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抉擇

第十六章 抉擇

分明很長的路程,思忖間,轉眼就到了盡頭。

簡葇帶著媽媽和妹妹回到屬於她和鄭偉琛的家。

房門打開,一雙款式相同的情侶拖鞋擺在門口,一黑一白,上面分別綉著小巧精緻的兩個可愛的昵稱:老公、老婆。

衣架上掛著一男一女的同款家居服。

陽台上兩張躺椅緊緊挨著,一點距離都沒有。

茶几上擺著一對相互依靠的情侶杯,兩個杯子剛好湊出一個手繪的圖案,男孩兒騎著自行車載著長發的女孩兒,在風裡飛馳,風把女孩兒的長發吹起,每一個飛揚的髮絲都描繪得細緻入微……

她不知道媽媽和妹妹看到這樣的家會有什麼樣的感觸,反正她每次忙完了通告都會迫不及待回家,回到鄭偉琛為她創造的二人世界!

鄭偉琛把行李放置好,倒了三杯水,放在茶几上。

簡葇扶著媽媽坐在沙發上,看見媽媽的臉色不太好,額頭上的汗珠越積越密,有些擔憂,「媽,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沒事。」

「那先喝杯水吧。」

「不用麻煩了,我不渴。」

鄭偉琛在她們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他剛剛坐穩,就聽見簡葇的媽媽說:

「其實你根本不用浪費口舌,因為你不管說什麼,我一定會回答你,你是呂

雅非和林近的兒子,是因為你,你的父母才害得我們家破人亡……只要我有一口氣在,我決不會讓女兒和你在一起!」

一番話,沒有給他留任何餘地和後路。

鄭偉琛看了一眼簡葇,點頭說:「我知道!我也知道簡葇非常孝順,為了媽媽,為了妹妹,她承受多少痛苦都不會有怨言。五年前,她就是因為知道你和簡婕不能接受我們在一起,她跟我分了手。她跟我說,讓我放過她,她說她太痛苦了,痛得快要活不下去了……她寧可開車撞向街上的護欄,把自己撞得一身是傷,都不肯見我一面。她要是真的不願意見我,我無話可說,可是我知道,她不是不想見,而是不敢見。她怕看見了我,就沒辦法再離開我……」

簡葇明顯感覺到自己被媽媽握著的手,疼了一下。

「伯母,這五年來,你和小女兒在加拿大生活得很好吧?有豪華的洋房

住,有傭人伺候,有名牌可以穿。簡葇也一定告訴你,她過得很好,她賺錢很容易,一部戲就有幾十萬的片酬,名利雙收。那你知不知道,她這五年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她那些片子是怎麼拿來的?」

簡葇感覺到媽媽的呼吸已經有些不穩,她想要開口阻止,猶豫了一下,卻沒有說什麼。

鄭偉琛話鋒一轉,「伯母,有時候,我真的挺羨慕你,你可以什麼都不知道,心安理得在加拿大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可是我……每隔幾天就會有人告訴我,她陪哪個老闆喝酒,跟哪個領導吃飯,又和哪個導演有曖昧關係……她明明知道我可以給她最好的生活,我可以給她一切她想要的,包括愛情,她卻寧願周旋在那些別有用心的男人身邊,也不願意見我……你知道為什麼嗎?」

房間安靜得只剩下呼吸聲。

一直站在窗邊出神地望著仙人掌發獃的簡婕,忽然開口:「我記得仙人

掌的花語是——藏愛在心底。是嗎?」

「是!」鄭偉琛說,「那盆仙人掌,是我五年前送給你姐姐的。」「很漂亮!」

鄭偉琛看看牆上的時鐘,又看向簡媽媽緊緊扣著的手指,「伯母,你可能覺得簡葇今天對你說,她不管我父母做過什麼,她一定要跟我在一起,是

大不孝,是大不敬?事實上,那是她做了無數次掙扎,才說出的心裡話。」他嘲弄地笑了笑,「卻換來你一個巴掌……」

簡媽媽終於控制不住心頭複雜的情緒,猛地站起身,顫抖著手指指著他,「你用不著指責我,我女兒本來可以生活得很快樂,又是誰讓她家破人亡,毀了她的生活?」

「我承認,要不是我媽媽和林近為了保護我,你們一家人一定生活得特

別幸福。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改變不了了,林近已經被判了無期徒刑,這

一生都要在監獄度過,我媽媽也瘋了。」

「什麼?呂雅非瘋了?」

「嗯,瘋得連我父親都不認識。」

她忽然笑了,「我就知道,她一定會受到懲罰的。」

「是,他們已經得到了應得的報應,你還要再拿他們的錯誤繼續懲罰我

和你女兒嗎?這麼做,能讓死去的人復活嗎?」

簡媽媽沉默一下,低頭看看悄悄抹去眼淚的簡葇,突然說:「好,為了我女兒,我可以接受你……不過,我要你和你的父母脫離關係,而且你必須發誓,永遠不見呂雅非,也永遠不見林近。」

