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魔與魔的賭博
1、
初春的日落還是來得比較早,這個本是自然現象,但人間的日落似乎變得越來越早,也就是說,黑暗的勢力越來越強大了。
小桃站在山頂上,站在離天空最近的地方,感受著天空漸漸壓下來的恐懼。
現在才五點,黃昏就降臨了,一層灰暗的雲層遮掩了紫黃色的霞光。她選擇在人間逗留,是希望重新看見唯美的天空,而不是看著它淪陷。
或許在這種時候,只有神才能挽救世界,但神又逃到哪裡去呢?她越來越討厭所謂的神了。
她又沉澱在黑暗之中,只有被黑夜掩蓋過的人才知道,她到底有多麼抗拒黑夜。
吸血鬼喜歡在夜半出來覓食,最近卻變得更早了,小桃總在醫院附近看見一些吸血鬼把血包偷走。不知道是誰給他們的良好教育,用偷的,總比殺人好。
然而有些人並不是這麼想的,他們喜歡新鮮的食物,活活被自己咬死的感覺。
小桃遠遠看著吸血鬼離去,沒有追蹤之意,暗處卻突然冒出一個陰森詭異的身影!小桃認得這種人,這是一種畢生難忘的熟悉氣息,他像一隻餓鬼般撲向吸血鬼,沒有人能夠阻止他的衝動,一時驟不及防,吸血鬼已經被他咬住了!
小桃猛地跑上前,一邊舉起手掌,鎖鏈從掌心穿出來,一下子圈住魔鬼的脖子!
魔鬼下意識掙扎,只見蠻力無法掙脫束縛時,魔鬼竟然聰明得用妖氣融化小桃的鎖鏈!跟鎖鏈二合為一的小桃直接感受到那股刺骨的痛楚,為免夜長夢多,小桃索性加強妖力,令捆綁他的鎖鏈突然冒出一圈利刃,猶如殘酷的獵獸夾一樣,一整圈齒牙穿進脖子!
對於魔鬼來說,這個還算不上致命傷,但鎖鏈里的齒牙藏著劇毒,小桃引以為傲的毒藥迅速滲入魔鬼體內,融化了他的神經。
眼看魔鬼倒下了,小桃的鎖鏈一扯,魔鬼的腦袋跟身體徹底分離了,小桃的鎖鏈滲入掌心,帶著別人的血液,同時,失去腦袋的魔鬼也失去了復原的機會。
被吸食了元氣的吸血鬼已經無力逃跑,畏縮地躲在原地,不知道該感激還是害怕。
小桃一步一步地靠近吸血鬼,冷漠如霜,戴著一張沒有表情的人皮面具。
當小桃蹲在吸血鬼面前,他竟然發現了一種熟悉的恐懼:「魔鬼!你是魔鬼?」
小桃勾唇一笑,並不燦爛,也失去了昔日的自信,反而有點勉強,她的縴手輕輕地落在吸血鬼的腦袋上,突然一扭,吸血鬼的臉頰頓時轉到後面去了!
