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孰是孰非
「叱」得一腳急剎車,滾滾揚塵崛地而起,瞬間將小車淹沒其中。車停住了,車上的兩個人也沒有受傷,只是面面相覷。「林光旭同志,你踩到我的腳了。」馬志鄴低頭看了看那人斜插過來的大腿,驚愕之餘淡淡說道。
「開車就老實開車,你以為這車帶自動巡航啊,還手舞足蹈起來,不要命了。」這人名叫林光旭,悻悻得抽回自己的腿,懸在半空打量了一番這才放下來。「哇,這條腿的功夫了得啊,比那條腿厲害多了,可也用不著這麼秀吧。」「別廢話,趕緊下去看看。」車子在剛才急剎時熄火了,這會兒又打不著了,得得了一會兒兩個人下車掀開了前機蓋。
「哥,你會修車么?」「不會。」「不會你還在這兒瞎顯唄什麼,起開。」「喲,這麼說你會?」「切,不會就不能裝一下么?嗯?哈哈。」馬志鄴挑逗了林光旭一把,又被推開了,搗鼓一會兒,車是終於打著了,只不過跑起來一顛一顛的。
「說說你的愛情觀。」再上路就換做林光旭開車了,馬志鄴翻著手機給自己來了幾張自拍,還衝著林光旭比劃,「看,小鮮肉一枚,發個朋友圈,勾搭勾塔萌妹子。」「呸,小鮮肉,哥哥在南方當差的時候,富婆管鴨子才叫小鮮肉,真搞不懂你們這些年輕人都什麼癖好。」
「唉,這怎麼能怪我們呢?社會就是個大染缸,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謬論,你看哪家染坊就一口染缸?說也怪哈,好事沒人學,壞事傳幫帶,你就說訛人這事吧...」「哥,哥,聽廣播吧。」「為啥?」「你說話戾氣太重。」馬志鄴伸手就要摁下廣播的開關,被林光旭一巴掌把手背扇了個通紅。
「我就說,你給我老實聽著。」林光旭慢悠悠從兜里摸出煙點上,而後娓娓道來,「我閨女今年不是上幼兒園中班么,那天她老師突然打電話給我,說下雨了,怕孩子從教室到校車這段路滑倒,麻煩我過去背一下,這話直接把我說愣了。我說我在上班呢,要不老師你幫忙把孩子背到校車那裡吧。結果老師說,是我閨女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爸爸來背,我問為啥,她說我閨女問她,如果背她的時候滑倒了,她能賠的起嘛?」
「人精啊,哈哈,像你,一點不像嫂子。」「什麼人精,說杠精我信。後來我問我閨女,為什麼不讓她媽媽去,而且雨天路滑,我也可能摔倒的,你猜她說啥?」「說啥?」「她說,你是警察啊,別說你摔倒了,就是別人摔倒了你去扶都沒人敢訛你,不信換成別人試試。你說說現在的孩子,唉。」「真行,才上中班,這小腦袋夠用。」
「可拉倒吧,還有一次更離譜。」說起孩子,林光旭兩眼都放光,而且兩隻手也和馬志鄴剛才一樣,動不動就懸空了。「那一次非讓我去幼兒園門口接她,還非要我穿著警服去,可我那天調休啊,穿著便裝就去了,結果你猜咋啦?」「哥,別讓我猜了,你說我聽還不行嗎?」
「靠,什麼態度呀你。」林光旭放下車窗啐了一口痰繼續興緻勃勃地說著,「我在門口一現身,這丫頭先是問我為什麼沒穿警服,說小朋友都不信她爸爸是警察,我能說啥,忘了唄,好傢夥,她突然就嗷嗷大哭。」「失信於人,傷人心啊。」「可拉倒吧,你還是太小看現在的孩子了。」
見馬志鄴很不配合自己,林光旭伸手扳正他的臉頰,「她這一哭,周圍的家長瞬間把我圍了個水泄不通,不由分說就是一頓暴雨梨花錘,幸好我出門之前上了廁所,不然那天就嚇尿了。」「還有這事,為啥呀?你沒還手啊?」「唉,甭提了,那些家長把我當成人販子偷小孩的了。」
林光旭說完,車廂里很快就安靜下來了,看看導航,快到地兒了,林光旭才問馬志鄴為啥不說話,馬志鄴也沒將就他,回了句,這些事兒,光他聽了都不止三遍,搞不懂林光旭為什麼每次講,都這麼亢奮。「有么?」林光旭不以為然。「不但有,而且還可悲。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啊,除了孩子還是孩子。」「可悲么?不見得吧,我覺得更可悲的是,還有很多小三去盜墓,哈哈。」
下了車,兩人並沒有直接進監獄,而是在門外等。林光旭給所長打過電話,告知他們已經到位,讓所長通知監獄的同志把人帶出來。馬志鄴晃晃悠悠踱出去老遠,扯著嗓子問,「哥,你說這裡邊關著的都是多少年的,是不是長短期的都在一塊呀。」「問這個幹嘛?」林光旭手搭涼棚盯著崗樓上的哨兵看了會,又招手讓馬志鄴回來。
「就是突然想起來了,你想啊,如果一個小偷判刑一年,收監的時候,獄警要是把他和一個江洋大盜關在一起,那他這一年基本上不是被改造,而是進修啊。你說可怕不可怕?」馬志鄴說著,掏出煙剛要點上,就被林光旭制止了,「別抽啦,哨兵看著咱倆呢。」「咱倆是警察啊,穿著警服呢?」「警服就沒有假的么。」
又等了一會兒見人還沒有出來,馬志鄴又憋不住了,坐回車裡問道,「哥,你說這世間為什麼要有法律要有監獄呢?法律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法律自始至終就不是個東西,它給你劃出一道線,告訴你這是底線。而這條線是判定一個人是否為人最起碼的標準。」
「嗯,那你說這世界上有沒有一部法律是包含了…包含了所有…呃...怎麼說呢?」「不知道怎麼說還在這兒裝,告訴你,這世上的法律沒有最好的,只有最不壞的。那個紀曉嵐不是說過嘛,法為盛世所不可缺,亦為盛世所不尚。」「沒明白啥意思。」「就是說,與法律相關聯的事情,在世人的眼裡,基本上都是比較下作的事情,沒有人願意去觸碰。」
「唉,說半天還是含含糊糊的,能不能再簡單點?」「再簡單點?那就這一句啦,法律天然地教人為惡。」「瘋了,這就是一個警察對法律的認知?」「聽不懂別瞎吵吵,有晒圖的那個勁頭,還不如去多看點有用的書,也不至於這麼白痴。」
兩人正說著,監獄的大門嘎吱一聲裂開一道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