「媽!」簡葇焦急地拉了拉她,「他父母就算有千錯萬錯,始終是他父

母,你這樣的要求根本就是為難他。」

她卻充耳不聞,「十五分鐘已經到了,你要的機會我也給你了,你自己決定吧。」

「對不起!」他態度堅決。

「好!你走吧,就算有一口氣在,我也不會讓我的女兒嫁給你!」

見鄭偉琛站起身,簡葇以為他真的要走,正想上前攔住他,沒有想到,他卻從口袋裡拿出一個黑色的絨布盒,在簡葇面前打開。

簡葇詫異地看看面前的鑽石戒指,看看身邊的媽媽,又看向鄭偉琛,

「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垂眸,深情的目光毫不掩飾地望著簡葇,「我記得,五年前,我爸爸也跟我說過類似的話,他說:『鄭偉琛,只要我有一口氣在,我就不會讓她進鄭家的門。』你猜,我是怎麼回答他的。」

「……」她咬著嘴唇,搖頭。

「我說,『只要我有一口氣在,我就一定要娶她,誰都阻止不了!』」

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從她紅透的眼眶中湧出。

「簡葇,這是我送你的第六枚鑽戒,也是最後一個了。我等了你這麼多

年,今天,我只希望你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你到底願不願意嫁給我?」

她終於明白了,鄭偉琛那一句「你有沒有和我在一起的決心」,原來是讓她在關鍵時刻,背棄親人和他在一起。

胸口滾過一陣灼人的火熱,她伸手,接過他手中的戒指。

「媽!」驚呼聲來自於一直站在窗邊的簡婕。

她急忙回頭,看見媽媽摔倒在沙發上,臉上毫無血色,嘴唇變成青紫色。

「媽?!你沒事吧?」

簡婕跑過來,熟練地檢查了一番,又去包里翻出了一瓶葯,「媽沒事,就是高血壓犯了,吃了葯就沒事了。」

「哦。」簡葇拿了水杯,正想喂媽媽吃下,卻被她揮手打翻了。

「媽?!」

媽媽的聲音模糊卻絲毫不含糊,「我說過,只要我有一口氣在,絕對不會讓你嫁給他!」

「媽,你先把葯吃了。其他的事我們再慢慢說,好不好?」簡葇心急如

焚地勸著。

媽媽卻緊緊閉著嘴,不肯張開,也不看她一眼。

看著媽媽越來越灰白的臉色,顫抖得越來越劇烈的身體,還有咬得滲出血絲的嘴唇,簡葇別無選擇,將手中的戒指交還給鄭偉琛。

「我們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她對他略微搖了一下頭,想要示意

他,等到她媽媽的態度緩和點再談這個問題。

可是鄭偉琛偏偏出奇的堅決,「現在不是時候?那麼什麼時候才是時候?七年之後?還是下輩子?」

「你別逼我,行嗎?」

「是我逼你嗎?」他苦笑,那種苦澀還摻雜著更深切的失望,「還是,

你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要跟我在一起?」

「我……我想過,我真的想過!」

這一刻,她忽然有種強烈的感覺,他會離開她了。永遠離開!

她死死扯住他的衣袖,不時擔憂地看向呼吸困難的媽媽。她怎麼也想不通,鄭偉琛為什麼一定要在這個時候逼她做決定。

「那你為什麼要申請移民?」

簡葇愣住了,「你,知道了!」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你親口告訴我父親,你會在我結婚之後出國,永

遠不再回來。你以為他不會告訴我?!簡葇,在你心裡,你根本沒有放下過仇恨,你也從來沒打算跟我結婚。」

他想要抽走被她拉住的衣袖,她忙扯得更緊,「不是!你明知道我愛你,我想跟你在一起,可……我是真的沒有辦法,我是真的沒有選擇……」

他說:「那就放手吧。」

她哭著搖頭,拚命搖頭。

她兩隻手用盡了全力扯著他,不肯放手。比一個即將失去媽媽的小孩子還要無助,還要驚恐,她的臉上滿是肆意橫流的眼淚……

最終,他扯開了她的手,衣袖在她的指甲中碎裂。她的指甲也在撕扯中折斷,指尖滲出了鮮血,染紅了她手中的布條。

「鄭偉琛!」他的名字在她的抽泣聲中顫抖著。

可他沒有回頭,他決然打開門,離開了他們的家。

留下門前的拖鞋,留下茶几上的情侶杯,也留下了泣不成聲的她……她從未想到,他也可以這麼殘忍!

