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許小諾的故事
有一種愛,它如煙花,驟然綻放,短暫地絢爛璀璨后,終化作灰燼。
離開海濱,許小諾又打車到了陽山,她最愛的地方。
她愛上陽山,不是因為她年幼時喜歡跟著爸爸來這裡看星空,也不是因為這裡是A市的富豪區,而是因為,她第一次遇見景漠宇,是在這裡。
那是一個深秋的午後,碧雲天,黃葉地,景漠宇站在那裡,黑色的背影寂靜了整個城市,暗淡了世間的風景。他給人的感覺很像陽山萬里無雲的天空,廣闊、悠遠,分明就在你的眼前,你卻無法觸摸。
心好像瞬間被什麼東西拉扯住,許小諾莫名地有一種期待,想去認識他、了解他。原來,只看一個人的背影就可以喜歡上一個人。
她站在原地不敢再向前走一步,怕驚擾了他,可他還是聽見了聲音,不經意地回頭。毫無疑問,他的五官無可挑剔,輪廓也剛毅分明,然而這些俊美的外表,與他彷彿與生俱來的高貴與優雅比起來,都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她對他微笑,那垂眸一笑的溫柔,不知勾走了多少男人的魂魄,而他,沒有任何錶情,甚至沒有目光的停滯,靜靜地離開。
似乎,她只是陽山上的空氣,無形無色。
有些喜歡,你以為只是擦肩而過的一抹驚艷,卻是冥冥中已經註定,無法逃脫。
一個月後,許小諾又遇見了他。那天,她坐在薈軒高級會所特殊的休息室內,看著一屋子的陪酒女孩化妝。雖然她們已美艷妖嬈得足以亂了人心,卻還是在鏡子前面照了又照,化了又化,擔心自己還不夠性感、不夠撩人。許小諾彷彿是個局外人,穿著一襲素白的短裙,不施粉黛,坐在角落拿著手機看電影,房間里所有的嬉笑怒罵、爭風吃醋,都與她毫無關係。
專門負責會所的娛樂業務的魏經理急匆匆地進來,挑了薈軒最美的幾個女孩帶走,當然也包括許小諾。進包房前,魏經理一再耳提面命,說是包房裡的客人非常重要,千萬不能掃了他們的興。
他還悄悄將許小諾叫到一邊,鄭重地交代一遍:「小諾,你去陪景總,就是坐在最左面的年輕男人。他挺好伺候的,你一定不要使性子,知道嗎?」
也難怪魏經理擔心,許小諾在薈軒出了名地傲氣,她陪唱、陪酒、陪聊,但客人借著酒勁動手動腳,她一定不會由著他們佔便宜,多半會找借口離開。她這個性子,得罪了不少客人,也給魏經理惹了不少麻煩。若是換了別人,魏經理早就讓她收拾行李走人,可是,只有她是那種不施粉黛也自帶顏色的美人,雖然有點高冷,但偏有不少客人喜歡這一類。
見許小諾有些不情願,魏經理小聲說:「你權當幫我個忙,回頭我多給你一些獎金。」
看經理一副很緊張的表情,她猜測那位客人一定很重要,於是,點頭應了一聲:「不管怎麼樣,我不會出場的。」
「你放心,他絕對不會帶你出場。」
看魏經理說得信心滿滿,許小諾放下心,跟著姐妹們一起走進包房。剛一進門,她徹底呆住了,因為坐在最左側的客人,就是她在陽山有過一面之緣的男人。
數月前在陽山擦肩而過之後,她不知多少次在人群中尋找,沒想到他會出現在薈軒這種表面雅緻、實則醉生夢死的地方,他是客人,而她是最不堪的身份。
她掩飾好內心的驚喜和悲哀,在他的身邊坐下,不知如何開口。等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舉杯敬他,他卻淡淡地掃了一眼對面不時往她身上瞄的客戶。她立刻會意,卻猶豫了好久,才坐到對面去。
那位客戶已不知悄悄瞄了她多少眼,一見她過去,頓時如沐春風,與她頻頻舉杯。酒是烈酒,入口辛辣,酒氣直衝鼻腔,她一連喝了幾杯,頓覺呼吸困難、血液逆流,之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來,許小諾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景漠宇站在她的病床邊,他的助理金展鵬條理清晰地交代著魏經理如何處理她的醫療費,魏經理一個勁地點頭稱是。
見她醒了,景漠宇輕聲詢問:「感覺好些了嗎?」
沒有力氣說話,她點點頭。
「你安心養病,魏經理會派人好好照顧你。」他的聲音清淡柔和,一如他整個人,「以後有什麼困難,儘管找魏經理幫你。」
視線一直追隨著他離開,到再也看不見,她才戀戀不捨地收回。
「帥吧!」魏經理笑著問。
許小諾苦笑著搖頭,這樣的男人,又豈是帥字能夠形容的?
