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沉默傷痛

區柔的老爸在我們離開游輪的當天因心臟病突發住進了醫院，下船后我就一直陪著區柔留在醫院照看。兩天後，等我們再次返回慕德學院的時候，一切又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大家似乎對我更敬畏了。有時候常常是我出現在哪裡，哪裡的人就迅速消失或迅速變啞巴。區柔說，夏西婭現在是慕大少爺未婚妻的事情已經被貝森弟在學校里廣播了。比起菊野，大家更害怕沉默寡言的慕井然。

「西婭啊，你怎麼受的了大少爺法西斯的管制呢？！竟然連我都不可以碰你欸！害我們要像現在這樣躲在女廁所里。」區柔在知道慕井然對我的要求后，一直非常不滿。

「還好啦。只要你不碰我，他就不會發飆啊。」

「這簡直太痛苦啦！我們可是蕾絲欸，哪有蕾絲之間不牽手，不擁抱的啊！」

「還提蕾絲！要是這話被他聽到，估計以後我們見面都難了。」我故意恐嚇區柔，她立刻捂住嘴巴，驚慌地左右看了看。

「大少爺比菊野還要霸道呢。」區柔壓低聲音說，然後突然捏起我的下巴一臉疑惑地看著我問：「西婭啊，你不會是受虐癖吧？別人越虐你越喜歡？」

「去，去！你才喜歡受虐呢！其實井然相信我們不是蕾絲啦。」

「那他還那樣要求你。」

「井然說了啊，所有人都不許碰我。你也是人嘛，那就要一視同仁嘍。」

「切，還沒怎麼樣就已經開始為他說話了。」區柔取笑我說：「看來啊，你這次真是中毒不淺。」

「那你有解藥嗎？快救救我吧~~」又咯吱起區柔的癢穴。

「哈哈，哈哈……我錯了，我錯了！繞了我吧！西婭，我錯了啦……」區柔連連求饒，我這才放過她。她捂著肚子又突然說了一句：「西婭，菊野走了。昨天夜晚的飛機。」

笑容頓時風化在臉上，垂下頭嗯了聲。

「我一直覺得菊野沒有放棄過你呢。不然他也不會走之前把你家房子的貸款問題擺平了。」

那天游輪靠岸后我就帶著從慕井然那裡得到的200萬支票趕去銀行，卻被告知已經有人幫我還了。上面的經辦人上籤著端木菊野。

「區柔，可以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嗯？」

「以後不要再提他的名字了。這裡有200萬的支票，放學后幫我送去菊野家。」

「嗯。我明白。既然你們都已經分手，你又有了新的男朋友，以後還是少接觸。我替你去！」區柔接過支票后給了我一個溫暖的擁抱：「西婭，加油！！」

嗯啊，加油！夏西婭！！

在游輪偷聽到的那些話經過兩天的消化和反覆思量后，我決定把它們無視掉。就算慕井然是因為某個計劃才選我當他的未婚妻，但這對我來說又有什麼損失呢？我要的不就是成為他的女朋友嗎？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做有錢人女朋友的待遇就是讓人羨慕啊。可以去三樓的貴賓用餐區；可以在體育課口渴的時候，有人自動送來礦泉水；可以去買東西的時候得到免費贈送；可以在上下學時有專車接送……這樣的生活對我來說已經是第二次了，也許是怕自己會回憶起當年和菊野的事情，所以我全都拒絕了。