媽媽終於吃了簡婕喂她的降壓藥,平躺在沙發上休息了一會兒,精神好了很多。

簡葇坐在椅子上,臉上的眼淚還沒有干,手中緊握的布條上的血漬早已乾涸,跌落在地板上。

她看著緩緩坐起的媽媽,面無表情問:「媽,這樣的結果,你滿意了嗎?」

「……」

她沒有聽到回答。那麼,就該是滿意了吧。

她說:「簡婕,你好好照顧媽!我累了,我要去睡覺了,我明天早上還有新戲的通告。」

「姐,」簡婕問了個很不合時宜的問題,「你這部新戲,是怎麼拿到的?」

「怎麼拿到的?」她驀然想起那天晚上,她被很多人灌酒,鄭偉琛就坐

在她身邊看著她喝,直到她喝醉了,睡了他的床……

忽然覺得很可笑,她憋不住笑了出來,「陪男人睡覺!」

她看看媽媽和妹妹如遭雷劈的表情,平靜地走進卧室,鎖上卧室的門。

打開紅木雕花的衣櫃,裡面形形色色的睡衣,她一件件挑選著,選來選去,最終選擇……拿出電話打給鄭偉琛。

她想告訴他,她剛才只是想讓媽媽先吃藥,她是想跟他在一起的。他們還可以繼續努力,他們不能就這麼放棄。然而,電話響了很久,沒人接聽。

她發簡訊給他,「你別生氣了,我媽媽就是那個脾氣,不順著她不行。

我明天早上去找你,我們一起想辦法說服她,好不好?」

她等了好久,沒有看見回復。

她又發簡訊,「不回話就是同意了,我明天一早就去你家找你,就這麼定了。早點休息,我保證你明天睜開眼就能看見我!」

她相信即使鄭偉琛沒回,他看見了簡訊就會消氣。就算不消氣,明天早上她去哄他一下,他也一定會消氣。

他一向都是很好哄的。

所以,她趴在枕頭上很快入睡。

夢裡的鄭偉琛從來都不會離開她,更不會這麼殘忍。他總是溫柔地笑著,淺吻著她的額頭。他說:「傻瓜,我怎麼會不要你,我是故意要這麼做,以退為進,你懂嗎?」

她撲在他懷裡,埋怨說:「你應該提前把劇本告訴我,我的演技很好的,我肯定演得很逼真。」

「下次,下次一定告訴你……」

她笑得醒了過來,睜眼看見東方泛白的天,她悄悄下床,悄悄聽了聽外面的動靜。

很安靜,估計媽媽和簡婕一定睡得熟了。

她躡手躡腳出門,風馳電掣地開車到了他在藍籌名門的公寓。緊閉的防盜門外,她一遍遍地敲門,始終沒人回應。

她只好再打他的電話,一遍一遍,鍥而不捨。

電話在第N次無應答后,終於被接聽。

「你在哪呢?」她驚喜又急切地問。

回答她的竟然是柔軟又細膩的女聲,「簡小姐,不好意思!鄭偉琛睡了,不方便聽你電話,請你明天再打來,好嗎?」

她幾乎是本能地反問:「你是誰?」

「我姓喬。」

喬?喬欣韻!

