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夜世豪使了個眼色，院長立即讓老師帶著其它孩子離開會堂。

會堂只剩下夜家父子，秦家父子，殷落姐妹，還有院長。

秦海向大家說明來歷，原來他來這裡是要領養殷落姐妹，他說他近幾天才知道殷落的父親出了事，幾經周折才查到殷落姐妹被送到這家孤兒院，馬上趕來領養她們，還說殷落的母親因為得知殷落父親出事的消息悲痛欲絕，卧病在床，所以不能過來。

一番話說得真誠感人，殷落卻在冷笑，父親出事的消息當天就登上了各大報紙的頭條，還上了新聞，秦海怎麼可能是最近才知道？

雖然父親出事時只是貧民區一個身份卑賤的民工，但他之前是夢城數一數二的富商。

一年的時間，殷家敗落，殷氏總裁殷越的妻子紅杏出牆，改嫁給好友秦海，殷越淪落貧民區，靠做苦力養活兩個女兒，最後還因為護著錢包被搶劫的小混混亂刀捅死在街頭。

這樣的新聞還不夠勁爆么？

殷落不知道秦海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來孤兒院領養她和殷惜，但她深知，他絕對是不安好心。

殷家敗落的經過一幕一幕在她眼前上演，她看得清清楚楚，記得深深刻刻，恨得刻骨銘心。

那些仇恨早已像蟲子在她心裡發了芽，她永遠都不會忘記。

……

秦海要領養殷落姐妹，夜世豪沒有反對的理由，畢竟殷落的母親是秦海名正言順的妻子，秦海是殷落和殷惜的繼父，作為孤兒院的創辦者，於情於理都應該答應，之前打算領養殷惜念頭只好放棄，他跟秦海打了個招呼，準備離開。

「請等一下。」殷惜立即走到他面前，「夜總，您當年創辦孤兒院的宗旨是想讓所有無父無母的孤兒有個歸宿，就算這個歸宿不富有，至少也要是安全的吧。剛才的事您也看到了，您覺得秦家會是一個安全的歸宿嗎？」

夜世豪微微一怔，完全沒想到一個十六歲的孩子會說出這樣老成的話。

「殷落，今天是個意外，是我沒管好秦焰。以後我一定會嚴加管制，不會再讓同樣的事情發生在我們家裡。」秦海馬上保證。

「如果你能管得好他，今天就不會發生這種意外了。」殷落冷冷看著秦海，「你兒子明顯對我們有敵意，到你家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秦海笑了，「秦焰對你有敵意，我會處理。更何況你媽媽在我家，她不會讓你們受委屈的。」

「如果她會保護我們，當初又怎麼會拋棄我們？」殷落嘲諷的冷笑。

秦海眉頭一皺，無奈的攤手：「看來我跟你很難溝通。」他轉眸對院長說，「趙院長，你勸勸她吧。」

趙院長連忙走過來，將殷落拉到一邊進行勸解。

殷落一句話也聽不進去，不過她很清楚自己的處境，孤兒院的孩子只要有家庭收養就算幸運，以她的脾性要想找到一家人領養不是易事，更何況孤兒院有個規定，滿了十五歲如果還沒有被收養就要離開孤兒院獨立生活，她明年就十五了，她不想讓自己成為一個沒有前途的小孩，就算在秦家偶爾會被秦焰欺負，至少還能讀書吧，那也比在孤兒院好。

更何況，秦海今天既然來了就不可能空手而歸，至少得帶一個回去交差，她不能讓殷惜回秦家，那就只好自己回去。

想到這裡，殷落平靜的說：「我跟你回去。」

「這就對了。」秦海微微一笑，笑得有些輕蔑，剛才還那麼不可一世，現在這麼快就妥協了，跟你爸一樣就是個賤骨頭，但他表面卻親切的笑，「我這就去辦領養手續。」

「姐姐。」殷惜無法理解殷落為什麼做出這樣的決定。

「夜叔叔，我可以這麼叫你嗎？」殷落看著夜世豪。

「嗯。」夜世豪微微點頭。

殷落彎腰九十度，誠懇的乞求：「請您收留惜兒吧，她很乖很聽話，是個好孩子。」

殷落第一次低聲下氣的求一個人，為了她心愛的妹妹，她不能讓殷惜去秦家，如果秦家是龍潭虎穴，那就讓她一個人去闖吧，正好，她也想替爸爸問一問那個女人為什麼要那樣做，為什麼要親手毀滅所有的幸福，讓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四分五裂？

