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復仇的天使

第二天，一場慈善拍賣會。

「非常感謝今天的各位嘉賓為白血病兒童做出的慈善捐款，接下來將要拍賣的物品是……」拍賣師看到拍品簡介的時候不可思議地怔了下，然後又繼續念道：「這件拍賣品比較特殊，請我們的禮儀小姐將我們今晚的第23號拍賣品，一位善良可人的蛋糕店老闆，夏西婭小姐帶上台來。」

當拍賣師介紹完拍賣品是什麼之後，拍賣會現場一片嘩然之聲。而站在後台的我卻揚起嘴角，露出最甜美的微笑邁著自信的步子走上拍賣會的展台。今晚的夏西婭就是一件拍賣品。

當一個人的內心被仇恨填滿的時候，尊嚴也已經變得不再重要。因為端木菊野的要求，貝森弟才安排了這一幕。這樣一來不但今天拍賣會上人都會知道，我，夏西婭曾經有一晚是屬於端木菊野的，相信明天的報紙上也會都刊登出這條奇聞。

「夏老闆是一位非常有愛心的人，她的蛋糕店每周都會免費贈送美味可口的蛋糕給孤兒院的孩子們。在知道有很多白血病兒童因為沒有錢治療而病情惡化的消息后，夏老闆毅然決定親自參加這場拍賣會……」拍賣師以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在台上為我誇大其詞地說著一些根本就沒有的事，台下坐著的各位仍一臉茫然。他們都不知道我為什麼要站在那裡，更不知道要拍賣我的什麼，直到拍賣師說出最後的那句話：「那麼，夏老闆今天要拍賣的是……」拍賣師拉長了聲調，「她在拍賣會結束后的24小時私人時間！」

台下的人還是不明白，於是拍賣師又補充道：「為了這次慈善捐款，夏老闆決定出讓她寶貴的24小時私人時間，拍中的競拍者可以在24小時里隨意支配夏老闆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比如可以讓夏老闆為你做一塊口味獨特的蛋糕，一餐別緻的下午茶，一盤精緻的甜點等等，哪怕做女僕為你清理房間之類的事情，夏老闆都不會拒絕。」

這樣的介紹雖然表面上聽起來很正派，但卻很容易讓人想到不好的方面。而那些心有邪念的公子哥立刻提起了興趣一個個色迷迷地看著我。

於是拍賣師趁熱打鐵地高聲宣告：「要知道夏老闆的私人時間可是非常寶貴的，這24小時所能產生的經濟收入可不是一個小數目。所以，這次競拍的起價是……50萬！」

「55萬！」很快就有人報價，我一邊繼續保持著微笑，一邊在台下的人群里搜索端木菊野的身影。今晚的這場拍賣會是刻意為他準備的，為了讓一切都萬無一失，貝森弟特意選了慕老爺和吳一涵不在台北的這一天，而且，他還受我的拜託連慕皓乙也想辦法一起支走了。

這樣羞辱的時刻我不想被慕皓乙看見，更擔心慕皓乙會做出過激的事情破壞我的計劃。今晚的夏西婭必須要跟端木那個混蛋走，只有這樣我才能為爸的死報仇。

「60萬！」會場里那些偽君子們對拍賣會上出現的這個意外小插曲表現出了很高的興緻，我卻忐忑不安地一直看著會場入口的地方，希望在拍賣錘敲下前我真正想見的那個人會出現。

難道貝森弟沒有通知到菊野嗎？還是他改變想法不準備來了？又或者讓我站在這裡被人當成商品一樣拍賣就是菊野對我的報復？我有些焦急地看向後台邊站著的貝森弟，他的雙臂交叉抱在胸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100萬第一次，100萬第二次，100萬……」

「我出1000萬。」大門外傳來了熟悉的聲音，端木菊野就那樣一個人走了進來。

會場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端木菊野身上，彷彿有一盞舞檯燈正照向他一般，只有他的四周是白亮亮的。拍賣錘落下，拍賣師宣布端木菊野拍下了我的24小時。