恍如真真切切地被人狠狠扇了一個耳光,簡葇的臉上火辣辣地疼,響徹腦海的都是嗡嗡的轟鳴聲。

對方得體地抱了一下歉,便掛了電話。

她拿著手機,孤獨地站在陌生又寂靜的走廊,被淚水模糊的眼睛根本分不清方向,找不到出路。

她在走廊里走來走去,走了不知多少個來回,沒有找到電梯在哪。

簡葇記不清自己怎麼回的家,似乎闖了好多個紅燈,又似乎被很多司機怒罵,她完全記不清。

她只記得回家以後,她換了件特別漂亮的裙子,本想化個特別漂亮的妝,可是眼淚總是把她的眼影漫得一團模糊,儼然一個哀怨的女鬼。

她洗了重新塗,塗了好多遍,越塗越嚇人。

媽媽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進洗手間,遞給她一條毛巾,讓她擦擦臉,別出去嚇人。

她很聽話地擦掉了臉上的妝,一下一下,擦得臉上的皮膚都漲紅了,才把臉上五顏六色的化妝品擦得乾乾淨淨。

「小葇,你別怪媽媽……」

她望著面前的鏡子,鏡子里映著她血紅的眼睛,也映著媽媽痛心又無奈的臉。

「你是我媽,生我養我,不管你讓我做什麼,我都不會怪你。」

「你一定能找到一個比他更好的男人,讓你過更好的生活。」

她閉上眼睛,「媽,這些年,你遇到過比爸爸更好的男人嗎?」

她沒有聽到回答,那麼,就是沒有遇到過了。

「時間差不多了,我要去片場了。」

「我把飯做好了,是你最愛吃的……」

「我不吃了。」

「那怎麼行,你昨晚就沒吃東西,今天再不吃東西,身體怎麼受得了?」

她笑著說:「沒關係!我試過三天不吃東西,什麼事都沒有。」

說完,她戴上墨鏡,頂著一張粉底都沒塗的臉,走出家門。

今天是《似水流年》第一天正式開機,取景正是選在藍籌名座的一所公寓。

因為第一場戲里藍雨和楊琛重逢是晚上的戲,所以導演先拍楊琛和朋友聚會,聚會之後,他們去了朋友的家,一起看球賽。

她趕到的時候,正好拍到大家在搶望遠鏡的場面,氣氛很是熱烈。簡葇便坐在角落裡認真看他們拍,腦海里勾勒出的是鄭偉琛和朋友聚會的場景,那時的他一定也是這麼隨性的。

飾演楊琛朋友的龍套演員說:「楊琛,你別裝了,過來看吧。」

楊琛說:「我對女明星沒興趣,娛樂圈只有鏡頭是乾淨的。」

朋友說:「又沒讓你娶她做媳婦。」

楊琛說:「我怕她髒了我的床!」

簡葇愣了愣,低頭嘩啦嘩啦翻劇本,正翻著,她聽見龍套演員說:「這個女明星叫什麼來著,我能想起來……哦,我想起來了,叫藍雨!」

飾演楊琛的江嶧城馬上衝到窗前,一把搶過朋友的望遠鏡。

江嶧城的演技是公認的好,所以他把楊琛那種重遇初戀的驚喜和感傷演繹得淋漓盡致。可他畢竟是個演員,身上還是少了鄭偉琛那種輕狂,那種優越環境帶給他的不易察覺的傲氣。

楊琛說:「我要追她。」

簡葇猛地站起來,內心的激動就像涌動的熔岩,燙傷了她的心口。

朋友說:「你不怕她髒了你的床?」

當她聽見楊琛說:「我要娶她做媳婦!」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也不管鄭偉琛現在睡在誰的床上,拿出手機撥電話給鄭偉琛。

她要告訴他,她決定了,她這輩子只會嫁給他一個男人。

電話通了,仍然是響了很多聲都沒有人接聽。

她連續打了五遍之後,她正想再撥,忽然有人自她背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頭看見肖大編劇站在她身後,一臉憂國憂民的情懷問她:「你是

不是和鄭偉琛吵架了?」

她激動地抓住肖裳的雙臂,「你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看見他了?」肖裳告訴她:「我聽超然昨晚回來說的。他說昨晚鄭偉琛特別反常,喝

酒跟喝涼白開一樣。他喝醉了之後……」

她頓了一下,沒說下去。

「他喝醉以後,怎麼了?」

肖裳看她一眼,緩緩地、試探性地說:「超然說,他拿了個很精緻的鑽戒跟喬欣韻求婚。結果,喬欣韻還真答應了……」

鑽戒?是她拒絕的那一枚嗎?

她費了好大勁兒,才發出聲音,「後來呢?」

「後來,超然說鄭偉琛挺高興的,說……說他看中了一件婚紗,今天就

帶喬欣韻去試婚紗。」

或許是這兩天里打擊接受得太多,簡葇所有的知覺都像麻木了一樣。

她風化在原地不知多久,直到副導演叫她準備下一場戲,她才猛然回神,抓著肖裳問:「他說沒說是哪家婚紗店?」

「這倒沒說,不過我估計以喬欣韻的品位,肯定是B市城最貴的地

方……咦!小葇姐,你去哪啊?」

「我不相信,我要去看看。」

「不相信你還去看?」

她沒有回答,因為她已經沒有時間再回答了。

找遍B市城所有知名的婚紗店,她終於在一間定製婚紗店裡,看見了一件綴滿了鑽石的婚紗。

而穿著婚紗的女人,正是限量版的美人——喬欣韻。

婚紗店的小妹正在為她整理裙擺,柔紗的拖尾如雲霧般漫開,讓喬欣韻看起來就像站在雲端的仙子,纖塵不染,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只可惜婚紗上鑲嵌的鑽石在烈日的折射下特別刺眼,讓人不能直視。

鋪好了裙擺,小妹回頭,看向喬欣韻身後的男人……那是化成灰簡葇都認得出的男人!

