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心理天才

2004年入夏，位於廣州西關一棟老居民樓里。外頭沉悶的天氣夾帶著潮濕的味道，這樣的天氣註定令人煩躁不安。

牆根處順著濕漉漉的陰暗瘋長著一種不知名的蕨類植物，在透著死寂的巷子中彷彿能聽到從泥土中迸裂而出的聲響。

一片昏暗的屋子裡，窗外微弱的光線起了很大的作用，儘管眼前是灰色的，但依然能夠看清楚房間內所有的東西，在這一片灰色的背景中，所有的場景竟然比任何時候都要令人刻骨銘心。一個年約十歲的小男孩躺在地上，他身體顫抖著起伏，呼吸急促，像是一隻瀕死的魚，胸口處正往外滲血，身下已經濕了一片。

房間里瀰漫著血腥和絕望的味道。

小男孩瞪著一雙木然的眼睛，他張了張嘴，想喊出聲，卻喊不出來，因為只要一想要發出聲音，就感覺胸口處像被火燒一般疼，他眼中很快被這劇烈的疼痛逼出一抹淚水，但令他更加痛苦的，是他看到在不遠處，他的媽媽就仰躺在地上，圓睜雙眼，胸口插著一把尖刀，死不瞑目。

「媽媽……」他喉嚨里不斷低聲翻滾著這沙啞的兩個字，儘管胸口一片火辣。

再然後，房間里終於發出了一絲微弱的聲音。小男孩微微側了側頭，在他迷糊的眼帘里，出現一個血淋淋的身影。

那是一個衣衫不整，佝僂著後背的男人，他像是提不起力氣一般，半垂著頭，他眼神渙散，像沒了心智，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都被騙走了。我的錢，騙光了。騙光了！」

而後，男人緩慢地站了起來。他站到那張椅子上。

小男孩似乎心有所感，瞪大了雙眼，淚珠滾滾而落，他掙扎著想要起來，但只有指尖能輕輕地動一動，其餘的地方像是沒有了知覺一樣，他絕望地伸出手在地上劃出五道長長的手印。然後，他看到在椅子上高高站起的男人，往上拋出一根繩子，掛在了吊扇上。

對方的身影瞬間變得模糊又黑暗，如同剪影一般。

那男人在半空中甚至連掙扎都沒有，就在繩子中間輕輕晃著。直到最後，他像是失去了控制的提線木偶，手腳垂落，低下了頭。

小男孩忽然綳直了身子，朝著那個吊在半空孤冷的身影迸發出撕心裂肺的嘶吼：「爸爸！」

周圍明明是一片死寂，他卻覺得耳中像是響起了驚天炸雷，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聽不見了。

時光如白駒過隙，一晃到了2009年。

上海南大的校園內，莊嚴的教學樓已經有了年歲，在茂盛的樹木的掩映下，顯得靜謐美好。儘管這麼多年來學校擴土建了不少新校區，但是依舊有部分專業還是在老校區進行，每次從新校區踏入這裡，都會讓人猛然心靜不已，從已經有了斑駁印記的牆壁上撫過，感受著時光從指間淡淡流淌，抬頭就能看到粗壯又茂盛的老樹，樹葉在微風中輕輕擺動，時光似乎都跟著慢了不少。

老校區是所有學霸公認的學習聖地，耳邊的一切聲響都不會覺得突兀，反而是能沉浸學習狀態的最好的樂曲。

被劃分進了老校區的心理學系教室里，大一心理系的學生們正在上心理學課。而教室外面，擠擠搡搡，一群人趴在心理學教室的窗戶上，目光激動地朝教室裡面看過去，其中以女生居多，她們扒著窗戶不肯挪動眼睛，難以抑制地跟身邊人議論著。

「真的好帥啊！比上電視還要帥！」

「天啊，這個顏值，我要瘋了啊啊啊啊啊！」

「嗚嗚~我凌晨爬起來搶課都沒搶到！果然帥哥的競爭力讓人無法抵擋……」

「你就知足吧！呂教授的選修課全校都想搶，但是名額有限，能搶到的有幾個啊，聽說還有外校的想旁聽都沒機會，咱們能隔窗聽課就不錯了！」

「媽呀！好羨慕選心理學專業的學生啊，我當時怎麼沒想著學這個專業呢！」

外頭隔著窗的竊竊私語異常熱鬧，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上海南大這位最年輕有為，又帥氣逼人的教授呂送一的課。

不僅因為這人長得帥，更是個智商高達180的天才。他還經常上過電視節目，展示超乎常人的大腦智商，從而被觀眾熟知。這年頭不光只有明星能吸引到一波粉絲，像這種人設新奇，能力出眾，最重要長得帥的學霸，也很容易受到喜愛，尤其是上海南大的學生，更是衍生出了一波呂送一的迷弟迷妹們。這種別人家的教授在我家的感覺讓很多南大的學生無比自豪，對呂送一更是仰慕不已！

而那些能跟呂送一近距離接觸的學生們更是一傳十十傳百地在南大為他打下了金字招牌。所有進入南大的新生們都多多少少聽學長學姐們說過這麼一個關於呂送一的傳聞：呂教授有一個可怕的能力，能夠讀懂別人的心理，也就是傳說中的讀心術。