這張臉再也不會出現在她的視線里,只是或許會留在心裡而已。
「我是什麼人?我是魔鬼?不,我是一名通緝犯而已。」小桃站了起來,重新帶著詭異而自信的微笑轉身,焦點落在一個角落裡。
一個跟小桃年紀差不多的少年從暗處走出來,長長的影子與小桃的影子交接,卻停下了腳步,好像二人只能停留在這段距離上。
少年的頭髮長及脖子,卻修剪得很稀薄,令憂鬱的感覺下還有一份清爽;細長的眉毛就像經過修剪一樣完美清秀,與單眼皮眼睛配合起來,卻從嬌柔之中帶出了一種男性的憂鬱;他的臉型屬於亞洲人的清秀型,但鼻骨微彎,有點古西方的美感,再加上薄薄的,卻賦有線條美的嘴唇,讓他顯得更像一個迷人的混血兒。
少年看了看兩具屍體,再用失望的眼神看著小桃,問道:「為什麼要這麼殘忍?」
小桃抱著雙手,冷眼盯著少年,「從你要捉我那一天開始,你就知道我是這麼殘忍的人。」
「我要捉你,但同時我也想知道,你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討厭無能的人。」
「但古寂王族的吸血鬼不是無能啊!」少年眉頭緊皺,情緒不自覺地激動起來。
「我還沒有說完,除了討厭無能的人之外,我更討厭魔鬼!」語畢,小桃冷漠轉身。
「別走——」少年大步跑上前,居然大膽地捉住小桃的手腕。
小桃以此為敵意,用力甩開少年,他卻捉得更緊,而且注入了妖氣。小桃憤然轉身的一刻,同時釋放鎖鏈!少年彷彿早有預料,敏捷的手一下子捉住了鎖鏈,讓它無法圈住自己脖子。
小桃狠狠瞪著他,微微切齒道:「你說……今天是不是要來個了斷呢?」
少年眉頭一直皺著,搖了搖頭,在這種情況下居然放鬆了防衛,而且大膽地命令道:「不要再戴人皮面具了,我想看你以前的臉。」
小桃繼續這樣冷冷地看著他,什麼話也沒有說。他從空洞的眼睛里再也找不到愛的感覺,卻在她放棄攻擊的肢體語言里發現了她的心軟。
她真的是一個捉摸不定的女人,當小桃再次選擇放棄跟他打鬥,放棄殺這個能力遠遠低於自己的少年時,他的心再次猶豫起來了。
「小桃……」他竟然得寸進尺,大膽地呼喚這個敏感的名字,「我還記得,以前你因為不喜歡自己的名字,所以我給你改了名字叫小桃,但你現在為什麼還用著這個名字?是不是……」
少年的語氣明顯變弱了,小桃卻沒有等他說完,微微切齒地打斷他的說話:「不要自作多情,我沒有繼續用小桃這名字。」
「你是不是跟夜洛珈交過手?自從回到賞金區之後,他一直偷偷尋找一個叫小桃的人,那個人就是你吧?除了你,我想不到還有誰敢跟賞金區作對。」少年胸有成竹,氣勢也回來了。
「我沒有跟他交手。」小桃也淡定了,勾起詭異的嘴角,壞壞地挑逗道,「只是……跟他有過親密接觸而已。」
少年一聽,頓足失色,臉頰也幾乎白得發紫了,「你說謊!你一向都很保守的!」
小桃狠狠撥開少年的大手,認真切切地反駁道:「那是以前的事了,我不讓你碰,不代表我不喜歡讓別人碰。」
「小桃!」少年再次靠近一步,卻不敢給她施壓,連語氣都變得帶點委屈與哀求了。
「剛才你就看見我要殺他們,你為什麼不阻止?不就是因為害怕他們會把消息揚開去嗎?一個用鎖鏈的女子出現了,你的好主人一猜就知道我來了人間。你想保護我?你對我還有留戀嗎?嘖嘖嘖,風翼,不可以這樣的,你是獵人,我是通緝犯。」
冷漠的一番話,猶如利刃般一刀一刀地刺進風翼心臟,他再也沒有力氣追上去了,因為他明確地知道自己的身份。
2、
春雨綿綿,小桃走在冷清的街道上,沒有撐著雨傘,任由這些被污染了的酸雨降落在身上。她的眼裡彷彿沒有任何人或任何東西,她彷彿在沉思,但是腦子一片混亂。
最後,讓她回過神來的原因,是街上做的環保宣傳。那是一個大學生的攤檔,他不是一個普通人,而是一個靈力者,這一點突然讓小桃想起白清泉的師姐橘子。聽說她回歸白清泉之後,就開始著手環保宣傳工作,難道這跟黑夜流沙有關?