「是他送我來醫院的?」她問,如果是的,那是否意味著他對她並不像表現的那麼冷漠,或許還有些好感。
「是啊!」魏經理說,「你知道他是誰嗎?」
「誰?!」
「景天公司新任的總經理,薈軒的老闆,景漠宇。」
「景漠宇?」原來他就是景漠宇。A市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有點名氣的公司就那麼幾家,老闆們在薈軒里來來往往聚在一起,聊得也都是一些商業上的八卦事。前不久她剛聽人說過,景昊天二十二歲的兒子景漠宇從美國回來,接手了景天公司,她以為不過又是個年少得志便猖狂的紈絝子弟,沒想到,他竟是一個如此深沉的男人。
「小諾,你真夠幸運的。」魏經理告訴她,「剛才急救的時候,我把你的情況詳細告訴景總了,他很同情你的遭遇,說你的所有醫藥費都由他付,還讓我轉告你,以後有什麼經濟困難,可以找他幫忙。」
「他真的這麼說?」她驚喜的同時,不免有些疑慮,「他為什麼要幫我?」
看出她有些疑慮,魏經理笑著安慰她:「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他絕對不會對你有任何企圖的。他這個人,你別看他外表冷漠,卻是天生的菩薩心腸。他每年都會給孤兒院捐助很多錢,還出錢供很多貧困學生上學。給你付點醫藥費,對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許小諾自認見識過的男人不少,形形色色,有張口閉口「民生」,卻不知民生為何物的達官顯貴;有為了炫富揮金如土的富商;還有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所謂有識之士。這些人,儘管外表多麼光鮮亮麗,說到底終究是男人,是被權力和慾望掌控的奴隸而已。
她從未想過,這冰冷的世上還有這樣一個男人,擁有最冷硬的外表和一顆最柔軟溫暖的心……
之後的日子,許小諾每天都盼著在薈軒看到景漠宇,可見到了,她又不知該如何靠近,只能遠遠地看著他,期待著偶然間視線碰觸到一起,他微微頷首,她就很滿足了。薈軒的姐妹全都看出她的心思,勸她別痴心妄想了,那樣的男人,能讓他看你一眼,已經是奢侈了。
她又何嘗不明白,她也見過景漠宇身邊和她同樣痴傻的女人,起初那些女人也都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最後還不是被他的冷漠傷得心碎神傷、心灰意冷。可感情這種事從來都不是理智能控制的,明知不可能,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在茫茫人群去尋找他、追隨他。
有時候,她也會忍不住想,也許是那些女人太普通了,以她的與眾不同,或許可以打動他,也許,她只差一個機會,一個讓她可以以一種特別的方式出現在他的身邊的機會。她卻沒想過,每個女人都以為自己是與眾不同的,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同。
而他的身邊,除了有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妹妹,根本沒有其他的女人。
許小諾時刻都在尋找機會接近他,可他永遠像是只能仰視的天空,讓她可望而不可即。終於有一天,她等來了這個機會。那天,一個對她覬覦已久的富商傅夏陽又來薈軒找她,手中拿著一條用水晶盒子裝著的紅寶石的項鏈。項鏈確實很美,拿著它的人卻一臉猥瑣,多名貴的寶石都黯然失色。
許小諾連看都沒看一眼,直接回絕:「傅總,項鏈很漂亮,您太太一定很喜歡。很抱歉,我晚上還要工作。」