慕井然和我的關係雖然已經眾所皆知了，但因為有貝森弟的存在，我在學院里卻很少能看見慕井然。

「對不起，大少爺今天心情不好，想一個人用餐。」

「對不起，大少爺練琴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打擾。」

「對不起，大少爺在午休。」

……

什麼嘛！我現在是慕井然的女朋友欸！竟然連見一面都要經過一個執事的點頭。我懷疑這都是貝森弟阻撓我和慕井然見面的借口。

放學后，我和區柔一直等到所有人都離開學院后，才騎著腳踏車自由自在地并行走在回家的路上。

「西婭啊，馬上就是愚人節了，你今年準備怎麼騙我啊？」

「到時候你就知道嘍。」壞笑著。

「先告訴我嘛，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啊。去年差一點被你嚇死呢。」

「我保證今年一定把你嚇死，而不是差一點嚇死。哈哈。」

「壞西婭！我鄙視你！！」

「好區柔！我愛死你！！」

「哈哈……」我們同時大笑著。

意外往往就出現在人們精神麻痹或者大意的時候，正騎到下坡路，一個黑影突然躥出來擋在我面前。緊急捏手剎，車子一晃，我啊一聲從車座上飛了出去，正好將黑影撲倒在地。

「西婭！！」區柔立刻停下來衝到車禍現場。

誰能告訴我，這是我第幾次和這傢伙如此近距離的接觸上？！而且每次這樣的畫面都會被區柔撞上。

「二少爺，怎麼是你？」

匆忙從慕皓乙身上跳開，一邊拍著身上的塵土，一邊抱怨：「真倒霉！天還沒黑就遇見一隻過街鼠！你沒事瞎躥什麼？！又想變殘疾人啊？！」

「你沒事學什麼加菲貓！以為自己可以一屁股壓死一隻過街鼠啊！！」慕皓乙拍拍屁股從地上站起來，對我使了個眼色說：「喂，我有話要跟你說。」

區柔立刻會意地閃到一旁。「我去看看西婭的自行車。你們慢慢聊。」

「你又要說什麼？」沒好氣地問。

「把我藏起來。」

「有病！」生氣地打算掉頭就走卻被慕皓乙擋住去路。

「我媽來了，她要帶我回義大利。」

「好啊，終於不用再看見你了。」

「我是逃出來的。所以你要把我藏起來。」

「你逃出來管我什麼事！我又不是你什麼人幹嘛要藏你？去找你的女朋友蘇顏啊！」

「你腦殘啊！正因為蘇顏是我的女朋友，所以我不能去找她啊！我不見了，我媽第一個要去問的人就是蘇顏！她肯定會把我交出去。我想過了，只有你家最安全。我要藏你家！」

真受不了這個無賴！「不行！」不假思索地拒絕。

「你必須答應我，不然我就把我們的事情說出去！」慕皓乙抓住我的手，要挾地說。

「呀！！分開！分開！快分開！！！」區柔突然尖叫著衝過來將我們強行分開后，害怕地對慕皓乙說：「抱歉啊二少爺。這是大少爺的規定，任何人都不能碰西婭，否則大少爺就會和西婭分手的。二少爺還是保持點距離，不要害了西婭。」

「任何人都不能碰她？！」慕皓乙吃驚地重複問區柔，區柔點點頭。

「這話還真像是他說的。在家裡，凡是他的玩具都不許別人碰，一旦被碰了，要麼丟掉要麼毀掉。」慕皓乙評論著，區柔不解地直撓頭。

轉身走到自行車前，騎跨上去后對慕皓乙和區柔說：「你們還不走？」

「哦，哦，走。」區柔也返回她的自行車，慕皓乙則厚臉皮地坐在我的自行車后。一路上區柔總不停提醒他，不能碰！不能碰！可該死的慕皓乙卻像是要氣氣區柔般，要麼故意摟下我的腰，要麼故意用臉靠下我的後背。NND，死變態！！

三叉路口時，我對區柔強調說不要對任何人提起見到慕皓乙的事情，因為我怕慕井然會吃醋。區柔當然三緘其口的同意了。於是我借口要送慕皓乙回慕家便和區柔分開了。

上次倉庫的事情后，后媽就更換了倉庫的鑰匙，現在我唯一可以藏下慕皓乙這個大活人的地方就只有我的閣樓。為了不被發現，我讓慕皓乙從屋子外面的上下水管道爬上閣樓。我從裡面進去照應著。

「我回來了。」打開門后我像往常一樣打著招呼，卻得到一個冷冷的回應。

「需不需要我們像迎接女王一樣站在門口等你啊！」后媽對我的態度依然如舊，只是兩個姐姐們現在變得不再幫腔了。她們正無視我和她們媽媽的戰爭，低頭吃著爆米花。

「如果你想，我不介意。」

「死丫頭！別以為房子的事情是你解決的，你就可以在這個家裡指手畫腳了！我還是那句話，遲早有一天你還會被拋棄的！」

「你活著的時候是不會看到這一天的。」

「你……！！」

因為在客廳里和后媽們耽擱了會時間，等我趕到閣樓時，雙手抓著窗檯像只長臂猿一樣懸挂在半空的慕皓乙已經快要堅持不下去了。跑去打開窗戶，抓住慕皓乙的手要把他拉扯上來，卻在接近成功時被無力的慕皓乙一下子撲倒在地。