分明是炎炎烈日的正午,簡葇卻彷彿置身於傍晚的滑雪場,陰風陣陣刺骨。

喬欣韻也笑著問了什麼,看口型應該是在問鄭偉琛:「婚紗漂亮嗎?」他笑著點頭,黑眸被喬欣韻的美麗佔滿。上一次在會所的電梯前遇見喬

欣韻,簡葇只覺得她有種名門淑媛那種可望而不可即的美,今天看見喬欣韻穿著潔白的婚紗與鄭偉琛站在一起,她才明白什麼叫作「珠聯璧合」。

隔著櫥窗,她看著這一對和諧的準新郎新娘。還記得不久前,她在遊艇的甲板上看見一個女星打電話給拋棄她的男人時,還曾幻想過這樣的場景,那時候,她堅信自己絕對不會跟那個女人一樣,卑微地打電話給拋棄自己的男人,她會笑著祝福他。

結果,今天真的「美夢」成真,她連想都沒想,直接拿出手機撥通鄭偉琛的號碼。

在漫長的等待音中,她就那麼看著鄭偉琛,看著他拿出手機掃了一眼電話號碼又收起來。她堅持不懈地再打,一遍一遍。

終於,他拿著電話繞到後面,找了個清靜的位置接通。

她看不見他的人,只能從電話中聽見他的呼吸,冷得像冰天雪地風霜。

她故意裝作若無其事地試探,「在忙嗎?」

「嗯。」

「在忙什麼?」

她多希望他能騙她,至少這證明他還在乎她,還不捨得放下這段感情。

可他的回答是,「我在陪喬欣韻試婚紗。」

所有的力氣都被抽空,她再也無力站穩,扶著牆壁輕輕靠在上面,「為什麼要告訴我實話,你告訴我你在開會,我一定會相信的。」

他反問:「這不是你最盼望的事情嗎?」

「我盼望的事?」

他沉默了一下,「你真的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自從你知道我身世的那天,你就已經徹底放棄了這段感情。五年前你不肯給我機會,五年後也沒想過給我機會……」

「我……」

「你不用否認。你跟我定下七年之約,根本不是為了別墅,更不是為了

上位,你是想用七年時間讓我對你再沒了眷戀,安心找個適合的女人共度一生。所以,你不在乎我有未婚妻,也不在乎我和哪個女人關係曖昧,你看到

我和嚴羽在一起還能談笑自若,你看見駱晴親我,也不聞不問……」

眼淚猝不及防掉了下來,她以前總是把鄭偉琛氣得啞口無言,今天被他逼問到啞口無言,她才明白,有一種無言,叫作心碎。

「我存了一筆錢在你的銀行卡里,這些錢加上那棟別墅,足夠你和你的

家人在加拿大衣食無憂過一輩子。以後,你可以不用再受經紀公司的擺布,可以不用為了拿角色應酬投資商了,你還可以繼續做你的孝順女兒,偉大的姐姐……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了。」

她搖頭,哽咽的呼吸吹在手機的麥克上,發出呼呼啦啦雜亂的響聲,

「不是的,我承認,我一開始這麼想過,可是自從跟你在一起,我真的很開

心,我不想跟你分開……」

「我也不想……」她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能從他極力壓抑的呼吸中聽

出心痛,「可是我想到七年後,我還是會失去你,我寧願現在就結束這段感情。至少,你不用把青春都浪費在我身上,我也不用再像傻子一樣,為了不可能實現的願望去努力……」

她終於體會到什麼是真正的撕心裂肺了,不是在心上刺了一刀,而是把她的五臟六腑都硬生生扯出來,「不是不可能實現的願望,我媽媽只是一時接受不了,等到時間久了,她知道我有多愛你,她會接受你的!」

「連我都看不出你對我的愛有多深,她能感覺到嗎?」他苦笑,「這不

是時間問題,是決心的問題。」

他說,他根本看不出她愛他有多深!

她再也說不出話。彼此沉默了半分鐘,他說了一句:「我們也到此為止吧!」便斷了電話,果決的風格一如既往。

這就是鄭偉琛,他想做的事情沒有人可以阻止,包括她。

她又再打給他,她還想對他說: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就這麼放棄,十五年你都沒放棄,因為十五分鐘的挫敗你就放棄了?!

可是,他的手機關了機。

隔著櫥窗,她看見鄭偉琛從後面走出來,喬欣韻掛著甜蜜的微笑走向他。

那個畫面,真的好美!

她承認,她曾經很希望看到這樣的畫面,她也曾經用自己的疼痛結束過他們的感情,就為了他能再遇到可以相伴一生的女人。

今天真的看到了,她才知道這個畫面有多麼殘忍。

她真想衝進去,打碎這個殘忍的畫面,可是她該以什麼身份,什麼立場進去?他們是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妻,而她,從頭到尾都是個破壞別人感情的第三者!

