麼?」
周姨嘆了口氣,還是說了出來:「那年小遂被綁架了,那天也和今天一樣下著雨,他不肯回家,誰勸都沒用。」
陸亦瑤坐著,卻覺得整個人都飄了起來,有一次吵架他也是在一個雨天接到她,是不是因為這樣他才不肯離開?聽周姨這麼說著,她恨不得現在就沖回過去抱抱謝遂,告訴他自己沒有離開,一刻也沒有想過離開他。
「他被人綁走三天才回來,因為受傷,在醫院住了整整一個月,還看了一整年的心理醫生。後來那個心理醫生隱晦地和他爸媽說,他或許不是因為被綁架才需要心理醫生,那醫生提出一次質疑之後,他便取消了定時預約,再也沒有去看過心理醫生。這些年他很努力,和正常人無異,我們都以為他的生活回到了正軌,可你回來之後,他又像是變了個人。」
「他花更長的時間讓自己一個人待著,抽煙也很兇,忽然又說要談戀愛,所以才有了小姝的事情。」周姨嘆了口氣,「所以小姝那裡,你不要太怪她,她那個弟弟小時候就渾,小姝不會放任他做這種事。」
陸亦瑤根本沒聽進去,站起身就往外面跑:「周姨我出去一下!」一秒鐘也等不及,她現在就要見到謝遂。
「颱風要來了,你不要亂跑……」
周姨的話被甩在身後,沒一會兒院子里便有車子開出去的聲音。
路上陸亦瑤打電話給周晟,隔著電話都能感受到周晟的苦瓜臉:「陸小姐啊,我真的不知道謝總在哪裡,他去法國出差沒帶我,我……」
陸亦瑤打斷他:「颱風馬上要來了,我在往公司的方向趕,你讓謝遂等著我,我知道他今天回國了,別想騙我。」那天謝遂說過他送她的項鏈有定位功能之後,就開了自己的同步定位到她手機。
掛了電話,陸亦瑤專心看著路面,雨似乎越來越大了,風似乎也越來越大了。
再往前開,天上忽然掉下什麼東西,陸亦瑤眼睛一晃,那東西便重重地砸在她車頭上,嚇得她尖叫一聲,踩了剎車。
是一把張開的傘,因為大風被吹上了天。
定了定神,陸亦瑤準備發動車子,電話恰在此時響起來,是謝遂打來的,接起便聽到謝遂的聲音:「把車子停在路邊不要動,我過去接你。」
陸亦瑤壓抑住自己的得意問:「你不是不理我嗎?我打電話你為什麼不接?為什麼不回家?」
謝遂那邊響起關車門的聲音:「見了面就告訴你。」
「你現在就回答,不然我把車子開到林湖去。」她故意氣他。林湖在郊外,這種天氣出城就是找死。
謝遂頓了一下:「我是要你主動來找我,但我沒要你颱風天來找我。」謝遂笑了下,「陸亦瑤,我生氣了,在等你哄我,就這麼簡單。」
「我不是一直在哄你嗎?我每天都在微信上和你說話。」陸亦瑤反駁。
「問我在不在,問我在做什麼,問我吃飯沒有,這些不是哄,是禮貌的招呼。」謝遂聲音低啞,在暴風雨中十分好聽。
「我愛你。」陸亦瑤突兀地說了這樣一句。
謝遂沉默下來。
「謝遂,在我心裡我沒有一刻離開過你。」陸亦瑤望著窗外的風雨,心忽然便平靜了下來,「那一年我搬了家,怎麼都找不到你,我沒有高考成績單,上不了大學,我爸媽每天跑著投訴,而我每天都去找你,把每條街、每條巷都找一遍,每天給你打無數個電話,可是都找不到。」她等不及,現在就想告訴他,她從未放棄過他。
「後來我重讀高三,一整年都沒交到一個朋友,上了大學,在我媽的強行干涉下我開始看心理醫生。」陸亦瑤的眼眶慢慢濕潤,「謝遂,我不想讓你知道這些,我不想你愧疚,或許你無法想象,可是我看到那個人的時候,我控制不住自己,如果不把他當作你,我不知道我會變成什麼樣。他很好,一直告訴我我認錯了人,成長背景的不同給人帶來的氣質也是不同的,我只是不願意去相信而已。」
「不只是你……」陸亦瑤擦了一把眼淚,「這些年,不只是你一個人在煎熬,在等候,你明白嗎?如果你當年不能接受的是找不到我,那麼我也一樣。謝遂,找不到你,我同樣覺得世界無光,覺得迷失自我。我甚至沒有品嘗過感情,不知道愛情是什麼,可是當你消失,我還是會感到心痛,痛到無法呼吸,痛到一整夜睡不著。你說得對,你把我寵壞了,所以沒有你我活不下去。」
把頭輕輕地放在方向盤上,陸亦瑤的淚水落在上面:「我愛你,比你想的還要愛你。」
