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你想軟禁我一輩子?
蘇醒時,花腰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的。
這是一間清雅的寢房,所用的皆是花梨木,布置簡潔而明媚。
她起身下榻,卻見外間的房門開了,有人進來。
那男子頭戴一頂白玉冠,著一襲銀線綉夜合花的雪袍,說不出的溫潤清雅。不過,他那張俊容冷若冰霜,那雙眼眸似落滿了白雪,他的氣質寒如清雪,凍死人了。
她驚愣住了,是他!
寧王,拓跋涵!
這是哪裡?她被他抓到這裡?
拓跋涵將膳食放在桌案,見她一臉的防備、渾身是刺的樣子,不由得失笑,「你擔心本王害你?」
「這是宮外?你為什麼抓我?」花腰轉了轉手腕,雖然頭有點重,但四肢很有力。
「錦繡宮走水,婕妤花氏喪生於那場大火,世上再無花瑤此人。」他的聲音清和潤澤,宛若溪水從玉石漫流而過,很好聽。
「你什麼意思?」她驚駭不已,她死了?
「餓了嗎?先進食吧。」
花腰陡然怒道:「你他媽的說清楚!」
拓跋涵看著她橫眉怒視的模樣,眉頭深蹙,她怎麼這麼粗魯?
她處於暴怒的邊緣,渾然不覺自己只穿著棉袍,「你是不是要為溫柔郡主報仇?」
他從衣架上取了藕色羽緞斗篷,披在她身上,為她系好,舉止溫柔,和他的氣質太不搭了。
她最受不得男人的溫柔,可是這個寧王的武藝與本事,她領教過,對他全無好感。她粗暴地推開他,告誡自己冷靜、再冷靜,「你想慢慢折磨我?」
「午時已過,你餓了,吃完了本王再告訴你。」拓跋涵的話語輕如雪白的羽毛掃過。
「你最好信守承諾。」
花腰坐下來吃,一邊吃一邊腦筋急轉。如若錦繡宮真的燒了,她真的死了,那麼,鳶夜來和周揚定會知曉,此時他們正在做什麼?這個寧王,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吃了一半飯菜,她不耐煩道:「吃飽了。」
拓跋涵喚來侍婢,侍婢把飯菜收拾了退出去,然後送來兩杯熱茶。
花腰的耐性被他磨得一乾二淨,甩袖走人,他輕然一笑,「本王對你沒惡意。過來,聽本王慢慢說。」
她回來坐下,給他最後一個機會。
「錦繡宮走水,所有殿室付之一炬,錦繡宮的人都喪生於這場大火,你也不例外。」拓跋涵語聲清冷,這種冷和鳶夜來不一樣,鳶夜來是淡漠的冷,而他是真正的冷,透著霜雪的冰寒之氣,「本王這麼做,是為了讓你離開宮闈,以另一個身份出現在世間。」
「死了那麼多人,你不覺得你這麼做是草菅人命嗎?」花腰動怒,這寧王簡直是喪心病狂,用那麼多條人命換她一人自由,她感覺是自己作孽了。
「此事,你無需理會。」他失笑,「你就不問問本王為什麼這麼做?」
「你最好別告訴我,你喜歡我,為了我殺人放火都做得出來。」她翻白眼,他竟然還笑得出來。這什麼世道,殺了那麼多人,還笑得那麼燦爛!
「本王乃受人所託。」
拓跋涵冰雪般的目光落在她清媚的小臉上,心湖泛起一圈圈的漣漪,她當真是與眾不同,說出這樣直白的話也面不紅、心不跳,還令人覺得洒脫可愛。
難怪鳶夜來和周揚都對她情有獨鍾。
花腰狐疑地問:「誰要你這麼做?」
不會是「父親」花遠橋吧。
拓跋涵問:「你身懷武藝,師承何人?」
花瑤拜師學藝過?但拜誰為師,她怎麼知道?她搖頭,「我被貶錦繡宮后,被侍衛打了頭,可能是忘記了某些事……」
他劍眉深蹙,拿過她的手,尾指搭上她的手脈,神色極為專註。
花腰驚異,神了,他懂醫術?還用尾指把脈?這麼牛逼哄哄?
「怎樣……」
「確有異樣,該是失憶。」拓跋涵放開她的手,眉宇舒展開來,「不過你放心,本王會治好你的失憶症。服一個月湯藥,你應該就能想起那些忘記的事。」
「你還沒跟我說,你受誰所託。」她追問。
「教你武藝的人,你師父。」
方才,他碰觸她的手,竟有異樣的感覺。她手如柔荑,很柔軟……
花腰愣住了,花瑤真的有師父?她問:「我師父是誰?現在哪裡?你和我師父是什麼關係?」
拓跋涵莞爾,「他神龍見首不見尾,偶爾才來洛陽,本王也不知眼下他老人家在何處。」
好吧,她對這個從天上掉下來的師父不感興趣,「鳶夜來和周揚知道我被燒死,一定很著急,我要聯絡他們,告訴他們……」
「不可!」他冷硬道。
「為什麼不行?」花腰著急地問。
「你一現身,本王所做的就全白費了。」
「那你把他們約到這裡。」
「此事不能讓第三人知曉!」
拓跋涵的話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她眸色一沉,惱怒地反問:「你想軟禁我一輩子?」
「兩個月後你才能出這座別苑。」
「為什麼?」
「因為,本王要給你換臉。」
「換臉?」
花腰再次驚了,他是神醫咩?連換臉都會?
