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仙人指路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污了皇上的眼,是奴婢該死!」花腰清音柔韌,「倘若因為長得丑,皇上就殺奴婢,那皇上這『昏君』的名聲就更響亮了。」
「放肆!」拓跋思薇心中大喜,「皇上,這賤婢罵你是昏君,還不殺她?」
拓跋彧扳著臉,接著誇張地笑起來,「有趣!有趣!你這賤婢有點膽識,朕問你一個問題,若你答得上來,朕便饒你一命。」
花腰略略低頭,「皇上請問。」
他煞有介事地問:「紫宸殿前庭種滿了奇花異卉,你猜猜共有多少朵花?」
她愕然,他已經猜到自己是曾經的花婕妤,所以才特意來相救?
去年,她還是花婕妤的時候,有一次考了他一個問題:乾元殿的花苑開了那麼多花,共有多少朵?那時,他想不出答案,央求她說出答案。今日今時,若她說出答案,便是承認她就是曾經的花婕妤。
而拓跋彧這麼問,是有意求證吧。
王悠然知道拓跋彧有意相救,可這問題太過刁難,「皇上,前庭那麼多花,即使是數,也數不過來。」
拓跋思微靈眸雪亮,心中默念:不要答出來!不要答出來!不要答出來!
就在花腰猶豫之時,她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若有若無的優曇花香裊裊而來。
鳶夜來語聲沉沉,「宮宴行將開始,皇上請上座。」
拓跋彧不情不願地離去,轉身的剎那,眼底的沉鬱浮上來。
鳶夜來看向花腰,目中分明有纏綿之意。
拓跋思薇看見了,氣得咬唇,眼裡滿是陰鬱。
王悠然把事發經過說了一遍,「還請相爺主持公道。」
鳶夜來目測一下,冷目對陸雪宜道:「你的腿有那麼長嗎?」
陸雪宜不敢迎視他冰冷的目光,畏懼地低頭。
這事就此作罷,拓跋思薇剜了花腰一眼,回到自己的宴案。
鳶夜來看花腰一眼,微微挑眉,爾後前往左列首案,他的宴案。
嬰兒手臂粗的紅燭,蓮花茜紗宮燈,鎏金樽,琉璃盞,白玉杯,滿目盛世繁華。
周太后發話,讓諸臣不必拘謹,就當尋常家宴,意在其樂融融。因此,此次宴飲很是熱鬧,氣氛活躍,男女互相敬酒,推杯換盞。
花腰知道拓跋彧時常投來目光,但她沒有回看過。
鳶夜來、周揚也會望過來,不過他們萬眾矚目,不敢做得太明顯。
沒有歌舞助興,顯得有點冷情單調,周太后讓連公公傳歌舞,不過周子冉提議道:「太后,殿中各家小姐皆出身名門,大多精通琴棋書畫,不如請各家小姐獻藝。臣女心想,今日能為太后和皇上獻藝,是求之不得的榮幸呢。」
其實,周太後設宴還有一個目的,為拓跋彧選妃。因此,侄女這樣說,正中她下懷。
「諸位可願獻藝?」拓跋思薇揚聲問。
「臣女願意。」眾閨秀參差不齊地回道。
雖然有部分閨秀不願獻藝,不願被太后看中、選進宮,但鳶夜來、周揚也在場,御前獻藝,他們也看得到,何樂而不為?
拓跋思薇笑道:「太后,若是一個個地循序獻藝,薇兒覺得過於死板。薇兒有一提議。」
周太后笑道:「哦?說來聽聽。」
拓跋思薇的提議是擊鼓傳花:殿中設一鼓,一人擊鼓,鼓聲停,花在誰手裡,那人便要獻藝。
「有趣!有趣!」拓跋彧笑呵呵道,俊目因酒色而眯起來,「母后,就依郡主所言,擊鼓傳花。」
「信陽公主年幼,天真無邪,可讓她擊鼓。」拓跋思薇又道,深深地看一眼周子冉。
「太后,各家小姐多才多藝,獻藝還要有點難度才好,臣女想了幾個有點難度的呢。」周子冉抿唇笑道,「不過諸位無需擔心,不會太過為難的。」
這二人一唱一和,花腰聞到了陰謀的味道,低聲道:「待會兒那花肯定一直往你身上拋來。」
王悠然勾唇冷笑,「我還怕了她們不成?」
小鼓備好,信陽公主蒙著眼準備擊鼓,宮人摘來三朵芍藥作傳送之用。
咚咚咚……嫣紅芍藥在各位閨秀之間拋來拋去、推來讓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隨那朵芍藥轉來轉去、忽上忽下,好不驚險刺激。
眾人皆興緻盎然,尤其是拓跋彧,興奮得都站起來了。鳶夜來、周揚則是緊張,不過他們並不擔心,以瑤兒的多才多藝,縱然周子冉想刁難,瑤兒也有辦法應付。