小桃向大學生走近,成為了這個攤檔的惟一「客人」。大學生一開始的確有點震驚,臉頰也為這位美少女而紅起來了。
一問之下,小桃才了解了更多環保知識。雖然她不知道這個靈氣者是不是白清泉的人,但她起碼肯定他不是賞金區的獵人。
她知道,如此下去,黑夜流沙終有一天會淹沒人間。她不相信那是避免不了的事,她也不是救世主,沒有想過救人類,只是覺得人間很美,空氣清新,想保留這個世界,而不是這些無能的人。
因為如此,她決定參與這份環保工作,反正最近也無所事事。
雖然跟風翼再次相遇,但小桃沒有打算改掉這個已經習慣了的名字。這個溫柔可愛的名字,再加上一張甜美的臉孔,為這位叫英珉的大學生吸引了不少男性客人。小桃提議設點在他的大學門外,順便請求學校的協助,把環保宣傳的工作擴展開去。
小桃的一句話,立刻讓大家爭先恐後地去做這個任務。大家都把她當成了完美的天使,只是被這麼多男生包圍的感覺,小桃竟然有點不太適應。
新的一天,學生們放學之後再次為了小桃洶湧而來。英珉越來越討厭這種局面了,只是小桃好像沒有發現。正因為如此,一向很有耐性的英珉也忍不住生氣了,突然收拾攤檔,把這群色狼趕走。
小桃一臉天真地跟著英珉離開,嘴嘟嘟地看著他,卻不敢哼一聲。
半晌,英珉從小桃的表情上發現自己的過分,不禁委屈地吐出自己的想法:「對不起……我不想這樣發脾氣的,但我不喜歡那些色狼這樣盯著你看,我覺得……我覺得……很不開心,就是……就是有點妒嫉……你明白嗎?」
話音落下,小桃卻沒有回答之意。英珉不禁偷偷望向小桃,以為她害羞尷尬時,卻發現她的眼睛竟然緊緊盯著前方,溫柔的目光里彷彿透露了一絲怨恨。
英珉愕然地望向前方,人群眾多,但他還是一下子發現了那一對耀眼的情侶。
「你認識那個女生嗎?」小桃指了指那一對情侶。
「認識,她是我們學校的校花,但是聽說她有點高傲,校內任何一個男生的表白她都拒絕了,大學兩年都是單身的。怪不得,原來已經有一個這麼帥的男朋友了!」英珉說得對,這樣看來他們真的很像一對情侶。校花緊緊摟著男子的手臂,就像稍微放鬆一點,他都會溜走一樣,而男子臉上掛著誘人的微笑,似是淡然,又似是樂在其中。
小桃猶豫了一下,再彎起甜美的微笑,望向英珉,道:「英珉,那個男生是我的朋友,很久沒見了,不如我們上去跟他們打個招呼吧!」
英珉有點愕然,也對小桃沒有聽見自己的說話而感到失望,但還是很快答應了少女的要求。
走到他們面前,校花有點愕然,當她看見小桃那自信滿滿的眼神時,心裡竟然泛起了一陣恐懼。
「你們……認識的嗎?」校花把他的手臂抱得更緊了,身體也有點顫抖。
「認識啊,不記得我了嗎?古寂。」小桃的笑容里藏著一把刀。
「怎麼會不記得呢!」古寂輕輕拍了拍校花的縴手,溫柔地說道,「我跟她聊幾句。」
校花無奈地點了點頭,依依不捨地放開古寂的一刻,卻不禁失控地說了一句:「記得回來哦!」
古寂甜美一笑,給校花添了一份信心,小桃卻加倍不忿,偷偷瞪著他。
走遠一段路,古寂便勾起自信滿滿的嘴角,問道:「幹嗎這樣看著我?吃醋了?」
小桃立刻擺出一張懶理的表情,冷冷地問道:「你跟蹤我?」
「不就是巧遇嘛,這是緣分而已,怎麼就覺得我跟蹤你呢?」
「緣分?哪有這麼巧合的緣分?這裡離焦原市可是有三十多公里哦,你為什麼偏偏要跑到這裡來?」
「你看不到嗎?我來會一會我的紅顏知己而已。」古寂的身軀輕輕向前傾,勾起更詭異的嘴角,「怎麼了?真的吃醋了?」
小桃忿然作色,一手推開古寂,然後沒有走過去跟英珉離開了。
如果不再做環保宣傳工作,小桃也沒必要繼續留下來,雖然英珉十分不舍,努力爭取與小桃保持聯繫。
小桃沒有說什麼時候走,也沒有說會留,只是繼續待在學校附近的旅館,但就像隨時會消失一樣。
深夜,月亮顯得特別詭異,就像冷眼看著世界變化的旁觀者,似是不痛不癢,但在偷偷發笑。
大學生一般都是在校住宿或者在學校附近租房間,而校花就是後者。周末,學生基本都選擇回家,就像校花這些家住得比較遠的,只能待在出租屋裡。
今夜的氣息,比平日更寒冷幾度,不知道是不是春雨剛剛下完,屋子裡變得更潮濕了。一股奇怪的寒氣偷偷攝入屋子,校花下意識抱著手臂,一邊摩擦,一邊張望。
慢慢地,校花覺得越來越不對勁,忍不住拿起電話,欲撥打古寂的手機號碼時,一股妖氣竟然將她的手機熔化了!
