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阿寂歸來
李譯成慵懶的倚躺在榻上,棋盤上白棋氣數盡斷,執黑棋的手關節分明,細長的眼睛瞥了一眼狼狽不堪的紅雨,黑棋扔進桃木罐中發出清脆的聲響。
「那女人死了?」好整以暇,十分玩味的問話。
「你告訴青鸞的?」
李譯成似笑非笑,「本王最信的人就是你,青衣一事全權給了你處置,至於青鸞怎麼知道的,本王還想問你呢?」
紅雨悲道:「殿下是因為青鸞與我交合而殺他......還是因為青鸞背叛了殿下?」
李譯成看了一眼她垂在腿邊的手,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若本王說,都是呢?」
四目相對,紅雨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我不這麼認為。」
「依你所見?」
紅雨坐在李譯成對面,把黑子一顆顆的揀出來,「青鸞背叛殿下,他該死,殿下念舊情沒有親自動手,是殿下對他最後的恩德。」
挑了幾顆黑棋,白棋被斷的氣重新活了,紅雨繼續挑揀著黑棋,「殿下深謀遠慮,紅雨實在佩服!」
棋盤上只剩下白棋,李譯成露出一絲不悅,「紅雨,你太聰明了。」
李譯成喜歡聰明的人,可紅雨的聰明讓他心生厭惡!
「我就是殿下的影子,我和殿下一樣,我們鐵石心腸,只愛自己......所以,這世上,只有我懂殿下。」懂他的無情、他的冷酷、殘忍。
「那就把真的遺旨給本王。」
紅雨輕輕笑了一聲,「陛下就是這般在意先帝,在意他心裡到底最喜歡那個兒子!」
李譯成臉陰沉下來,「聰明的人往往話不多。」
「東西本就是殿下的,我當然會給殿下,只是......」
「什麼時候,你在我面前也支支吾吾賣關子了?」
紅雨頓了頓,「我要帶他走。」
又是皺眉,他抬眼,食指和中指撐著頭,「紅雨,人都有一死,即是青鸞心甘情願,你又有何好悲的呢?」
「那個女人不會放過我。」
李譯成道,「你怕了?」
「是累了,漫無目的的走,沒有希望的走,前方迷霧重重,累了。」聲音輕的想從遠處傳來一樣。
他輕笑一聲,像是自嘲,甚至不再說本王,「對你,我從來沒有約束過什麼。」
「紅雨不敢。」
她突如其來的敬畏讓李譯成有些不適應,「你有什麼要求提便是。」
得到了李譯成的允諾,紅雨若有所思了一會兒,把棋盤的白子也一顆顆撿起,另一隻手還傷著,她吃力的把棋盤翻轉過來,李譯成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女人把他的棋盤底座掀開,左下角的支座有個暗格,紅雨從裡面抽出一張被燒掉了邊角的黃色布帛,這才是先帝留下來的那塊真的!
居然把東西藏到他的眼下.......很快,李譯成又恢復之前的面無表情。
紅雨把布帛抽了出來遞給李譯成,「殿下。」
李譯成接過布帛,仔細的瞧了一下,確認無誤,把布帛放在一旁的棋盤上,這才問道,「傷如何了?」
紅雨起身,不再坐在李譯成對面,「勞煩殿下關心,紅雨無礙。」
「傷好了再走吧。」
紅雨沒應他,道,「殿下還要進宮,屬下先退下了。」
李譯成看著她遠去的背影,這女人又在搞什麼鬼?忽然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完全不像她,李譯成拿起先帝沒寫完的遺旨仔細端詳。
現在,李譯成手裡有兩道關於繼位者的的旨意。
一道是先帝留給彭前的密詔:朕退位后,若太子已廢,皇位爭奪,繼位者仍為皇長子。
皇長子即是太子。
一道是先帝生前用盡最後氣力寫的遺詔:儲君有德而為,朕廢先祖之規,立皇長子槲,然其不堪重任,負朕與列祖之託,今朕在此,廢立太子,一則為民生將來,二則為父對其責,望能思過改之,以慰朕心!朕不久已,為國之民安,重立皇一……
皇一,字沒寫完,不知道是皇三,皇五,皇九,還是皇十,但可以肯定,不是李啟斛。
兩道旨意對李譯成坐上那個位置沒有什麼用。
但他的兵已經到了城外,城內還有上千門客護衛,加上宮裡吳青的人,他們要想活著,遺詔只能是重立皇三子李譯成!
他把那遺詔小心翼翼收好放在懷裡,稱病多日不曾上朝,今日也該去了。
與此同時,阿寂要了快馬正向著孟清越飛奔而去,他恨不得立馬飛回去,他想她。
待見到之後,要好好抱抱她親親她。
阿寂歸心似箭,連覺都不睡了,跑癱了三匹馬,回到了都城。
滿腔思念,無語凝噎,千言萬語不忍談,阿寂原本計劃的親熱都拋在了腦後,那女人躺在院子外的藤椅上,身著白衣,小臉消瘦了許多,她閉著雙目,似乎享受太陽帶給她的溫暖,光柔和的照在她的臉頰上,左右是對稱的紅暈。
他心平靜了,飛了許久的鳥兒落地歸家。阿寂放慢了步伐,極力控制自己的呼吸,讓心情平復。
我的清越,我的妻,我終於回來了。
熟悉的手一放到臉上,她渾身一顫,美目睜開,「......回來啦。」她拚命控制自己顫抖的聲音。
「想你。」他說。
「夜間可有睡好?」她問。
那聲音幽怨沙啞,「不曾。」
她睜了眼,柔情無限,伸手搓捏著他的耳垂,許多日不見,阿寂又不顧自己儀錶了,原本身子就魁梧,還生了一臉鬍鬚,看起來跟個殺豬大漢似的,心裡冒出這個想法,清越忍俊不禁,輕輕笑道,「我也不曾。」
那手指一觸及耳垂,他身子便僵硬了......
「抱我回房。」語氣半命令半撒嬌。
很難得見她這幅糯軟,他憨笑一下,將她抱起,一邊走一邊解她的外衣,走進屋內將她放到床上,自己也褪了鞋子鑽進了被窩。
日子還早,她卻道,「阿寂,讓我好好的睡一覺。」
他聽話的把她摟在懷裡,心滿意足的閉上眼睛。
不到片刻,二人竟都入了夢。
太陽落下,長夜漫漫,烏雲遮了月色的眼,替他們加蓋上了一層黑色薄被......
到了第二日早上,孟清越緩緩醒來,才察覺到不對勁。
阿寂懷裡有股淡淡藥味,她腦中閃過許多猜測,見阿寂依舊熟睡著,清越又聳了聳鼻子,再次確認他身上的味道,是藥味。
她伸手解了阿寂的衣帶,露出半截身子,肩上的傷疤痂剛脫落,肌膚顯猩紅色,此時阿寂脖子一涼,被清越的舉動驚醒,他一瞧自己的衣服被拉開大半,臉先是一紅,然趕緊拉衣服把傷痕遮住。
清越擋住他的手,頭靠了過去,她當然知道阿寂去益州是兇險之舉,如今見到這傷疤也難免心疼,她埋怨道,「都不與我說。」
來往那麼多信件,他隻字未提。
阿寂心虛的挪開視線,清越一頭扎進他懷裡,才露出自己的萬分委屈,「明月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