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8章 她曾我為肝腸寸斷
「秦先生,你願意娶傅瑜小姐為妻,無論生老病死,都會愛護她……」
司儀在台上宣讀誓詞,講述著一路走來新郎與新娘的不容易,其中有多少話只是客套,或者隱藏了多少秦老大的身世背景,以及省略了傅瑜的痴傻和任性,兩人各自經歷了怎樣的人生波折,全部都略去不提……
婚禮是很私人化的,只提對兩個人的婚禮有用的信息,換來賓客的一時感動,其他的雞毛蒜皮、骯髒齷齪在這一刻都不重要。
盛知夏是有過婚禮的,此刻她的前夫就坐在賓客當中,她記得當初跟賀以南的約定——
在經過了陸慕辰的背棄和不信任之後,她在那一夜失去了那個孩子,而陸慕辰對她只剩下恨和苛責,將那年郵輪事件的傷亡全都歸咎於盛家,歸咎於她。
她記得,當時賀以南抱著她說,小夏,別死,我求求你別死,不管發生過什麼,我娶你,我會尊重你的一切決定,和我結婚吧。我是你的哥哥,我永遠不會傷害你……
婚禮上的誓詞是作數的嗎?
真的有神明在做見證嗎?
也許,那個神明就是在懲罰她的口不對心,她在婚禮上說出「我願意」時,根本沒有愛過賀以南,到死,也沒有愛過。
可能她也並不無辜,不愛卻選擇婚姻,本身也是有罪的。
只是,罪不至死吧。
如今,秦福生跟傅瑜也站在眾人面前,宣誓愛著彼此,互相戴上戒指,這是秦福生的愛嗎?秦福生真的愛傅瑜嗎?
這場婚禮唯一的贏家只有傅瑜,這個腦子裡只有她的愛情的蠢女人,將自己的女兒的一生都當做交易買賣隨意處置的噁心女人,她根本不配做媽媽。
盛知夏看著秦福生的臉,看著傅瑜臉上滿足的笑,一個六十歲的老人和一個年近四十歲卻一腳邁進了墳墓的女人,擁吻在一起……
滿場賓客都在鼓掌歡呼,司儀熟練又做作的祝福聲讓禮堂更熱鬧喜慶,盛知夏的腦子裡卻只想起一句話——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請問新娘有什麼話想對新郎說嗎?或者有什麼心裡話想要對大家說?」司儀還在走著程序,引導著新娘去說出感想。
盛知夏知道,傅瑜肯定滿肚子的話想說,一個女人活到傅瑜這個份上,也算是夠可以的。
果然,傅瑜沒有選擇略過這個環節,而是拿起話筒,抬頭深深地看了一眼秦福生,含著淚道:「今天我真的很高興,這是我一生最開心的一天,上一次最開心的時候是十九歲的那年,我和秦叔叔在一起的那一天……」
她說著,哽咽了,看向台下:「謝謝我的爸爸媽媽,你們從沒有停止愛我,在我走到生命終點的時候,原諒了我的任性,成全了我的愛情。愛情是沒有辦法控制的,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感情,我從來沒有後悔去愛,也能對全世界宣布,我用我整個生命愛過一個男人。現在,他是我的丈夫,我們合法地成為夫妻,並且擁有共同的女兒。我傅瑜這輩子,為愛而生,為愛而死,我很知足……」
不知道是不是情緒到位,或者是想到了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感同身受,盛知夏竟忽然將對傅瑜的厭惡收了,她有什麼資格去評判傅瑜的愛情呢?
這是傅瑜的選擇,她不該去點評,也不該去嘲笑。
難道她沒有遇到過痴傻的瘋狂的愛人嗎?
如果心裡沒有劇烈的滔天的愛意,陸慕辰為什麼會發瘋,為什麼會毫不猶豫地陪她去死?
站在這婚禮現場,被那樣多的人盯著,光影交錯中,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無望的愛情——
她再也沒有機會像傅瑜一樣說出心裡的話,對著她最愛的那個男人。
她再也沒有機會實現小時候的夢想,與陸慕辰步入婚禮的殿堂,讓所有人見證她的幸福。
陸慕辰長眠在海底,屍骨無存。
眼看她就要落下淚來,司儀卻十分善解人意,堅決走流程,熱情地詢問著傅瑜:「請問新娘,您想把捧花送給誰呢?」
新娘的捧花,代表著幸福的傳遞,是美好的祝福,傳遞捧花是西式婚禮必備的環節。
傅瑜已經戴上了戒指,也聽秦福生表達過對她的愛意與尊重,她的遺憾全都釋懷,在這一刻才終於想起了自己的女兒來。
於是,她笑著回頭看向自己的女兒,笑道:「我想把捧花送給我的女兒,媛媛。希望她能遇見所愛的人,跟他共度一生,這是爸爸媽媽對你的祝福。」
這一刻,傅瑜成了一個世俗眼裡的好媽媽,對女兒關懷備至,給了她最重要的祝福。
人們都不願意去記得那些不快樂的事,更不會去挖掘母慈女孝背後的骯髒。楚媛為了給傅瑜治病,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這一切,傅瑜也永遠不會知道真相了。
現在,是盛知夏住在她女兒的身體里。如果楚媛還活著,她會如何應對這一切呢?