傅夏陽立刻說:「我已經跟魏經理說了,他今晚不會安排你陪客人。」
「他不安排,也可能會有客人隨時點我,我要在這裡等著。」
或許是男人天性喜歡征服,許小諾對傅夏陽的態度越冷,他越賠著笑臉:「那我陪你坐會兒……看看,這條項鏈是我特意幫你從南非定做的,你戴上一定很漂亮!」
他硬是把項鏈往她的手裡塞,她有些不耐煩,直接推了出去。
項鏈掉在地上,傅夏陽一臉尷尬,許小諾一臉冰冷,氣氛非常僵硬,剛好經過的景漠宇俯下身,緩緩地拾起,臉上掛著她從未見過的熱絡的笑意:「傅叔叔的眼光真是不錯,不論是選項鏈,還是選人。」
景漠宇說著,將視線落在許小諾的身上,從上到下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像是與她初識一般。
傅夏陽看見景漠宇,頓了一下,忙堆著滿臉的假笑說:「又在挖苦你傅叔叔。好久沒見你爸了,聽說他現在回家享清福了。這樣也好,哪天他做的那些不幹凈的事情被查出來,也有人給他背黑鍋。」
「傅叔叔越來越愛開玩笑了。」景漠宇也跟著笑道,「傅叔叔,不管您和我爸爸過去有什麼誤會,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您何必耿耿於懷。現在爸爸把景天交給我了,您有什麼需要,儘管跟我說,別客氣!」
「當然,當然!」傅夏陽陰沉地笑著。
兩個人熱絡地聊了幾句,景漠宇借口有事離開,臨走時還特意交代侍應生,把傅夏陽的消費記在他的賬上。而傅夏陽也完全不客氣,要了最好的包房,點了最貴的酒、最貴的菜,還要許小諾陪著他喝酒,
後來,他喝醉了,聽見許小諾問他為什麼景漠宇見了他會那麼客氣,他頓時虛榮心膨脹,開始吹噓自己如何有地位。
她耐著性子套話套到深夜,才大概知道了傅夏陽和景昊天的過節。景昊天年輕時,和幾個朋友合夥,靠借貸放貸為生,傅夏陽是跟景昊天關係不錯的客戶。十幾年前,紅土山的開採權要出售,傅夏陽看出這是個賺錢的好機會,可是,他自己的流動資金不足,於是想到了私人借貸。所以,他找到景昊天,讓其幫忙籌措資金。景昊天得知這個消息,也看出紅土山是塊肥肉,於是暗中疏通了一些關係,自己用借貸的錢買下了紅土山的開採權。
十幾年過去了,傅夏陽對這件事耿耿於懷,和景昊天明爭暗鬥了二十餘年,雖然給景天公司帶來不少麻煩,但也沒有佔到太多的便宜。前不久,傅夏陽買通了景天公司的一個財務人員,發現景天公司幾年前的賬務有問題,便開始籌劃著怎麼對付景天公司。
許小諾自然也知道,黑的永遠都是黑的,就算染白了,也會留下許多無法掩蓋的過去。而這些過去,沒人去翻查也就算了,一旦被翻出來,不知多少人要在牢獄里度過下半生。而景漠宇今天對傅夏陽的態度明顯在示弱,說明他想用對雙方都有利的方式解決這件事。
第二天,許小諾的猜測得到了印證,景漠宇主動約她在一家幽靜的海邊西餐廳見面。美妙的鋼琴樂,一望無際的深海,他主動與她交談,詢問她的病情,聊她的親人。
聊著聊著,他有意無意地問起了傅夏陽,她毫無保留地告訴他:她和傅夏陽是在兩年前認識的,那時她還是戲劇學院的高才生,壓根兒瞧不上這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後來她因為病發,退學來了薈軒,他便經常來糾纏她,以為她可以為了錢做陪酒女,也可以為了錢做他的情人。
「他對你這麼有心,你為什麼不跟他在一起?」他問。
「我可以陪酒,但我不賣愛情。」
景漠宇笑了,他的笑就像四月天的風,寧靜而溫暖,融化了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她沒喝酒,卻在不知不覺中醉了。
飯局快要結束的時候,他問她:「你最想要的是什麼?」
她明白他的意思,她很想告訴他,我最想要的——是你!