校花坦然失色,猛地尖叫起來,下意識靠在牆壁上,拚命張望四周。
當那股妖氣想繼續玩弄校花時,門鈴卻突然響起了!校花頓時感到希望所在,立刻撲向大門,卻被一條鎖鏈似的東西捆綁了身體,但以普通人的能力根本看不見鎖鏈的存在,校花只是感覺得到自己連嘴巴都被封閉住的恐懼。
只見校花沒有開門,古寂索性撞門而進。
猶如碰見了強大的敵人一般,鎖鏈立刻解開了束縛,校花失控撲倒在古寂懷裡!
古寂輕輕撫摸著她的背部,空洞的目光卻盯著窗外的一股寒氣。
「古寂,剛才有鬼!有什麼鬼東西綁住我了!」校花捉住古寂的衣服,彷彿生怕他也會消失一樣。
「沒事,做噩夢而已,醒來就沒事了。」
「噩夢?」校花依然不敢相信,剛才明明十分清醒,而眼前的古寂也是如此的真實。
「乖,睡一覺就沒事的了。」古寂輕輕撫摸她的秀髮,臉頰竟然慢慢地湊近,但薄唇還沒有接觸到校花的紅唇,一股淡淡的煙霧已經吹進她的喉嚨里,像迷魂藥一樣令她迅速昏迷過去。
古寂把校花抱到床上,體貼地蓋上被子。
「多溫柔啊!我真好奇你對待其他紅顏知己是不是也這樣。隨便可以親親吻吻的,這叫知己嗎?不是女朋友嗎?」
諷刺的問題突然從背後響起,古寂卻一點都不驚訝,反而淡定地轉身回應:「有什麼事就沖我來好了,何必對付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人類呢?」
「不然怎麼把你引出來呢?」
「想見我並不難啊,但你是想引我出來,還是因為今天的事吃醋呢?」古寂壞壞一笑,再大膽地挑逗道,「為什麼要對我窮追不捨,難道你真的動心了?」
小桃臉色立變,狠狠瞪著古寂,不忿地反駁道:「你不要自以為是!我從來都不缺男人,更何況你不過是一個瞎子!」
古寂的笑容變得更驕傲了,宛若捉住了什麼把柄似的,但他突然換了話題,用依舊囂張的態度說道:「我有一種可以讀懂對方心理的能力,但我一般不會用這種能力,只是用『這裡』就可以看穿地方。」古寂指了指空洞中卻帶著銳利「目光」的眼睛。
小桃猛地屏蔽了呼吸,卻又故作鎮定,冷冷地反駁道:「那麼你用那種能力去看穿我吧,反正我也想知道答案是什麼。」
「你比較難捉摸,但我不想用那種能力,我想慢慢去打開你的心扉。」
小桃想也沒想到古寂居然會說這種話,但她知道溫柔的甜言蜜語是古寂的殺手鐧,所以堅持原來的態度,並加倍高傲地說道:「既然我們都這麼有自信,不如我們比試一場,來交換大家想要的東西吧!」
「好啊!」古寂連比試內容都不知道就答應了,雖然似乎被扯進陷阱里,但依然自信不減。
小桃勾唇一笑,呼出不懷好意的說話:「魔界有個地方叫幽女地宮,裡面有三件寶物,誰拿得到,在預定時間回到我今天住的酒店裡,誰就算贏。」
「好,然後呢?」
「如果我贏了,你就要遠離所有紅顏知己,以後也不可以跟別的女人有親密接觸或者心靈上的曖昧,而我就願意給你七天時間去打開心扉。」
古寂聽了之後,不禁意會地笑了。他知道她的目的,她想自己愛上她,然後她就把自己離棄,讓自己痛苦不堪。他知道她有這個自信。
「如果你輸了呢?」但古寂也有同樣的自信。
「如果我輸了,我就幫你療傷,控制你體內的毒,保證你在沒有受重傷,或者不使用過多靈力的時候絕對不會發作。」
話音落下,古寂的嘴角勾得更詭異了,小桃很討厭這種笑容,古寂就像是一面鏡子,把她曾經的自信和陰森都一一倒映出來了。
3、
幽女地宮位於一個鮮為人知的地方,那是魔界最神秘的地方,屬於古寂王族的神社,所以古寂王族的公主在毀滅自己王族時,也故意保留了這一帶地方。
對於古寂王族來說,這是一個神聖的地方,祭奠也只能在外,不可以騷擾地下的神靈。
傳說幽女地宮分為兩層,一層機關重重,為的是保護地下的神靈。
小桃踏入幽女地宮,步步為營。機關反而沒有什麼,就是一個比普通迷宮還要複雜十倍的地形。牆壁上明明沒有縫隙,卻有一股無色無味的氣體散發出來,小桃找不到它的來源,卻漸漸感到莫名的疲憊。
難道這就是幽女地宮三魔之中的夢魔的所為?