「咚！」地板發出沉悶的一聲。

「死丫頭！你要拆了房子嗎！」后媽聽見響動沖樓上怒吼，我緩過神來一下子推開慕皓乙，跑過去把門反鎖了起來。

「如果被他看見剛剛的一幕，你猜他會怎麼對你？」慕皓乙自問自答道，「他會擰掉你的腦袋，砸碎你的身體，再把碎片丟進垃圾桶里，就像對待他的變形金剛一樣。8歲的孩子生氣起來都是很暴力的。」

「無聊。」我決定無視他散播的恐怖流言。雖然慕井然有時候的眼神很可怕，但他絕不會像慕皓乙說的那麼殘忍沒人性。而且，我至今都不相信慕皓乙說的，慕井然的智商只有8歲。

「喂！如果他要你陪他玩的時候，你拒絕，他就會用鉛筆扎你的手哦！還有，如果他要吃糖的時候，你不給他，他就會用開水燙你的手哦！還有還有，如果他要看的漫畫書你買不到，他會……」

「剁了我的手嗎？」打斷一直喋喋不休的慕皓乙並自己補充說，「就算井然他真有你說的這麼殘忍，那又有什麼關係，只要我喜歡就好！」

真不明白慕皓乙為什麼總要說井然的壞話！難道他還想嚇我，讓我放棄做慕家兒媳婦的念頭？

「你真的喜歡他？」慕皓乙的語氣一下子低沉很多。

「是啊。」漫不經心地回答著開始俯身收拾起床鋪。

「為什麼？」慕皓乙走過來一把將我的身體拉轉過去，「為什麼會喜歡一個8歲的孩子？難道你不喜歡我……」他突然停頓下來，我的呼吸也一下子也停止了，他此刻凝視的眼眸儼然變成一片郁藍色的深海，我的心跳被一些緊張的情緒干擾開始有些亂了節拍。

「……這樣的正常人嗎？」慕皓乙終於把這句完整的話說了出來，我的呼吸頓時恢復了。

「在我眼裡，井然就是再正常不過的正常人。如果你想讓我藏你，就給我閉上嘴巴，不許再說井然的壞話！」

「我家有隻小貓，它的名字寶寶，寶寶天天喝奶……」手機響了，鬆開慕皓乙的手拿出手機。

「西婭小姐，大少爺邀請你看8點的電影。接你的車子馬上就到，你準備下。」打電話給我的是貝森弟。雖然我有點高興馬上就能見到慕井然，但卻失望不是他親自打給我的。當初他收下我的電話號碼時就沒想過會親自打給我嗎？

掛了電話后，我開始翻箱倒櫃地找衣服。這是我和慕井然第一次正式的約會，我要自己做個漂漂亮亮的公主。

當我正興奮不已地拿著不同衣服對著鏡子比畫時，安靜很久的慕皓乙又說了句話。

「我沒想到那是你的第一次。我以為那些墮胎的謠言是真的。你為什麼不為自己解釋？」

喜悅的心情頓時跌倒谷底！這傢伙就是有破壞人興緻的本領。

「我沒做過的事情幹嘛要費口舌的解釋啊！」生氣地將衣服丟在慕皓乙的頭上，「真相是給智者看的，謠言就是給你這樣的白痴聽的！」

「喂！不是我一個人相信啊！是端木菊野那個混蛋自己說的！你不是還和他同居過嗎，懷孕什麼的又不是沒可能！」

哈，他還理直氣壯了！！

「是，我是懷孕了！我是墮胎了！我後來還做了處女膜修復手術！這樣你滿意了嗎！！」

「這還差不多……」慕皓乙沮喪地說著。

該死的混蛋！他竟然相信我說的那些氣話！！真想把他塞進下水道里沖走！！

「這麼晚了，還要出去啊。」

「是啊。約會去。」

「我餓了。給我吃的。」

「忍著，回來時再給你買。」

「現在就要！」

「喂！搞清楚你現在是逃難藏在我家欸！不想被轟出去就給我聽話一點！我走了！管好你的嘴，被后媽發現你就死定了！」警告了慕皓乙后拿起背包就準備離開閣樓。

「不要去！！」慕皓乙衝上來抓住背包帶。我回過頭詫異地看向慕皓乙，他在慌亂不安什麼？

「如果你后媽和姐姐們上來，我怎麼辦？」慕皓乙垂下眼帘，含糊不清地說。

「她們一般不會上閣樓。如果有異常，你就躲進那邊的大衣櫃里。記著，在我回來之前千萬不能離開房間。」交代著準備把書包帶從他手裡抽出來。書包帶動了動，又被慕皓乙抓住。

「幾點回來？」

哈，這傢伙什麼時候變得愛多管閑事了！

「該回來的時候就會回來。鬆開啦！」生氣地把書包帶完全抽出來后很快離開了閣樓。剛到樓下，井然派來的車就開到了。興奮地鑽進車后，司機就撥通電話打給貝森弟說，人接到了，馬上就到。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又讓司機停下車匆忙跑回家。