挪著艱難的腳步,她走在紛亂的長街,腦海里的畫面一遍遍在重複,一遍遍在提醒她,那個愛了她十五年,等了她十五年的男人,從這一刻起,不再屬於她。

威爺打電話給她,還沒等她說話,威爺已驚天動地地大叫:「你跑到哪去了?全組的人都在等你,你再不來,陳導就要換女演員了!」

她這才想起拍戲的事,趕緊說:「我馬上回去。」

「好吧!」

半小時后,簡葇趕回了片場。

陳導見她出現,張嘴正要開罵:「我見過的女演員多了,就沒你這麼……」在他看清簡葇紅腫的眼睛,還有極力忍在眼眶中的眼淚,他的下文也不忍出口了,「你沒事吧?」

她說:「陳導,你再給我五分鐘,我就沒事了!」

陳導點點頭。

她坐在椅子上,點了一支煙,清淡的薄荷香混著煙草香湧進肺腑,她輕輕吐出,繚繞的煙霧中,她想起他們一起看日出,一起喝著紅茶聊天,一起躺在躺椅上看報紙,他看社會版,她看娛樂版。

眼底的淚慢慢乾涸,化作嘴角的苦笑。

原來,她沒有自己想象的堅強,更沒有自己想象的偉大,她只是一個笨女人,笨得揮霍盡了自己的幸福,才徹底明白,她有多渴望那種幸福……

她連著拍了三場戲,天色已經黑了。陳導開始準備拍今天的最後一場戲,藍雨和楊琛重逢的戲。

燈光就位,音像就位,攝影師就位,小區還是原來的小區,噴泉也還是原來的噴泉,對白也還是原來的對白,身邊的人卻換成了江嶧城。

江嶧城伸手,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很暖,暖暖地包圍住她的冰冷。就

像她十八歲那一年的夏季……

簡葇仰頭望著噴泉的水珠從空中墜落,襯著清冷的月光。借著月光,她看見一輛熟悉的A8駛過,停在一個專用車位上。

一時失神,導演喊了NG。

她趕緊道歉,集中精神和江嶧城重拍了一遍。

如果人生也像演戲多好,這一段戲可以重新來過的話,她一定不會給鄭偉琛電話,更不會讓他修電腦,讓一切就結束在這個夜晚。

最後一場戲順利地一條通過,大家愉快收工,簡葇低頭收拾著東西,熟悉的古龍水味道撲鼻而來,「收工了?」

簡葇不必抬頭,也猜到是誰。她想笑,試了兩下沒笑出來。

「有空嗎?請我喝杯咖啡吧?」岳啟飛說。

她看了一眼不遠處停著的A8,又看了一眼他窗子亮起的燈光,「我請你喝酒吧。」

「喝酒?好啊!」

岳啟飛帶她去了一間京城有名的酒吧,在他專用的私人包廂里,簡葇接過他倒滿的酒杯仰頭就幹了,然後,她直接搶過他的酒瓶,仰頭就往下灌。

岳大少故意靠近她,用令人遐想的口吻問:「你這麼喝法,就不怕酒後亂性,讓我有機可乘?」

簡葇瞥他一眼,「你要是這種人,早就得手了,還會等到今天?」

「唉,有你這句話,不枉我對你一片痴心……」

這句話換作以前說,她一定會嘲弄他一番,今天,她沒有。

她說:「謝謝!岳啟飛,謝謝你這麼多年,為我做了這麼多。我沒愛上你,是我的命不好!」

岳啟飛足足愣了半分鐘,才說:「你這是,被人甩了吧?」

她又喝了一大口辛辣的白酒,笑著告訴岳大少:「是啊,我以為他至少七年才會厭倦我,沒想到,才一個多月……」

「沒關係,他不要你,還有我!」

大概是酒精麻醉了舌尖,她看著眼前一臉認真的岳啟飛,竟然有點打結,「你……」

「我說過的,他不要你,你可以來找我,養老金你要多少,我給多少,

我絕不還價。」

默了一陣,她的舌尖才有點知覺,「你能別鬧了嗎?」

「好!我跟你說點認真的。」他也把杯子里的滿滿一杯就仰頭幹了。

簡葇認認真真等著,結果聽見他說:「簡葇,我愛你!你或許不夠美好,你或許有很多缺點,也或許一無所有,可你在我心裡始終是最完美的女人,這種感情,你應該懂的。」

她用有點暈乎的腦子想了好久,終於想起這段熟悉的台詞正是她曾經對岳啟飛說過的話。

岳啟飛的表情從來沒有過的真誠,「你知道嗎,你是我的初戀,是唯

一一個讓我遠遠看見一眼,都會激動好久的初戀。」

「初戀?!」

「是的,初戀。我們以前讀的同一所小學,同一所中學,你把我忘了,

可能從始至終你就沒仔細看過我一眼。不過我卻掏心掏肺地愛過你……」

她的腦子徹底被酒精侵佔了,怎麼努力也想不起她懵懂的年少時光中除了鄭偉琛,還有岳啟飛這樣一號人物,「你確定你沒認錯人?」

他搖頭,「沒錯!我還記得我用了一個月的時間給你寫了一封情書,字字句句發自肺腑,想不到,你連我的名字都沒看。」

提起情書,簡葇的腦細胞終於復活了,她猛然想起那個一百八十斤的胖子,他用緊張的發抖的手交給她一封情書,然後紅著臉笑了,笑的時候五官縮成一團。岳啟飛說過,他小時候是個大胖子,一百八十斤,難道……