拓跋涵從內寢拿出一面銅鏡,放在桌案上,接著從懷中取出一隻精緻的小錦盒,用食指從盒中沾取少許雪白的藥膏,然後塗抹在她下頜與臉的交接之處,用力地搓了搓。
半瞬,他讓她看銅鏡,她從模糊的銅鏡看見,他揉搓過的地方,掀起一角薄如蟬翼的人皮。她驚駭不已,「你把我的臉皮搓下來了?我不要換臉,我就要這張臉!」
我去!她用這具身體好幾個月,竟然沒發現這張臉皮是人皮面具!
這張臉還是挺美貌的,她可捨不得換!
「這不是你的臉皮,這是人皮面具。」他溫和道。
「啊?」她懵了,花瑤這張臉是假的?如若原本長得很醜,怎麼辦?她是外貌協會的,可受不了頂著一張醜臉影響市容。
「自你五歲起,師父便做人皮面具給你戴,三年換一張。你臉上這張人皮面具三年已過,必須揭下來。」
「人皮面具不是一撕就撕下來嗎?」武俠小說和影視劇里的人皮面具不都是這樣的嗎?
拓跋涵解釋道,因為師父無法經常在她身邊,便做了一種特殊的人皮面具,不能隨意地撕下來,必須要用藥物;而且,戴的時間一長,這人皮面具會和人臉長在一起,用藥物撕下人皮面具的時候,不可外出吹風,不可吃辛辣生冷之物,必須待在屋內足足五十日,否則,臉就會毀了。
花腰聽得一愣一愣的,這麼麻煩啊,五十日待在屋裡,那不是發霉發瘋了?
他接著道:「人皮面具揭下來后,你便以真面目示人,誰也認不得你,誰也不知你便是以往的花瑤。」
「不換臉行不行?如若我本來的模樣很醜,怎麼辦?我要現在的臉!」
她雙手捂著臉,櫻唇嘟起,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
拓跋涵被她這表情逗笑了,「本王保證,你的真實容貌比現在還要美。」
花腰恨恨道:「如若不好看,我就毀了你這張臉!」
雖然花腰實在不願意換臉,不願意在屋裡待五十日,可是為了日後的自由,為了沒人再追殺自己,她只得認了。
這日,拓跋涵把藥膏塗抹在她整個臉上,揭下薄如禪意的人皮面具。她看見了一張白如雪、細如綢、滑如乳、潔似瓷的臉,五官精緻,和原先的那張臉差不多,但組合在一起,卻是另一種容貌。而這張屬於這具身體的真實臉皮,脆弱如花瓣,必須每日塗抹藥膏,慢慢適應空氣和大環境,五十日後才能出房。
雖然她憋死了,瀕臨發瘋的邊緣,但還是要咬緊牙關,忍受煎熬。
這座別苑是拓跋涵在城郊的別業,名為無憂別苑,她住的是蘭軒小苑。他安排了兩個侍婢伺候她的日常起居,小苑四周潛伏著不少高手,看來,他決計是不讓她偷溜出去。
拓跋涵也住在這裡,寧王府有重要的事才回城一趟,處理后就回來。每日,他都為她把脈,觀察她的臉的復原情況,花了很多心思在她這張臉上。
想起來也真是有趣,起初他們不打不相識,因為溫柔郡主而結下樑子,現如今,卻是他帶她離開皇宮,還朝夕相對。不過,即使他沒有惡意,對她寬容、溫柔,她對他也沒多少好感。
溫柔郡主這根刺,扎在她的心上,扎得很深。
花腰問起輕雲、蔽月,拓跋涵說,她們沒事,有人伺候她們。
她明白了,輕雲、蔽月被他軟禁了。因為,以輕雲、蔽月的性子和武藝,以她們與周揚的關係,不軟禁她們就會壞事。
有一件事,她想不通,「我師父為什麼在我五歲時就讓我戴人皮面具?」
他搖頭,說不知。
她不再問了,等那個從天上掉下來的師父來洛陽,自然就清楚了。
天氣漸暖,花腰掰著手指頭算日子,無聊煩悶,感覺自己已經瘋了。可是,還有半個月等著她。
這日,她在屋裡看書,侍婢連翹、菖蒲和其他兩個侍婢在外面閑聊,說起城中最熱門的話題,與鳶夜來有關。她把她們叫進來問話,她們說,這幾日城中盛傳,唐王的掌上明珠,溫柔郡主將要下嫁丞相鳶夜來。
花腰心魂一震,呆住了。
這是真的嗎?
她們說,這件事已經傳遍整個洛陽城。
我擦我擦我擦!
鳶夜來,就算你認定我死了,也不該這麼快就移情別戀吧,更不該這麼快就娶妻吧,最最最不該的是,娶的人竟然是我的死對頭拓跋思薇!我可是屍骨未寒吶!鳶夜來,你有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