這種帶著個人色彩的半真半假的玄幻描述，更是讓不少學生覺得他簡直就是神一樣的存在！

對比外頭的熱鬧，教室內卻顯得一片寂靜，只回蕩著呂送一清朗的聲音，他站在講台上，意氣風發，眉角眼梢都帶著一種邪魅的味道，狹長的眼睛喜歡先斜斜地朝人望去，再配著一架金邊眼鏡，和一抹總掛在臉上的淺笑，纖細挺拔的身姿並不顯瘦弱，總是穿著一身潔白的襯衫和休閑褲，知性風十足。他身上總有一抹淡淡的香氣，而且不是那種刺鼻的香水味，是一種自內而外散發出的一股如墨一般的香氣。簡直就是行走的荷爾蒙。

下頭的學生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尤其是女生，瞪著一雙眼睛，目光中流露出一抹痴迷。

呂送一雙手撐扶在講台上，目光盯著教室的人，淡淡地開口道：「這個世界，充斥著各類的謊言。每個人，都會遇見大大小小的謊言。而有的人，則善於製造謊言。這類人，我們稱之為騙子。在現實生活中，詐騙的手段層出不窮。現在，給各位同學講一個案例。」

他轉過身，身後的投影屏幕上出現一樁三年前的非法集資案。這件案子轟動一時，受害者成千上萬，涉及金額高達數十億。呂送一繼續說道：「在此案中，犯罪嫌疑人虛構高利息，回報大等等紅利，來騙取受害人的信任。易租寶公司還大量投放廣告，拉攏社會上有身份的人，邀請其參觀，合影，組織各種活動，這就形成了強烈的輿論效應。很多受害群眾會有一個心理：這麼大的公司，身邊這麼多人投資，應該不會出事。在心理學上講，這是一種典型的盲從心理。」

他修長的手指從案例上劃過，目光中帶上了少有的嚴肅：「莎士比亞說過，我們眼裡的錯誤引導著我們的心靈，錯誤導致的也必定是謬論。我們很容易被表象給迷惑，而高明的詐騙犯，往往就擅於創造出一系列的表象，去欺騙。」

緊接著，投影屏幕上出現了一些血腥的照片。那是一些死亡現場的照片。

由於有些猝不及防，學生們紛紛倒抽一口冷氣，有膽小的女生甚至尖叫出聲。

看到大家滿臉驚恐的表情，呂送一反而神色清冷，嘴角帶著笑意。

似乎，出現這樣的場景，是他樂見的。

他關掉了投影機。屏幕上的恐怖照片消失了，只剩一張白布。

「同學們。」呂送一說道：「這些照片，是當年易租寶案發後，一些受害者因為傾家蕩產，被迫走投無路而自殺。說謊在日常生活中很常見，但一個謊言，騙走的不僅是金錢，更有可能是一條人命。」

坐在下面的學生被他語氣中所散發出的情緒所感染，都忍不住綳直了身子，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詐騙案所造成的危害，令人震顫不已啊。

「為何詐騙犯會屢屢得手？」呂送一說道：「騙子抓的就是受害人的心理。所謂的騙局，不過是一個心理遊戲。表面越繁華，內里越腐爛。」

說到這兒，呂送一冰冷的臉上忽然掛上一抹笑意：「接下來，我想跟大伙兒玩一個遊戲。如果我輸了，這個學期期末考試所有人的學分全部免試通過。」

一聽要玩遊戲，學生們的情緒頓時被調動起來，教室里的氣氛十分高漲。眾所周知，呂送一這門心理學科的期末考試是最難通過的。其他科目的教授會提前划好重點讓學生們複習，只要考試前一周稍微加把勁，熬個夜複習，就能通過。但呂送一的科目，非但不划重點，而且出的題目稀奇古怪，上個學期有一半學生要補考。所以，一聽說這個遊戲關係到期末考試，也難怪學生們激動了。男生們更是激動地拍著桌子，喊道：「來來來！呂教授可別說話不算話！」

「言出必行。」呂送一淡笑，擲地有聲。

而後，他從褲子里拿出一部智能手機，眯起眼睛看向下面的學生：「現在，我需要十個學生上台協助我完成這個遊戲，有沒有人願意上來？」

下面又響起一陣尖叫。做遊戲就算了，居然還能跟南大赫赫有名的心理學天才親密接觸，在場的學生熱情高漲，個個漲紅了臉，振臂吶喊：「我！我我我！」

連外面蹭課的學生也躍躍欲試，抑制不住自己舉手報名的內心！

只見，呂送一依然帶著寡淡的笑，淡淡朝教室四周掃視：「看來大家的熱情都非常高漲嘛！」他清朗的嗓音中帶著一絲懶洋洋的味道，如同帶了鉤子一般的尾音，更是搔得大伙兒心底發癢。

尤其是台下的女同學，簡直是心神蕩漾，捂著胸口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這麼多人我也不好選擇。」呂送一聳了聳肩：「不如就隨機來吧，從左邊第一排的第一個開始，然後第二排的第二個，依次排序直到第十個人為止。」

這十個被選中的人在周圍人艷羨的目光下興奮激動地上了台，這十個人里有男生也有女生，男生還好，上台之後只是傻嘻嘻地笑著跟呂送一短暫地握了下手，女生卻已經是個個滿臉通紅，尤其是看到自己的男神就在眼前，這短暫的距離甚至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簡直如墜夢中，僵直著身子跟呂送一握了手之後，感覺自己已經頭重腳輕了。

短暫地打過招呼，呂送一將手機放到了講台上，然後對眾人說：「其實這個遊戲很簡單，等會我會轉身面對黑板，這十位同學在不發出任何聲音的情況下隨機選一位同學把手機藏起來，我不需要尋找，只通過讀心術，就能找出手機在誰的手裡。」說完，他看向身旁那十位略顯緊張的學生：「你們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