小桃強行堅定意志,一邊加快速度前進,一邊想辦法解決。
可惜夢魔的能力遠遠超過人的鬥志,意識漸漸脫離了可以控制的範圍時,一幕迷糊的畫面竟然像夢境一樣出現在腦海里……
「我不喜歡這個名字,我討厭死這個名字了!」
「別生氣,我幫你改一個好聽的名字吧!」
看似只有十三、四歲的小桃托著臉頰,帶著期待凝視著跟自己同齡的風翼。
「不如叫小桃?這些年來你都沒有被當作孩子般看待,但我認為你是我們的春天,最可愛的桃花!」
小桃興奮地點頭,卻不禁呼出奇怪的問題:「風翼……如果有一天我跟你成了敵人,我們支持不一樣的東西,那麼你還會對我好嗎?」
「當然了!小桃是我的未婚妻!」
「不知丑,我有答應過要當你的未婚妻嗎?更何況我都不知道能活多久。」小桃的聲音變得越來越虛弱了。
「不會的。我會保護你,永遠都會。」風翼輕輕將小桃摟入懷裡,這是他們的第一次親密接觸,如此的自然,卻又如此的害羞。
「如果我做了一個別人不認同的選擇,你也會支持我嗎?」
「當然!」
小桃記住他的承諾,並做了這個選擇。她以為,風翼真的會永遠支持她,並保護她。
慢慢地,她開始變得沉默寡言,她很忙,每天都在研究什麼。
終於,到了十六歲的風翼覺得自己已經是一個成人了,向父親提出迎娶小桃的意願,卻被一口拒絕了。
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各自懷著不同的想法。終於,在小桃作了那一個致命的決定時,風翼才明白她這些年為什麼總是逃避自己。
但,她還是天真地以為,風翼還是以前的風翼,可是決定性的一刻,風翼站在敵人那一方了。
那是惟一傷害過她的男人,不過,以後都不會再有這種情況出現了,因為她已經學會了不再「犯錯」。
她最討厭這段回憶了,她從來沒有發過這樣的夢,因為她的意識控制得很好。小桃突然從腦海的刺痛中驚醒,她索性用妖氣來集中意志,儘管事後會更疲累。
小桃已經不知道自己走到哪裡了,地形依舊複雜,但地上出現了一些新的線索——白骨。
在幽女地宮裡面有白骨是很正常的事情,相信這些都是不自量力的冒險家的白骨。隨意一看,似乎是雜亂無章,但謹慎的小桃沒有放過這個不像機會的機會。
仔細打量之下,小桃才發現白骨鋪滿地面,卻似乎被人整理過一樣。頭骨和骨架被亂扔在手骨腳骨之上,但墊在下面的手骨腳骨卻彷彿隱藏了一個秘密,它們似乎都是「指」住某個方向。
手骨腳骨微微傾斜,通體向著西北位。小桃走到手骨腳骨「指」住的位置,敲了敲牆壁。傳來的聲音不像是空心牆,但仔細一看,這面牆壁的旁邊卻有一條縫隙,小桃在幽女地宮裡面發現的惟一縫隙。
這裡一定是通道之一!小桃立刻下了定奪,心急地撫摸牆壁,從中尋找開門的機關,因為她知道自己的意志不能堅持多久了。
突然,小桃摸到一個微微凹進去的位置,因為位置太低,而且迷宮太暗,小桃根本看不清楚裡面是什麼。
或許是陷阱,或許是通往地下入口的通道。小桃感到連手腳都開始發軟了,無奈之下,急不可耐的她惟有冒險按了一下機關。
牆壁突然傳來磨擦的聲音,小桃下意識後退一步,嚴陣以待。
牆壁背後竟然是一個黑漆漆的黑洞,一點點細微卻尖銳的光芒突然飛出來,小桃立刻往右躲開!