但她知道,這個要求,他滿足不了。
輕輕地嘆息,她搖搖頭:「我想要的,你給不了。」
他沒再說什麼。
從那晚之後,景漠宇沒再找過她。聰明的她,對傅夏陽的態度變得若即若離,並有意提起自己奶奶的身體不佳,需要有個環境好好休養,傅夏陽立刻把她的奶奶接進最好的療養院。
某天夜晚,她從療養院出來,便看見路邊停著一輛車。她認得,那是景漠宇的車。
司機為她打開後座的車門,她坐進去。第一次與他靠得那麼近,她可以聞到到他身上清淡卻幽深的味道,她知道,她的機會來了。
車子在城市裡漫無目的地行駛,景漠宇淡淡地講述著他的故事,如同跟一個老朋友在敘舊。
他說,他從小是個孤兒,是景家把他養大,景昊天把他當作親生兒子,給他最好的東西,送他去最好的學校讀書,還把自己一手建立的事業毫無保留地交給他。他沒什麼可以回報的,只希望他的父親抹掉過去的事,踏踏實實地安享晚年。
她問:「你想我幫你做什麼?」
他告訴她:「傅夏陽手中有一份資料,我爸爸希望這份資料永遠不要出現在別人的眼前。如果你可以幫我,不管你提出什麼樣的要求,我都可以答應你。」
「什麼要求都可以?」
「是!」
她遲疑了很久,說:「醫生說,我最多能活三年。有時候,我真的很累,想有一個男人,可以在我需要的時候照顧我、保護我、陪伴我,直到我離開這個世界。」
「我可以照顧你、保護你,直到你離開這個世界。」言外之意,他不可能陪伴她。
她並不失望,因為她早已猜到他的回答,談判嘛,總是不會先把底線說出來。
「那如果我需要你的時候,你能出現在我的身邊嗎?」
他沉吟片刻,答:「我盡量。」
對於這個回答,她並不滿意,畢竟這個「盡量」包含著太多的不確定。可他沉靜的表情告訴她,這是他的決定,並沒有容她討價還價的餘地。
猶豫良久,她點點頭說:「好。」
「傅夏陽這個人不簡單,你要小心。」
再不簡單又怎麼樣,他終究是個蒼老的男人,是個被權力和慾望腐朽了大半輩子的男人。
沒有白費在戲劇學院兩年的專業訓練,許小諾自編自導自演了一出好戲。首先,她因為拒絕陪客人被趕出薈軒,然後,奶奶病重,她負擔不起醫藥費,走投無路,這些看似狗血的劇情,被她演繹得扣人心弦,自然也讓傅夏陽看得如痴如醉。
兩個月後,一段被世俗所不容的忘年「痴戀」被演繹到了高潮,傅夏陽終於如願以償,得到了她。
那一刻,她一直閉著眼睛,身體的疼痛遠比不上內心的絕望,腦海中閃過景漠宇嘴角淺淺的笑,以及清淡卻溫柔的聲音:「感覺好些了嗎?你安心養病……」
她問自己,付出了這麼多,只為了可以靠近他一點,她是不是太傻了?她是很傻,或許陷入愛情的女人,都是這麼傻吧。
一切結束之後,傅夏陽被老婆孩子叫回了家,她哭著撥通景漠宇助理的電話。因為景漠宇只給她留下了助理的電話號碼。
她告訴助理,她想見景漠宇,助理說會幫她安排,便掛斷了電話。
半個小時后,景漠宇來了,看到一地的花瓶碎片,也看到許小諾坐在地上輕輕地抽泣,他沉默著把衣服輕輕地披在她顫抖的身上。
她哭著打他,悔恨的拳頭像雨點一般打在他的胸口:「你知不知道,不是為了你,我死都不會這麼做……為什麼,為什麼我要在陽山上看見你?為什麼你要在我昏倒時送我去醫院?為什麼我會愛上你?為什麼明知道你不愛我,我還是心甘情願地為你做……做這些骯髒的事?」
他許久無言,最後才說:「我會給你請最好的醫生,給你最好的照顧,直到你離開這個世界。」
那天,他離開之前留下了一張銀行卡,還有一把陽山別墅的鑰匙。
他說這是他唯一能給她的補償,她懂他的意思——他能給的只有這些物質,給不了她想要的感情。