看出她的疑惑,他給了她想要的答案,「沒錯,我就是那個『抱著一定很暖和』的胖子。就是那個想用凱迪拉克送你回家,可你看都沒看一眼,選擇了一輛破自行車。」

記憶被拉回到過去,她又想起那一年學校門前的銀杏樹,想起了鄭偉琛騎著破自行車出現在她的眼前……她做夢都沒想到,那隻肥手的主人原來是岳啟飛!

這個世界,真是太奇妙了!

「那天,看見你紅著臉坐上鄭偉琛的破自行車,我以為我再沒有機會

了,我沒想到我們還會在《懸浮之都》的片場重逢……」岳啟飛又倒了杯酒,喝了一大口,「我在《懸浮之都》的劇務那裡找到你的資料,知道你在

讀中戲,我特意去中戲選演員,就是希望能簽下你,有機會接近你。」

原來一切都不是巧合!

「我知道,在你心裡,你一直覺得我覬覦你的美色,想潛規則你。我也

承認我喜歡美女,我第一次在舞蹈室看見你學跳舞時,我就對你印象深刻,但我真正忘不了的,是有一天放學,你看見你妹妹被幾個高年級女生欺負的時候,不顧一切衝上去護著你妹妹。那一刻的你,不再嬌柔,不再美麗,可你突然有一種特殊的魔力,吸引了我。這麼多年,生活真的改變了你很多,可是你還是我愛的那個簡葇,那個為了你的家人,可以不顧一切的簡葇。」

「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她有些愧疚地看著眼前的岳啟飛,直到現

在,她才讀懂了岳啟飛第一次在片場看見她從樓梯上摔下來時,那種意興盎然的眼神。

原來,那不叫意興盎然,那是念念不忘。

「告訴你,能改變什麼嗎?你的心裡,始終只有他的位置。」

「那你現在為什麼要說?」

「因為,我覺得這些話我今天不說,以後可能再沒有機會說了。簡葇,

從始至終,我沒想過要潛規則你,我是真心誠意地想要跟你交往,就像我給你的情書里寫的,我想養你一輩子,想給你一切你想要的……」

他看著她,褪下了花花公子放蕩不羈的偽裝,那雙深情的眸光有著致命的蠱惑力。

有一瞬間,她是真的想要點頭,想要把那顆被愛刺得傷痕纍纍的心,安放在他這個避風的港灣。終究,她還是說服不了自己,終究,她還是不甘心放棄。

「對不起!我想要的……是他。」

岳啟飛苦澀地笑了笑,「我知道,我早就知道……當年在我的婚禮上,你跟我說,你寧可從了我,也不會從他。從那天開始,我總忍不住在想,是不是我太輕易放棄了,是不是我再努力一些,再爭取一些,我就不會錯失了你。現在,我試過了,我終於死心了。」

岳啟飛倒了兩杯酒,一杯給她,一杯留給自己,「來吧,我們兩個被拋棄的人,今晚痛痛快快喝一場。」

……

這一晚他們喝了不少酒,她喝高了,霸著麥克風唱情歌,《明天我要嫁給你了》唱了整整五遍,岳大少終於受不了了,搶了她的麥克風,「你要是想嫁給他,你就跟他說,對著我唱有什麼用?!」