當我氣喘吁吁跑上閣樓並打開門的時候，慕皓乙那個傢伙正躺在我的床上閉著眼睛，撅著嘴巴，舉著我的玩具熊做著要親吻它的動作。我的突然返回讓他嚇了一跳，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一樣他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把玩具熊甩出很遠，紅著一張臉尷尬不已地問我：「回來啦？」

「回來拿這個。」從抽屜里將慕皓乙之前給我的那部手機拿出來對他說：「如果有什麼意外就打這個號碼！還有，我家的熊是個BOY！」

真搞不懂這傢伙剛剛在玩什麼？竟然和一隻玩具熊練習接吻！！

再次離開閣樓后，我把慕皓乙的手機調成了震動放進書包的內層口袋裡。

有錢人看電影似乎都是包整場的橋段。慕井然當然也不例外咯。

「大少爺已經在裡面等你了。」貝森弟拉開放映廳的大門，空蕩蕩的電影院里漆黑一片。

「我來了。」走進放映廳，身後的大門便關上了。我頓時陷入一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一種可怕的，死寂般的黑暗。

「你在哪？」我問。膝蓋剛碰倒一排座椅，我根本看不見慕井然坐在那個位置上。

「你在嗎？」沒有人回應我，於是我又問了一次，「你在這裡嗎？」

話音剛落，頭頂的通風道內呼一下就吹出股冷氣，冷得我一激靈。誰幹的？！這不有病嗎！現在才3月份欸，怎麼送冷氣呢？！難道是中央空調壞了？

「你再不說話，我就走了！」我有點生氣打算離開這裡，走到大門處時才赫然發現大門被人從外鎖上了！頓時慌張了。糟糕！難道被騙了？！

「開門！喂！開門！！」害怕地一直拉著門把手，卻始終打不開它。募地，放映廳內開始飄出經常出現在恐怖片里的會讓人毛骨悚然的配樂，就像各種各樣猙獰的魔鬼漂浮在空氣里。它們冰涼的手指不停撩撥著你的頭髮，戳點著你的皮膚，拉扯著你的靈魂……

「開門！快開門！！慕井然！快開門！！」害怕地大喊。音樂卻變得越來越大聲，最後不單單是讓人害怕，而演變成了一種震耳欲聾的噪音。那種噪音就像是指甲劃過玻璃時發出的聲音被放大了一百倍！我蹲在地上，用雙手死死堵住耳朵，不停大喊：「停下來！不要放了！不要放了！！」

可痛苦並沒有停止。有那麼一秒，我想要把自己的耳膜捅破，這樣就能從此刻無止境的痛苦中解脫出來。我感覺自己的神經快要崩潰了。

門終於打開了，慕井然就站在門的外面。我像瘋了一樣從地上跳起來，揮手就是一拳重重地打在慕井然的臉上。

「大少爺，小心！」貝森弟立刻擋在慕井然面前，身邊的保鏢衝上來將我拉開。

緊咬著下顎問他：「為什麼？！」

慕井然不發一語地站在原地看我，眼神似乎是有話要說卻始終被壓抑著而綳在那裡。

為什麼，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雙拳緊緊攥著。

貝森弟看了看四周后低聲對慕井然說：「大少爺，現在安全了。要不今晚就到這裡吧，西婭小姐也累了。」

我聽不懂他們的對話，但從貝森弟和慕井然的神情中感覺到，周圍的環境與之前發生了某種不為人知的變化。

「5分鐘。」慕井然說著走上來一下子拉起我的手將我再次帶進了放映廳內。雙腳還沒站穩，慕井然就把我擁入了懷裡。

「對不起……對不起……」這兩句對不起，沉沉的，顫顫的傳進我的身體。一瞬間，所有的怨氣也好，怒氣也好，全都如積雪般融化了。

慕井然此刻緊擁著我的雙臂在告訴我，他這樣對我是因為他有一個無法說出口的苦衷，我在放映廳內經受的苦痛和恐懼，他也同樣經歷著，甚至比我還要強烈。

我的心感受到了這些，眼淚沒有原因地從身體深處流淌出來。

「你到底是不是他？」我終於問出了內心的這個疑惑，就算已經認定慕井然就是當年的那個哥哥，但我還是想親耳聽見他告訴我說，他是。

慕井然沒有回答我，而是用更深的擁抱完全包裹著我。心平靜了，因為這就是他的回答。

「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什麼都不能給你，你還會留在我身邊嗎？」慕井然問。

我怔住了，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假設，又為什麼這麼問我。

「放心，我不會讓這一天到來的。」他的擁抱變冷了，我想他把我的沉默當成了默認。沒等我解釋，他便鬆開我，恢復一貫的冷漠表情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走出放映廳。

