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妾室
敬國公府里開宴，敬國公夫人崔氏自然是忙碌的，宋青蓮先去了郭籬屋裡，等著宴席要開始之前才同她一道去了花廳。
倆人有說有笑，倒是像極了姑嫂，只是宋青蓮看著比郭籬小上一些，不過眉宇間的沉穩與淡定也不輸那些名門閨秀。
葛玉清怕是聽說了宋青瑜的事情，見了宋青蓮還特意過來安慰了兩聲，「你二哥這傷還得養著，別輕易亂動，不然留下隱疾可要不得。」
「謝謝葛姐姐。」宋青蓮點了點頭，葛玉清在這個時候沒有刻意疏遠她，甚至還能來表達關切，她心裡是有些感動的。
人本就是趨吉避凶的，如今宋家對上了英國公府，世人都知道如何避退。
雖然郭硯仍然堅定不移地站在她身後，但別人不一定會這麼想。
郭籬也沒有表現出什麼，但敬國公夫人呢，宋青蓮突然有些忐忑起來。
「傻丫頭，咱們兩家什麼關係啊。」葛玉清對著宋青蓮眨了眨眼，又擠到了她身邊來，壓低了嗓音道：「我還聽說那一日公主從你們家氣呼呼地走了……不過你和公主的關係本就好，或許過些時日就沒事了。」
對這事宋青蓮只有苦笑，永樂公主和宋青瑜之間的糾葛外人不好插手，也不好說道。
用席的時候宋青蓮跟著郭籬和葛玉清她們坐在一道，遠遠地瞧見了崔氏，崔氏身邊還跟著一個樣貌妍麗的姑娘，也不知道是誰。
等著宴席落罷，該賞花的賞花，該聽戲的聽戲，宋青蓮正琢磨著該不該打道回府，卻有丫環悄悄來找她，「宋小姐，咱們夫人有請！」
來請的丫環穿著敬國公府統一的丫環服飾，白衣長裙翠綠比甲，梳著雙環髮髻，待人接物客氣有禮，目不斜視，絲毫沒有因為她是未來的世子夫人而多看一眼，一直低著頭在前面帶路。
宋青蓮原本也是想要好好拜見崔氏的，一直沒和這未來的婆婆說過話，她心裡也是沒底，雖然特意準備了一些小禮物送給崔氏，但也不知道合不合對方的心意。
丫環帶著宋青蓮一路穿花拂柳，繞過亭台樓閣，穿過幽香水榭，終是將人引到了一處偏廳。
宋青蓮人還未到就聽到廳里響起柔柔的女聲，「姑母，這茶湯清亮，茶味醇厚，不虧是信陽毛尖呢！」
「這是明前採摘的毛尖，有清心明目，去膩消食的功效，餐后飲極好。」崔氏淡淡一笑，「到時候給你父親捎些回去。」
「多謝姑母。」少女的嗓音帶著喜悅。
宋青蓮的步伐只微微一滯便又如常地踏了進去，抬頭瞧見了坐在首位的崔氏后，她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禮，「見過夫人。」又側對著那位姑娘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你來了。」崔氏擱下了手中的茶蠱細細地打量著宋青蓮，這一次見這姑娘又和上一次不同，她是帶著未來婆婆的挑剔眼光看她。
眼前的宋青蓮穿著一身淺碧色的裙子，深深淺淺的綠慢慢地過渡著，就像池裡初綻的新荷，給人一種清新明快的感覺，她個子躥得極快，十四的年紀已經有了少女窈窕的風姿，盈盈一握的小腰被鵝黃色的腰封一束，像迎著春光的花朵。
「倩柔，來見見青蓮。」崔氏拉了身旁的少女，又抬頭對宋青蓮道：「這是我娘家的侄女崔倩柔，長你一歲。」
崔倩柔笑著上前和宋青蓮見禮，倆人福身時，宋青蓮明明白白地瞧見了對方眼睛里的高傲與不屑，心下微微有些發沉。
她不需要任何人瞧得起，但是崔氏單單把她叫來，還把這個崔倩柔引薦給她認識，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宋青蓮眸中神色變幻，手中的帕子緊緊攥成了團。
若是宋夫人在這裡恐怕絕對受不了這種羞辱，此刻宋青蓮只是慶幸母親身體不好在家養著，沒來參加敬國公府的這次春宴。
「你是個聰明的姑娘，青蓮。」崔氏看了崔倩柔一眼，她笑著退到了她身邊來，頭顱還是高傲地昂著，帶著清河崔氏特有的矜貴與驕傲，若不是崔氏在這裡壓著，她顯然都沒把宋青蓮放在眼裡。
事實上也是，崔倩柔看不上宋青蓮，更覺得這姑娘霸佔了未來敬國公府世子夫人的名頭更沒有道理，她從小就仰慕郭硯，也想要嫁給這個表哥，可無奈兩家隔得遠，她也只能每年借著上京城看望姑母的機會小住上一陣。
可如今不同了，崔氏給了她這個機會，崔倩柔勢必要把握住。