她搖頭,語無倫次說著:「我還用跟他說嗎?他難道看不出來嗎?!他是學偵查的,他想要知道的事輕而易舉就可以知道,我想要隱藏的秘密沒有

一件逃得過他的眼睛。可是,他說他看不出來我想要和他在一起的決心,怎

么會看不出來?!」

「說實話,我也沒看出來。」岳啟飛說。

「呃,是嗎?」

「你要是真的下定了決心要跟他在一起,就算他拋棄你,你也能把他追

回來。」

她又搖頭,「你不了解他,他是那種做了決定就不會改變的人。」岳啟飛嗤之以鼻,「你試過嗎?你沒試過怎麼知道改變不了?!」

「我試過了,我今天給他打電話,他……」

「打電話?!」他瞪大眼睛,「你還真有『誠意』!」

「……」簡葇仔細想想,岳大少不愧是久經情場,說的話還真有幾分道理。

喝到了晚上十點多,岳啟飛把她送回了家。

媽媽和簡婕都沒有睡,簡婕拿著本書,坐在沙發上看,而媽媽坐在擺滿了美味的飯桌前,等著她。

飯桌上的每一道菜,都是她最愛吃的。

「葇葇,你回來了?」媽媽一見她開門,馬上迎上來,「你喝酒了?!」「嗯。」她搖搖晃晃放下手裡的包,脫了外衣,丟在一邊。對著跟她打

了聲招呼的簡婕,淡淡地嗯了一聲。

「我去給你熬點粥喝。」說著,媽媽就要去廚房。

她趕緊攔住媽媽,「媽,我吃過飯了,吃得很飽,你不用管我了,去睡吧。」

「可是……」

「我也累了,我先回房睡了。」

沒有心力再多說任何一句話,她疲憊地走進卧室。關上房門后,她坐在

地上,從抽屜里找出胃藥吃下去,被白酒刺痛的胃才稍微舒服一點。

門突然被推開,媽媽端著杯蜂蜜水進來,正好看見了她來不及收起的胃藥。

「你在吃藥,哪裡不舒服?」媽媽趕緊拿了葯來看,「你胃痛?」「我沒事兒,老毛病了。吃了葯就不痛了。」

媽媽皺著眉頭,躊躇了好半天,才試探著說:「你跟誰喝的酒,是和劇組的人喝的嗎?」

「陪我經紀公司的副總裁。」

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的簡婕,突然開口:「姐,跟我們去加拿大吧。我馬上要畢業了,能賺錢了,不用你養活我跟媽了。」

她低頭,看著手中屬於她的情侶瓷杯,一滴眼淚含在眼眶裡搖搖欲墜。

「葇葇,想哭就哭吧……」媽媽溫柔的手拂過她的長發,那種久違的溫

暖更加讓她感受到悲傷。

她靠在媽媽肩膀上,眼淚控制不住流了下來,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

「我今天在婚紗店看見他了,他要和別人結婚了。」

「誰?鄭偉琛?」媽媽和簡婕幾乎異口同聲。

「嗯,他給了我一大筆錢,讓我退出演藝圈,跟你們去加拿大。他說他

成全我,讓我做個孝順女兒,做個偉大的姐姐……」

房間里很安靜,靜得只能聽見她絕望的哭泣聲,「媽,錯過了他,我這

一生都沒辦法再愛了,我這一生都不會有幸福了……」

「為什麼非要是他呢?」媽媽哀嘆。

「為什麼不能是他?!就因為他是林近和呂雅非的私生子,就因為林

近和呂雅非害得我們家破人亡,我就要受到懲罰,我就要眼睜睜看著我愛的男人娶別人,我就要一輩子過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為什麼?!為什麼……」

「葇葇,一切都會過去的,你還年輕,還會遇到比他更好的男人。」「媽,五年前,我也以為我會……」她站起來,走到衣櫃前,成百件的

睡衣被她拿出,一件件丟在媽媽和簡婕的面前,「五年了,我每次想他想得痛不欲生,就要去買一件睡衣,你們數數有多少件……」

然後,她又把抽屜里的五枚戒指拿出來,給她們看,「五年了,我每

年生日都會收到他送的戒指,我看到這些的時候,是什麼心情,你們知道嗎?!」

「……」

回答她的,是沉默。

靜默的時間裡,簡葇的視線觸及了放在床頭的筆記本電腦,那是鄭偉琛的電腦,裡面存著她幾年來的所有緋聞……

這一刻,簡葇忽然從來沒有過的堅定,堅定地想去追回自己的幸福。

她伸手拿了放在床頭的筆記本電腦,直奔大門。

「姐,這麼晚了,你要去哪?」簡婕問。

她抹了抹臉上的眼淚,答:「這是他的電腦,裡面存了很多重要的文件,我去還給他!」

見簡婕走向門口,她以為簡婕想要阻攔,「簡婕,你不用攔著我,我已經決定了。帶媽媽回加拿大吧,媽身體不好,你記得好好照顧她,平時多回家陪陪她。」

「姐……」

「這些年,我能為你們做的都做了,就算你們怪我、恨我,我也想自私

一回。保重!」

簡婕走向門前,從衣架上拿了件她的外衣,「姐,晚上降溫了,你不是最怕冷嗎!」

「謝謝!」

簡婕遞給她的不僅僅是一件外衣!

伸手接過外衣,簡葇頭也沒回地走向門口,她以為媽媽也會拚死阻止她,可沒有人攔著她。

關門之前,簡葇很想回頭看一眼媽媽,看她是不是被氣得沒有力氣,所以才沒攔著她。

但她沒有,她害怕看見媽媽絕望的臉……

她想,她是真的醉了,否則,不會這麼衝動。然而,走到門外吹了一陣冷風,頭腦有些清醒了,她的腦子裡依然還只有一個執念,那就是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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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緣淺,奈何情深(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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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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