當菊野向台上的我走來的那段時間裡，我的指甲漸漸深陷進掌心，恨不得在他靠近我的那一秒就用藏在身上的匕首插進他的心臟。可我現在還必須忍耐。

菊野跳上台一下子摟住我的肩膀，親昵地在我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后對在場所有人炫耀地宣告：「今晚，她將是我的女人！」

台下立刻一陣哄鬧。菊野赤裸裸的當眾調戲讓我頓時變成了妓女一般，被人剝的一絲不掛地站在台上任人觀看。我的雙拳在微微顫抖著。

「放開她——！！」一個聲音在會場的入口處炸響，所有人又齊刷刷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把你的手從她身上拿開！！」怒不可遏的慕皓乙幾大步跑到台上，一下子就把我從菊野的懷裡拉拽過去，「誰說她是你的女人？！在我揍你之前，馬上給我消失！！」

「慕少爺，這裡是拍賣會……」拍賣師怯生生地走過去提醒著，慕皓乙卻一副要生吞了他的表情揪起他的衣領怒喝道：「誰讓你們辦這該死的拍賣會？！又是誰逼她來參加這該死的拍賣會？！！說啊！！！」

「沒有人逼我！」甩開慕皓乙的手，「是我自願的。慕皓乙，你別在這裡胡鬧了好不好？！」

慕皓乙像是沒料到我會這樣回答他，他的表情忽然很受傷，連語氣也是。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沒有什麼為什麼！我又不是再拍賣自己的肉體，我只是拍賣自己的24小時而已。這和你無關！」

「好……」慕皓乙喃喃地說著，像是自己給自己一個答案似的不再問我。他走過去再一次拎起拍賣師的領子命令道：「給我聽著，今晚無論是誰叫價，我都會出雙倍的價格！這女人的24小時必須是我的！！」

「可是拍賣剛剛已經成交了，錘落音定的事情……」拍賣師為難地回答，慕皓乙將他甩到一邊，走到拍賣台那裡拿起拍賣錘用力砸在檯子上，只三兩下就毀了木錘。

「現在可以了吧！」慕皓乙又走我前面拽起我的胳膊說：「跟我走！」

「瘋子！！」再一次甩開慕皓乙的手，「你鬧夠了沒有？！」

「我鬧夠了沒有？」慕皓乙握住我的肩膀，以一種糾結的眼神看著我生氣地反問，「應該是我問你，鬧夠了沒有？！夏西婭，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怎麼可以讓自己這樣做？你怎麼可以跟他走？！」

「我為什麼不可以？！他是我的初戀情人，而你是我的什麼人？如果我跟你走的話，那才叫奇怪！別再鬧了，快走。」

我故意說出初戀情人的標籤來刺激慕皓乙，希望他能放我和菊野早一點離開。這樣站在台上拉拉扯扯的我和慕皓乙已經成為台下所有人眼裡的小丑。我一個人失去自尊就足夠了，不想再連累慕皓乙。

就在我和慕皓乙爭吵的時候，菊野竟然一聲也不吭地走下台離開了會場。我沒有時間再繼續和慕皓乙糾纏，於是甩開他的手不顧一切地跑下台。

「夏西婭，你就是我的天氣預報！你天晴，我就開心。你低沉，我就落雨。我喜歡你，你要做的就是順其自然地接受我！」台上的慕皓乙突然拿起話筒對我的背影大喊道，「我知道我不是你的什麼人，可我希望成為你的什麼人！夏西婭，如果你已經決定放棄慕井然，又為什麼不選擇我？！我愛你，西婭！！」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地看著我，等待著我的回答。

當初在攀岩頂上發生的一幕幕排山倒海般向我襲來，慕皓乙安靜的側臉也好，欣喜若狂地向我告白也好……這些都使我的大腦像被抽空了似地失去任何思考的能力，我的雙腳也像被人釘在原地般一動也不動。