崔氏眸中的深意讓宋青蓮心中發緊，她深吸了一口氣才緩聲道：「夫人，青蓮不明白您的意思。」
即使是明白也要裝作不明白，不然她怎麼能夠咽得下這口氣？
崔氏皺了皺眉頭，連崔倩柔都輕哼了一聲，「宋小姐，你何德何能配得上我表哥，如今我姑母給你台階下了，你不要不識趣！」
「我不識趣？」宋青蓮猛地抬頭，眸中閃過一抹冷笑，「那麼崔小姐呢，你上趕著要到敬國公府來做妾……難道這樣你還覺得臉上有光？」
宋青蓮話說得直白，崔氏與崔倩柔都變了臉色。
於崔氏來說，她是沒想到宋青蓮看著文文弱弱，實際上卻是這般剛烈。
於崔倩柔，她只是覺得宋青蓮太過不識好歹，若不是宋青蓮霸佔著未來世子夫人的位置，說不定那原本該是她的。
「宋青蓮，你放肆！」崔氏目光沉沉地看向宋青蓮，或許是她以前小看了這姑娘，沒想到如今還有幾份底氣，倒讓她心裡生出幾分欣賞。
這才是未來國公夫人該有的底氣，而不是任人搓圓捏扁的柿子。
「難道夫人想說的並不是崔小姐來做妾，而只是來國公府暫住一段日子，等著明年參加了我與郭大哥的婚禮再行離去嗎？」宋青蓮眼波一轉看向了崔倩柔，甚至還帶著幾分笑意。
她可以不急不氣，不慌不忙地捍衛自己的領地，因為她才是敬國公府三媒六聘的未來兒媳婦，而崔倩柔什麼也不是。
若是崔倩柔想進門，還得看今後的她同意不同意。
不過崔氏她們是不是太心急了一些，還有一年多的日子呢，誰知道會有什麼變數？
還是她們當初結這門親事本就不心甘，如今麻煩解決了回過頭便想要趁機擠走她？
崔倩柔氣鼓鼓地看向宋青蓮，剛才維持的那份風度早已經碎裂成片，此刻的她恨不得把宋青蓮大卸八塊！
但她又怎麼能承認自己是真來做妾的，即使是貴妾，那也是妾！
可崔倩柔不甘心啊，如果能做妻，誰願意做妾？
「若是你不答應……那不妨退了這門親事？」崔倩柔盡量穩住心神，步步緊逼，當然這其實才是她最終的目的。
崔氏意外地看了崔倩柔一眼，她從來沒有想過不要宋青蓮這個兒媳婦，聘禮是她下的，宋青蓮是郭硯喜歡的人，她不是那種過河拆橋的人，但宋青蓮的身份背景又讓她不是那麼心甘情願，能夠拉上娘家的侄女來彌補這個空缺也沒什麼不好。
正妻和貴妾同一天進門，她也只是提前給宋青蓮做個心理建設，也許這需要時間，但想來也不會太久，等著成親之時一切也就水到渠成。
崔氏想了很多種可能，但從來沒有預料到宋青蓮會當面拒絕，而且還是這般斬釘截鐵沒有猶豫，這姑娘的心思看來極正啊。
「我為什麼要退，我是郭家三媒六聘定下的兒媳婦……反而是崔小姐，你是以什麼身份來逼迫我，僅僅是因為你是郭家的表小姐嗎？」宋青蓮冷哼一聲，這個時候需要的不是她委屈求全，她也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你……」崔倩柔漲得滿臉通紅，又著急地看向崔氏，「姑母，您看她……」
她需要崔氏為她主持公道，當初若不是崔氏有這樣的提議，崔倩柔即使心裡有這個想法也不敢這般厚著臉皮啊。
「夫人，這事青蓮做不了主。」宋青蓮眼神清正地看向崔氏，福身行了一禮，「若是您對這門親事不滿意，大可以親自過府與我母親商談，總會有解決的法子，而不是……」她的目光轉向了崔倩柔那裡，唇角閃過一絲譏諷的笑意。
若不是她珍惜郭硯對她的情意，今日這場羞辱她本可以不用受下，她並不稀罕做敬國公府的兒媳婦，就算沒有這樣的身份她也會過得很好，她本就嚮往自由，而不是被束縛。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崔氏淡淡地點了點頭，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茶蠱中的水已經涼了，也失了味，崔氏眉心微皺，卻不知道怎麼的，心中卻長長地舒了口氣。
這個宋青蓮並不如同表面看起來這般軟弱啊，反倒是鋒芒畢露，堅毅鋼強……這樣看來，即使敬國公府將來會有什麼艱難險阻，有這樣一位主母給撐著，想來也會平安順利地度過。
宋青蓮再看了一眼崔氏姑侄，這才昂首離去，她每一步走得極慢，極穩，也極堅定，她不後悔自己說過的話，做人就要磊落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