周子冉和拓跋思薇也參與這個酒令,花腰看得分明,周子冉故意將芍藥拋給王悠然,而拓跋思薇拋向她。這兩人還真是一個鼻孔出氣,穿同一條褻褲呢。
鼓聲戛然而止,芍藥正在陸雪君的懷裡。
周太后開懷大笑,「原來是陸家女兒。」
周子冉點了一曲《十面埋伏》,陸雪君目露錯愕,不過很快便釋然。
這曲子乃數百年前的先人所作,曲律複雜艱澀,對撫琴者的琴藝要求非常高,奏得好是理所當然,奏得不好便是清譽一朝喪。當世之人,能彈好此曲的,不超過四人。
上佳的桐木古琴備好,陸雪君端然而坐,纖纖玉指撥動冷弦。
她是「洛陽四艷」之一,姿容明艷,氣質脫俗,著一襲淺紫衫裙,坐在滿目燦金的大殿撫琴,仿若一幅精美的畫作,賞心悅目。她並不怯場,指法嫻熟,琴音流暢,時而急促如夏日驟雨從天而降,時而激越似千軍萬馬雷霆襲來,時而狂烈如寒冬狂風橫掃肆虐……
雖有感染力,但陸雪君並沒有出全力,此曲中規中矩、無功無過。
花腰心想,想必她求的是中庸之道。
一曲奏畢,周子冉帶頭拊掌喝彩,周太后讚賞了一句。
酒令繼續,信陽公主擊鼓,身邊的侍婢從旁協助她。大殿再次沸騰起來,芍藥花再度在眾閨秀之間傳送,被蹂躪得不成樣子。王悠然接到芍藥,趕緊傳出去,忽然,她身後的花腰竟然再次接到芍藥,而就在這時,鼓聲斷了。
花腰有點錯愕,卻不驚訝。
鳶夜來、周揚對視一眼,他們的擔心終於成真了。
「太后,這次是王家小姐的侍婢接到芍藥。」周子冉柔婉地微笑,「能在御前獻藝,是這侍婢的福分呢,不如讓她表演《仙人指路》,太后以為如何?」
「聽聞《仙人指路》是所有舞中最有趣的,薇兒很想看看是什麼樣呢。」拓跋思薇慧黠地笑,「皇上想看看《仙人指路》嗎?」
「《仙人指路》是什麼?」拓跋彧好奇地問。
「太后,皇上,婢子粗陋,無才無貌,難登大雅之堂,怎有資格御前獻藝?不如由臣女代為獻藝……」王悠然連忙道。
「花在誰手裡,便由那人獻藝,酒令規矩如此,怎能擅自更改?」周子冉的語氣並不咄咄逼人,卻是不容置疑,「太后以為如何?」
周太后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淡淡道:「讓那婢子獻藝吧。咦,齊國公,你這次女與悠然那丫頭怎的生得一模一樣?」
齊國公王騰連忙起身答話:「欣然與已故的昭儀是雙生姐妹,因此容貌有九成相像。」
她鳳眸含笑,溫和卻深具別意,「乍然一見,還以為這位二小姐就是悠然那丫頭呢。」
他冷汗涔涔,躬身頓首。
花腰等人都聽出周太后這番話的深意,倘若今日王家的人不安分守己,那麼,周太后便要治這欺君之罪。
王悠然擔憂不已,鳶夜來、周揚的俊臉都沉沉的,心急如焚。
他們知道瑤兒才藝不凡,但《仙人指路》並非尋常的技藝,十個舞伎里未必有一人會跳。他們沒有見過她跳舞,還要跳《仙人指路》,這不是找死嗎?
花腰款款走到中間,欠身道:「奴婢有幸在御前獻藝,是奴婢的福氣。奴婢先去更衣準備,還請太后、皇上稍後。」
花腰來到偏殿,宮裡的樂舞司宮人拿來舞衣,宮人還要為她梳妝打扮。
從頭到腳拾掇停當,她看著銅鏡中那張平平無奇的臉,微微一笑。
忽然,她發現所有宮人都退出去,鳶夜來走過來,濯濯眉宇之間滿是擔憂,握住她的小手,「瑤兒,你當真要獻藝?」
「不獻藝,周子冉和溫柔郡主怎會放過我?」她冷笑,即使獻藝了,她們也不會放過她。
「我另想法子。」他桃花般的瞳眸縈繞著絲絲寒氣。
花腰搖頭,「別擔心,我儘力就是。」
鳶夜來不再勸她,欣賞起她的舞衣,「這舞衣,若配上你的真容,必定艷驚四座。」
她斜他一眼,「你們男人都是外貌協會的,以貌取人。」
他陡然湊過來,攫住她的芳唇。
她錯愕,隨即環住他的腰身,用心感受他的濃濃愛意。
熱辣而深沉的一吻,他滿足而得意地笑。
她嬌嗔地嘟唇,可愛又迷人,「你不怕有宮人進來?」
「鬼見愁在外頭守著,誰也看不見。」
話音還沒落下,鳶夜來再度偷襲,她已有防備,側身一閃,卻還是逃不過他的長臂。他將她摟在懷裡,唇齒相纏,火熱,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