「等一下！」當我追出去的時候，已經失去了慕井然的身影。空無一人的電影院里，我忽然覺得好冷……

長大后的慕井然，內心依然像當年的那個哥哥一樣是個黑暗的彷彿煉獄般的世界。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能讓他快樂起來，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減輕他內心的痛苦，不知道怎麼做才能使他得到救贖……慕井然，你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你讓我留在你身邊是想抓住我的手，讓我救你？還是想帶著我一起墜入地獄？為什麼我感覺自己正身不由己地被你帶入一個可怕的漩渦里？暴風雨就要來了嗎？

「嗡——嗡——」手機在背包里嗡嗡的震動。

「喂！我餓得都要撓牆了！你怎麼還不回來？！」事實上，距離我離開閣樓才只有一個半小時而已。

沒有回答就掛斷電話。雙手插進大衣口袋心情沮喪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嗡——嗡——」手機又響了。我又掛斷。緊接著又響了，又被我掛斷。大概十幾次之後，手機終於不再響了。我無力地坐在路邊的長椅上看著眼前川流不息的車流，思緒漂浮。

如果說我是今天才真正確認了慕井然的身份，那他又是什麼時候認出我的呢？我突然想到，也許慕井然身上的那條項鏈就是我的。我在游泳池弄丟后被他看到了，所以他才認出了我；所以在遊樂場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才會問我，是不是叫西婭。慕井然的身上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他的智商到底是不是只有8歲？他剛剛把我鎖在放映廳的做法真的很像小孩子的惡作劇。慕井然，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你？

「嗡——嗡——」安靜很久的手機再次響了，我擔心慕皓乙真有什麼事情於是接通了。

「喂！你快點回來啦！我要去廁所！！」閣樓上沒有衛生間，慕皓乙要去廁所的話只能去一樓。二樓的衛生間是后媽和姐姐們專用的。現在才10點，后媽和姐姐們肯定都在一樓客廳里看電視。

「用礦泉水瓶解決啦！」丟出一句話后就掛了電話。現在我很煩，很無力，不喜歡被人打擾。

「嗡——嗡——」手機緊接著響起來。

「喂！我是要那個啦！礦泉水瓶怎麼解決啊！你快回來！不然我就解決在你床上！！」

這次換慕皓乙掛電話了。

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無奈地從長椅上站起來攔下一輛計程車十萬火急地趕回家。如果那傢伙敢拉在我床上，我一定讓他再吃回去！！

「司機，開快一點啦！救火啦！」

幾分鐘后當我火急火燎地趕回閣樓時，慕皓乙那傢伙正悠然自得地躺在我的床上，抱著我的熊自言自語著，一點也不像內急的樣子。

「喂！」怒吼一聲，慕皓乙立刻甩開手裡的熊從床上蹦跳起來。

「你不是要去廁所嗎？！」生氣地質問。

「是啊！我已經快忍不住了！」說著慕皓乙就裝作痛苦的樣子捂著自己的肚子。

狐疑地打量了下慕皓乙后說出我的安排：「我先下樓讓她們各自回屋，然後我會去打開一樓廁所的窗戶。你順著下水管從閣樓爬下去后，再從窗子爬進衛生間，從裡面把門反鎖上。完事後再把鎖解開，重新從窗戶爬出來返回閣樓。如果期間有誰要用衛生間，我就假裝廁所的門鎖壞了，你聽見門外有動靜就儘快從窗戶溜走。還有，完事後你要記得學三聲貓叫，這樣我就知道你離開了。」為了不讓任何人發現慕皓乙，我設計好了一整套縝密又詳細的計劃。