不知道過去多久,車門被打開,謝遂就站在風雨里,他低頭看著淚眼迷濛的小女人,這麼多年的執念忽然便放下了,他說:「瑤瑤,我原諒你的不告而別了。還有,我愛你,哪怕你離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如果說這世上有人能打破我的規則和底線,你是唯一一個。你永遠不會知道為了你我可以把自己的底線放得多低。」
陸亦瑤獃獃地看著他,她知道,她都知道,可聽他說出來,她還是忍不住為他心疼。而謝遂只是笑著說:「雨下這麼大,我都淋濕了,不讓我上車嗎?」
陸亦瑤立刻爬到副駕駛座,伸手將他拉上車,老老實實地問他:「那我們是和好了嗎?」看到雨水自他發上落下,她又趕快拿了干毛巾半跪著幫他擦頭髮,下手很重,「謝遂,以後你要是又這樣一周都不理我,我……」說著笑起來,「我還是主動來找你。」
謝遂掐著她的腰將人抱在懷裡:「其實你和我說第一句話的時候我就原諒你了,所以法國的行程縮短了一半。」
兩人開車回家,陸亦瑤心裡甜滋滋的,謝遂說原諒她了,她知道他的原諒有多麼不容易,所以這一天她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謝遂,謝謝你原諒我。」
接下來三個月陸亦瑤都沒回過家,她在等謝遂安置新裝備,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想帶他回家看看。
在此之前,她不想謝遂再為她提心弔膽。
這天下班后她和喬冰約了霍硒吃飯,霍硒穿著花西裝:「妞,你和謝遂什麼時候結婚?缺伴郎不?你看我怎麼樣?」
結婚這個事情兩人並未提起過,但是陸亦瑤有一次看到謝遂辦公室有一本婚禮主題冊,她在等謝遂開口。聽到霍硒這麼問,她笑出一朵花:「我和謝遂說說,他不同意的話,我就代表自己同意你給我當伴娘。」
喬冰笑出聲:「到時候咱倆一起穿冰藍色裙子,肯定好看。」
霍硒嚴肅地看著兩人:「我說,你們倆能把我當男人嗎?我只是喜歡和你們一起玩,但我真的不是女人!」
兩人吵成一團,服務生端了牛排上來,陸亦瑤忽然便起身朝著衛生間跑去,乾嘔了許久,直到喬冰拍她的背:「陸亦瑤,我說你不是懷孕了吧?」
陸亦瑤嚇得不吐了,轉頭愣愣地看著她。
二十分鐘后,喬冰站在衛生間某個格子前激動地問:「怎麼樣?怎麼樣?」
陸亦瑤拽著衣服從裡面出來,給喬冰看:「兩條?」
喬冰翻來覆去地看,比陸亦瑤還激動:「快快快,打電話給謝遂。」
陸亦瑤將驗孕棒丟到垃圾桶,其實她早有感覺,只是沒確定,這對她來說不算十分驚喜,她只是老神在在地說:「不急,明天告訴他。」
到了第二天,陸亦瑤特意交代謝遂不要去上班,有事要同他商量。
早餐是謝遂做的,陸亦瑤咬了一口三明治,說:「謝遂,我有事和你說。」
謝遂把黃油拿走,不讓陸亦瑤多放:「到底什麼事?」
陸亦瑤一臉嚴肅:「你知道我一直都是很感謝你的吧?」
謝遂挑眉:「什麼?」
「感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保護我、愛我、寵我,還有很多很多。」
謝遂放下餐具:「到底想說什麼?」
陸亦瑤低下頭:「接下來我可能要離開一下……」
謝遂放下餐具,抿著唇沉默地看著她,片刻后說:「設備馬上就能好,到時候你要回去看你爸媽,我可以和你一起去,還有……」
「不是,我還是要離開一下。」
謝遂發出低啞的警告聲:「陸亦瑤!你又想去哪兒?」
「我要去醫院做個檢查,我覺得我懷孕了。」陸亦瑤無辜地看著他,她只是想去醫院啊,他怎麼這麼生氣?
謝遂的表情獃滯了片刻,明白她是在使壞,他走到她的位置旁邊,望進她的眼睛里:「想去哪兒都行,我陪著你。」
去醫院的路才走了一半,謝遂忽然說:「結婚吧,瑤瑤。」頓了下,又說,「本來我想陪你去見過你爸媽再說的。我們去結婚,現在就去。」
陸亦瑤笑嘻嘻地看著他:「好呀!」
好啊,她已經等了許久。
而他,也已經等了許久。
結為夫妻,從此恩愛兩不疑。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