果然,突襲的是一堆飛鏢!
小桃心知自己中了陷阱,立刻往前跑,卻突然被一顆似是子彈的東西穿過右腳,失控一跪,小桃來不及躲避,又一個堆暗器已經從前方飛過來了!
倔強的少女不會輕易認輸,小桃立刻擠出妖氣,欲設下一個結界首先保護自己時,背後卻突然有一股強大的氣息包圍了她!
稍微分神,暗器已經來眼前,卻被包圍的氣息融化了!
這不是妖氣,但她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強大的靈力者,強大得令她呼吸困難的靈氣!
「沒事吧?」當小桃欲回頭之際,一把熟悉的聲音已經響起了。男子溫柔地蹲在小桃身邊,打量了一下她的傷勢。
「這迷宮真小!」小桃不禁諷刺一句。
「迷宮不小,我已經拿了兩件寶貝了,所以順便過來找你。幸好我來了,不然你的衝動真的會害死你。」古寂的說話令人驚訝又不忿,他居然拿了兩份寶物?怎麼可能?
「不信嗎?離開這裡之後我就會給你看。」
「不,我不走,我要取掉夢魔的寶物,說不定你手裡的寶物是假的,或者最後還是落在我手上,那麼我還是有贏的機會。」小桃倔強地站起來,卻發現傷口比自己想象之中更痛。
見狀,古寂卻吐出奇怪的問題:「希望我溫柔一點,還是來硬的?」
「什麼?」小桃愕然抬頭,還沒有明白古寂的說話時,他已經把她橫抱起來了!
「你幹什麼?把我放下來!」小桃坦然失色,靈魂都嚇得快要出竅了,不禁激動地在古寂懷裡掙扎!
「你真的很難搞!」古寂埋怨一句,突然低頭,薄唇竟然大膽貼在小桃的櫻唇上!
被硬來的感覺赤裸裸地刺激了小桃的心臟,少女勃然大怒,欲把他置於死地時,卻被突然而來的迷魂氣息淹沒了神經……
4、
他不知道小桃什麼時候會醒來,但知道她一醒來肯定會殺掉自己,所以古寂隨時隨地都在防備著。
小桃好不容易才從迷糊中掙紮起來,睜開眼睛的一刻,她立刻尋找可恨的敵人——
古寂立刻用靈氣給自己做了一個薄弱的結界,再勸告道:「你想一下剛才的情況,再決定要不要殺我吧。」
小桃的腦海只是浮現了一個畫面,讓她不禁捂住嘴巴,再用怨恨的目光瞪著古寂。
感到十分無奈的古寂只能勉強地笑了笑,反問道:「這麼生氣幹嗎?你不是少男殺手嗎?一個吻算得上什麼?」
帶有侮辱性的說話一響起,小桃便加倍激憤:「你以為我是這麼隨便的人嗎?」
古寂坦然失色,心裡猶豫了一下,居然大膽地解開結界,再向小桃走近了一點,「該不會是初吻吧?」
俏麗的嫣紅立刻渲染了小桃的臉頰,她氣得真想一手摑在古寂的臉上,迷藥后的身體卻使不上力氣。
古寂皺起了眉頭,露出同情般的表情,卻放肆地挑逗魔鬼的耐性:「對不起咯,那麼現在要不要重新來一遍認真的,美化你的回憶?」
「你——」小桃終於忍不住了,哪怕動用真氣也要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可惜稍微運用妖氣,不但身體不聽話,右腳的傷立刻就向她示威了。
二人不約而同地望向小桃腳上的傷,古寂輕輕把小桃的拳頭壓下去,溫柔地警告道:「拜託,你的腳中彈了,我好不容易才把子彈拿出來,你要是敢再亂動的話,傷口裂開我可沒有藥物幫你止血的。」
待古寂一說,小桃才發現他撕破了單薄的外套來包紮她的傷口,但是幽女地宮的溫度比外面低了好幾度,一件單薄的T恤根本無法保暖。
「怎麼了?擔心我會感冒嗎?」在昏暗的世界里,古寂還是可以一眼「看穿」別人的想法,實在令人有點毛骨悚然。