「姐姐……」殷惜抱著殷落悲傷的低泣，雖然她才六歲，但她明白姐姐是為了她好，姐姐總是把好吃好穿的都讓給她，每次她被小朋友欺負，姐姐將她護在身後，奮不顧身的保護她；她永遠都不會忘記，當初秦海當著她和姐姐的面，讓保鏢把爸爸打得趴在地上，還用腳踩在爸爸頭上，她只知道害怕大哭，姐姐卻用板磚砸傷了保鏢的頭，因此，姐姐被人打得鼻青臉腫……

那個雨夜，身受重傷的爸爸背著姐姐牽著她四處求醫，她們一家三口是如何的凄涼悲哀……

她怎麼會不知道，秦家是多麼可怕的地獄？

為了不讓她去地獄，姐姐低聲下氣的求人家，而自己卻甘願留在地獄。

夜世豪有些猶豫。

夜凌天深深的看著殷落，眼中有了複雜的內容，十六歲的女孩，可以向現實妥協，卻沒有放棄為妹妹爭取人生，她的內心是多麼勇敢堅韌。

「答應她吧，我想要個妹妹。」夜凌天忽然開口。

大家都看著他，夜世豪終於點頭：「好，我收養殷惜。」他轉眸看著秦海，「秦總，你不會有意見吧？」

「當然不會。」秦海爽朗的笑道，「能夠被夜總收養是殷惜的福份，葉薇都會為她感到高興的。」

「那就好。」

……

終於塵埃落定。

夜家收養殷惜，秦家收養殷落。

洗手間外面的走廊，夜凌天優雅的靠在牆壁上，雙手插在褲袋裡，好像在等她。

殷落低頭走過去，路過夜凌天身邊的時候，他輕聲說：「如果你拜託我，我會讓爹地將你一起收養。」

殷落的心顫了一下，雙手微微握緊，吸了一口氣，抬頭微笑看他：「謝謝，請幫我照顧好惜兒！」

話音剛落，她便匆匆離開，不敢看他的眼睛，縱使心跳不停加速，她還是沒有停下腳步，心裡有個聲音在說，殷落，只要開口求他一次就會有不一樣的人生，為什麼要放棄？

過了許多年，殷落都不明白自己當時為什麼沒有開口拜託夜凌天，直到她真正懂得愛的真諦時才明白，正因為她心裡有他，所以才不想在他面前變得卑微，每個女人都想當心愛男人的公主，而不是低頭乞求的奴隸。

……

一切手續辦齊，兩家人一起走出孤兒院。

已經是傍晚，雪花還在不知疲倦的飄，這場雪下得可真久，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停下來。

短短的距離卻像走了很久，殷落的心也如同這冰冷的空氣沒有一絲溫度。

院門口停著兩輛車，車頭向不同的方向背馳而停，這意味著她們姐妹將要從此背道，各奔東西，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面。

夜家的隨從準備抱著殷惜上車，可殷惜卻死死抱著殷落的手臂，哭得像個淚人，死活不肯放開：「姐姐，姐姐，我不要跟你分開，不要，就算一直留在孤兒院，我也不要跟你分開，姐姐，別不要我，惜兒乖，惜兒再也不惹你生氣了，姐姐……」

殷惜撕心裂肺的哭喊，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緊緊抱著姐姐的手臂，似乎一放開就是生死兩別。

這樣的場面沒有人不為之動容，除了秦家父子。

殷落的鼻子酸了，她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再流淚，可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流出來，彎腰緊緊抱著妹妹小小的身子，在她耳邊哽咽的說：「惜兒乖，等姐姐長大了就去找你，一定去找你。」

說完這句話，殷落殘忍的扳開了妹妹的手，絕然轉身，任殷惜在身後哭得撕心裂肺也不再回頭。

夜凌天看著她倔強的背影，嘴角微微揚起惑人的弧度，她的驕傲，他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