「不是爬下水管就是爬窗，你當我是蜘蛛俠啊！」

「你撐死了就是只壁虎。少啰嗦了走啦。懶人懶馬屎尿多！」我嘟囔著。

「喂！好歹我也是個少爺欸，為什麼就不能在我面前淑女一點？！」慕皓乙抗議著，繼而又小聲地嘀咕了句：「在他面前，你溫順的就像只綿羊似的。」

「是，你是少爺。但井然是大少爺。大少爺懂嗎？比你多個大字！少廢話了，你還去不去啊！」

「終有一天，你會後悔現在這樣對我的！」慕皓乙忿忿地說。我給了他一記白眼和冷哼就離開了閣樓。

要把后媽和姐姐們氣回她們的卧室，對現在的我來說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因為我是慕大少爺的未婚妻，后媽對我的態度收斂很多。現在我只要坐在沙發上和她們一起看電視，她們就會在3分鐘內從我身邊消失。

事情進展的很順利。十幾分鐘后我和慕皓乙又成功地潛回了閣樓。

關上門后，不由地長吁一口氣，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

「喂！起來！」慕皓乙走過來踢了踢我懸在床外的腿，「我是少爺，我要睡這！」

我這才想起來一個嚴峻的問題，閣樓上只有一張1米5的床。

「憑什麼？！這是我的家，我的閣樓，我的房間，我的床！」說著就將整個身體全都移到床上並迅速蓋上被子假裝睡覺。管你是少爺還是天皇老子，我絕不會讓出我的床！

「不管！我就要睡床！」慕皓乙突然從另一側擠上床來。更無恥的是他還用躬起的身體一直向外擠我，並將我身上的被子強行拉扯到他身上。

我見過無恥的，但沒見過這麼無恥的！生氣地轉過身來向慕皓乙宣戰！！

手推，腳踹，頭頂的招數未能湊效后，我又對他發動了枕頭大戰，最後發展到拳腳相向。他抓住我的雙腳，我擰住了他的雙腿。他只要一撓我的腳心，我就用力擰他的大腿。為了不發出聲響，所有的哭與笑都是在內心進行著。最後精疲力竭的我們用眼神達成協議，同時鬆開對方，像兩個剛剛跑完1000米的運動員一樣虛脫地躺在床上，急促的喘氣。

「我絕不會讓出這半邊床！反正我已經墮過胎，沒什麼好怕的！」

「我也絕不會讓出我這半邊！反正我是男人，吃虧的總不是我！」

我們生氣地同時側身背對著對方躺下。戰爭終於平息了。

「你要藏在我家多久？！」這樣和人分床而睡的痛苦到底還要忍受多久啊！這傢伙的身上完全沒有一個紳士應該有的風度和氣質！看看慕井然舉手投足間的高貴，再看看他的無賴無恥，果然親生子和養子受的教育不同！

「貝森弟說，5天後我媽就要去日本處理一個企業的合併問題。只要她一離開台北，我就自由了！」

5天？！！好漫長啊！

「我真不明白，既然你已經和蘇顏和好了，又報復了你討厭的人，為什麼還要賴著這裡？！」

「你那天沒在餐廳看見有人向蘇顏求婚嗎？！我才不會白痴到給別人有機可趁的機會。」

「你可以帶她一起去義大利啊！反正你們家那麼有錢。」

「她要是願意去，我也不用追到這裡來了。」

……

也許是我們的體力都消耗過多，所以才能像現在這樣破天荒地第一次心平氣和地對話。其實，慕皓乙這傢伙只要不跟我吵架的時候還是不怎麼討人厭的，他要是再能大度一點把床都讓我睡就更紳士了。

「喂，你對井然了解多少？他身上是不是發生過什麼？」安靜了很久后，我問。

「我才沒興趣了解一個8歲的智障！」

「你才智障！井然比你正常多了！」一聽到他誹謗慕井然我就上了火。

「就算你不承認也沒用，醫學鑒定書就是最好的證明。反正你是腦殘，腦殘配智障，天生一對。」

「我們就是天生一對！你嫉妒啊？！」

「我嫉妒？！我和蘇顏不知道嫉妒死多少人！！」

「切！」差一點我把看見慕井然和蘇顏接吻的事情當成反駁慕皓乙的話說出口。房間再一次陷入安靜。

「喂，你和他剛剛乾什麼去了？」這次慕皓乙先開口問我。

「問這個幹什麼？」

「我只是好奇，和一個智障怎麼約會？」

「不用好奇，我們像所有其他情侶一樣，該說的都會說，該做的都會做。」

「切！」這次換他切斷話題。

我們誰都沒有再說話了。漸漸的，我的眼皮沉重起來，很快被濃重的睡意打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