她沒有權利替楚媛去憎惡誰,無權替楚媛做決定。
「哇喔,秦媛小姐,你的母親將最美好的祝福給了你,請秦媛小姐上前來——」司儀盛情邀請著。
盛知夏微笑,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了秦福生和傅瑜中間,開始了她女演員的自我修養,她現在的戲份是一個完美而乖巧的女兒。
「此時此刻,有什麼話想對媽媽說呢?」司儀問。
人人都在等她的回答。
盛知夏接過了話筒,笑道:「一直以來,我媽媽都很堅強、美麗,她是我見過的最美好的女人,也是最好的媽媽,現在她如願以償實現了她的夢想,也讓我知道我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偉大最英勇的爸爸,我很感恩他們生下了我。爸爸媽媽,祝福你們永遠幸福快樂。也希望我可以永遠做你們乖巧的懂事的女兒,直到有一天,遇到那個愛我的人,將媽媽給我的祝福傳承下去……」
她只說「以後」,不提陸慕辰,明明她此刻的身份是「已婚」,她跟陸慕辰已經領過證了,連公眾都知道她是陸太太。
可她……不承認了。
她像秦福生希望的那樣,抹殺掉陸慕辰的一切,她是獨立的、與陸慕辰毫無關係的女人。
「這一番話情真意切,聽得我非常感動,相信在座的各位也一定很感動,那麼,就讓我們祝福新郎新娘百年好合,也祝福我們的秦媛小姐能夠早日遇到她的愛人……」司儀才不管發生了什麼,依舊帶動著全場的熱情和氣氛。
然而,台下早就有了騷動,來自傅家這邊。
「怎麼回事?媛媛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她不是跟小陸在一起了嗎?」傅榮的夫人不解地問道。
傅榮也有點不理解:「是啊,今天沒見到小陸,他們感情出問題了?照理說是他跟媛媛一起來的。」
「是不是陸家不願意?今天這場面多少有點不敞亮,我們傅家出面了,錦城的其它家族也來了點人,顯然陸家還是不願意跟這邊太有多往來……」有人道出了實情。
秦幫算是個什麼東西,也配跟錦城的四大家族站在一起?讓四大家族之首的陸家接受秦幫的女兒做媳婦兒,出席這種婚禮以及賀壽場面,實在有點為難陸家。
陸家不來人,表明了陸家的立場。
「太奶奶,太爺爺,我爸爸呢?我想要我爸爸。」陸寶兒聰明,聽出了大人們話里的意思。
「寶兒乖,不許胡鬧,我們先吃點東西。」傅安妮也是憂心忡忡,陸慕辰沒出現,代表著他跟秦媛已經分手,還是什麼意思?為什麼秦媛那樣說,兩個人鬧掰了嗎?
分手,老死不相往來,當然是傅安妮喜聞樂見的,她倒是不希望這時候陸寶兒去鬧著要爸爸。
待會兒不是還有敬酒環節嘛,那個時候最合適。
傅安妮今天帶著寶兒來,本就是為了噁心秦媛,假如陸慕辰也在,也是一樣的,傅安妮無法忍受自己毫無存在感,陸寶兒比她的存在感大得多。
「賀總,你說,她就這麼容易接受陸慕辰已經死了?」殷落搖晃著紅酒杯,蹙眉盯著台上的秦媛。
「不接受又能怎麼樣?別忘了,她的身體里流的是秦老大的血,她天生就該聰明、識時務。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憑什麼為他花心思?」賀以南卻只剩欣賞,彷彿女孩是站在他這邊的,只要她忘記陸慕辰,他就更愛她一點。
「賀總,你就這麼開心?假如她是憋了一口氣,想為陸慕辰報仇呢?」殷落卻從女人的角度去分析,拋出了驚人的觀點。
「你是說……她裝的?」賀以南的笑容停滯了兩秒,又忽然笑開了,笑得有點嗆到:「咳咳,憑什麼啊?殷落姐,你想什麼呢,她跟陸慕辰在一起才多久?她會愛他多深?她只是個小姑娘,陸慕辰還沒出現的時候,她最愛的是我……她曾為我肝腸寸斷,懂嗎?」
賀以南想到這,心情舒暢了不少,無情的女孩,見一個愛一個也沒有什麼不好。
秦老大已經說了,他的女兒天生就是來虐男人的,只有能駕馭得了她的男人,才可以和她相配。
他賀以南已經輸得一無所有了,走鋼絲的人當然只能賭一把,賭女孩對他余情未了,她會站在他這邊。
有可能贏到最後,誰不想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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