「我只是擔心我的血會止不住而已!」小桃冷冷地反駁,然後張望了四周一下,「我們還在幽女地宮嗎?」
「你不是說要贏嗎?我們還要繼續去取夢魔的寶物啊!」
「你在耍我嗎?」
被看穿的古寂不禁笑了笑,再認真起來,回應道:「剛才的機關把迷宮的構造改變了,我們沒有辦法按原路離開,夢魔也發動攻勢了,我們不但走不出迷宮,而且好像墮入他的夢境世界了。」
小桃先是一驚,但很快就鎮定下來,望向古寂,自信滿滿地說道:「你肯定有彷彿離開的。」
「怎麼突然對我這麼有信心了?你不是一直都覺得自己的能力勝過我的嗎?」
「誰叫你天生有一種可以讀懂別人心思的能力,讀懂夢魔,反在他的世界布下夢境陷阱,那麼迷宮就自然變成一條直路了。」
「唉,你真聰明,想再玩一會兒都不行。」
「可別玩過頭了哦,冷的時候我不會抱你,只會煎了你的皮當衣服而已。」
「真冷漠啊!」古寂站了起來,竟然丟下小桃一個,自己走進更深的黑暗裡。
「喂,你要去哪裡?」
古寂停下了腳步,回頭,淡然問道:「你怕嗎?」
「我只是想避免你耍花樣而已!」
「呵呵,我不會在任何人面前使用那種能力的。」
「難道擔心我會複製你的能力?」稍微捉住了把柄,小桃就變得囂張起來了。
「你說呢?」古寂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走進更深的黑暗裡。
小桃默默感受著他的氣息,一切的變化。
世界很靜,甚至連空氣也好像停止在某一刻了,但是小桃捉不住那個時間,她發現世界沒有移動,世界卻在轉變。
古寂的氣很淡,淡得甚至感受不了,但是迷宮好像慢慢地改變,一條條通道被打通了,光明從遠處射進來。
這個也是夢魔的陷阱嗎?她還在夢境裡面嗎?那個古寂是假的嗎?小桃只能相信這一點,不然叫她怎麼去相信,連有魔鬼之稱的古寂王族都不敢打擾的鬼神,古寂居然輕而易舉地擺平了他們,就像是一場談判。
沒錯,像是一場談判,古寂根本沒有用過靈力,就算有,也只是用了建立普通結界那麼薄弱的靈力而已。小桃敢肯定他絕對沒有跟夢魔戰鬥,但是真的憑藉心理這一關,就讓夢魔給他打開出口了嗎?
從幽女地宮到出口,從魔界到人間,小桃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脫離了夢魔的束縛了,但古寂輕而易舉的化解,又怎麼解釋?到底古寂是一個什麼怪物?
回到酒店,古寂明明知道小桃滿懷好奇,卻沒有說出打敗夢魔的原因。
終於,小桃還是忍不住,但一開口便是帶著刀刃的尖銳:「古寂,你打算一直這樣嗎?」
「怎樣?我這樣不好嗎?難道你懷疑自己還在夢裡面?」古寂刻意諷刺,其實小桃看得出他知道自己好奇得有點著急了。
「你不說也沒關係,反正我想知道的事情我一定不會放棄。」小桃語帶警告道。
古寂無奈一笑,搖了搖頭,再帶著嘆息道:「唉,真沒你辦法!其實每個人都會有一個心結,夢魔也不例外,我只不過是幫他做了一件事而已。」
小桃皺起眉頭,狐疑地問道:「這麼簡單?」
「你這麼聰明,應該自己去分析我有沒有說謊了。」古寂聳了聳肩膀,然後霸佔了小桃的床,一覺睡下去。
小桃突然發現自己又被忽悠了,於是抿住雙唇,沒有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