數月後的深夜,外面狂風大作,許小諾半夜醒來,驀然發現身邊的傅夏陽直挺挺地躺在她的面前。他死了,過度的酒精,過度的放縱,他的心臟無法承受,死在了床上。
她嚇壞了,慌慌張張地撥通金助理的電話,金助理很快趕到,陪著她一起報了警。警察經過調查,確認傅夏陽為自然死亡,與她並沒有關係。她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因為她終於擺脫了傅夏陽,終於可以結束這樣噩夢般的生活。
離開警局之後,金展鵬問許小諾:「傅夏陽有沒有告訴你他在什麼地方藏了什麼東西?」
「沒有。」她回答。
但其實,就在不久前,傅夏陽吃了她給他的迷幻藥之後,說了很多事,他說他打算跟景漠宇要一大筆錢,帶著她去國外買套房子,天天在一起。
她問他:「景漠宇為什麼要給你錢?」
他笑著說,因為他的保險柜里鎖著一份文件,那是景昊天做假賬的證據,這些證據雖然不足以讓景天公司走向絕路,但足以讓景昊天付出巨額的罰金,甚至在監獄里度過餘生。
傅夏陽還拿了保險箱的鑰匙給她看。
她原本想第一時間告訴景漠宇,可見到他的時候,她選擇了不說。因為她不確定他會遵守承諾,她總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於是,她在傅夏陽死後,悄悄地從保險箱里拿走了文件。
雖然景漠宇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資料,但還是履行了承諾,好好照顧她。他把陽山的別墅送給了她,給她買各種各樣的名貴禮物,每次她給他打電話讓他來陪她,他除非有重要的事情,一般不會拒絕。
有時候,她不禁會想,他到底是在遵守承諾,還是他已經猜到,那份文件在她的手中。但那已經不重要了,她要的就是他不離不棄地照顧她,僅此而已。
這世界沒有永世的安穩——這是許小諾在參加景漠宇婚禮時深刻體會到的。
碧海藍天的婚禮中,她看見自己深愛且付出一切去愛的男人,被另一個女人挽著走過紅色的地毯。她曾經聽說景漠宇是迫不得已才娶了景昊天的親生女兒,她曾聽說,他是為了景家的家產,為了景家的恩情……
所以,她來參加婚禮之前並不難過,甚至有些同情那個即將成為他妻子的女人。然而,當他伸手牽住景安言的手,不經意地俯下身幫她扯了一下裙擺,他那一瞬間的眼神分明是溫柔的,不帶一絲的不甘和無奈。
親眼看見這一幕的許小諾頓時明白了,他娶她,只有一個原因——愛。
他是她付出一切都無法接近的人,她可以接受他為了利益而結婚,卻無法接受他愛上別的女人,因為這意味著他心中有了心愛的人,再也不會像以前一樣,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在他的身邊。
所以,她要讓他們分開,無論用什麼方法。她用手中的證據逼景漠宇留她在A市,他不受她的威脅,她就用自殺的方式讓他出現,可惜,也沒有用。他還是要將她送去美國,她本以為自己再沒有機會,想不到,她意外得知他親生父母的消息。
她把握住這個最後的機會,將他約到遊艇上,雖然他一直站在甲板上,不願意與她單獨相處哪怕一分鐘,不過,這已經足夠了,足夠讓他的妻子相信,他們之間有著不可告人的關係。
剛才,雖然景安言表現得很強勢,但許小諾看得出她眼中的絕望。
許小諾覺得景安言很可憐,比她還要可憐。
她是想要景漠宇的愛,卻得不到。
而景安言,她擁有卻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