這一切短暫的失控都在會場大門被關上后最終又恢復正常，我用一個毫不留情的背影回答了慕皓乙。

我無法形容自己現在奔跑時的感覺，那種痛就像童話故事裡的小美人魚一樣每邁出一步就像走在刀尖上。我比誰都要清楚這種真心被人無情丟棄的感受，就像慕井然每一次把我丟下一樣，正因為如此，我才感同身受地了解此刻站在台上的慕皓乙正經歷怎樣的痛，我的每一步對他來說是一把刀深插進身體……這樣的丟棄比直接拒絕或是欺騙更傷害……

「如果你還需要時間考慮，我可以放棄這次拍賣。」等我追上菊野的時候，他一臉平靜地這樣說。

「我不需要任何的整理。倒是你的未婚妻，我擔心她會誤會。」

「雅美比你想象中更信任我。」菊野自信地說著，在我面前拉開車門。

車子開往菊野家的路上，我的手心裡全是汗。當然這並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為我馬上就要報仇的興奮與激動。現在這份仇恨里，不但包括殺父之仇，還有菊野剛剛讓慕皓乙受到的那些傷害。所有的所有，都將在今晚討回來。

端木菊野，你這個魔鬼！我憤憤地盯著菊野的側臉，幻想著手刃仇人的畫面。

「你忘了我的樣子嗎？」正在開車的菊野開口問道，我立刻帶起偽裝。

「什麼？」假裝沒聽見。

「假如有一天，你也像我一樣失憶了，你會忘了我的樣子嗎？」

我不解菊野現在為什麼要問這樣一個問題。

「會。」不假思索地回答，「因為你也是記憶的一部分。既然失憶了，肯定會全部忘記。」

「原來你比我還無情。」

「我只是在說事實。」

菊野沒有再繼續了。

「要去哪？」這次換我問，我想菊野要的只是讓我被羞辱而已，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將和他一起渡過24小時，他的目的也達到了。

「你很關心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嗎？」

「沒有，我只是希望你能儘快履行諾言，帶我走之後就和慕井然簽合作的合同。」在我殺了這個混蛋之前，絕不能讓他毀了慕井然的計劃。這恐怕也是我最後能為慕井然做的事情了。

「哼，」菊野冷笑了下，「半個小時后讓貝森弟把合同送到慕德學院。」菊野說著把他的手機丟給我，我接過來通過查找裡面的電話簿給貝森弟打了個電話。電話那頭的貝森弟卻只說了一個字，好。天知道我有多希望接電話的那個人會是慕井然，多希望自己能在邁出永遠不能回頭的那一步前可以聽見他的聲音。

「你對慕井然還真是死心塌地。」菊野的語氣有些吃醋和嘲諷的味道。

「因為我愛他。」

「那他呢？」菊野反問我，這個問題讓我如刺在喉。

「之前我還以為慕井然拒絕我是因為他對你是真心的，但現在看來，事實似乎不是如此。如果他真的在乎你，今天跑來和我搶你的人就不會是慕皓乙。你要是後悔了，想讓我和慕皓乙簽這份合同，我或許也會答應你。畢竟慕井然也好，慕皓乙也好都是慕家的人，對我們端木集團來說，跟誰合作都沒有損失。」

「對你來說沒有區別，但對我來說區別很大。我愛的人是慕井然，無論他怎麼對我，我都不後悔。」堅定地說著，菊野握著方向盤的手緊握了下。

對於菊野會開車載我來慕德學院的事，我並沒有太多的疑惑，畢竟讓更多的人知道夏西婭是被菊野玩弄過的女人，就是菊野要對我的報復。我只是有一點想不明白，為什麼菊野可以對我做這些事情的時候，表現的如此平靜。難道不該是抱著復仇后的快感而興奮不已嗎？還是說，他的心早已經出賣給了魔鬼，所以連復仇也麻木了？端木菊野，我馬上就要殺了你了，你能感覺到我體內因仇恨而沸騰的血液嗎？！

當我站在端木家在穆德學院的私人休息室門口的時候，往事如一陣風撲面而來。

「為什麼不肯回到我身邊？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你錯在沒有相信我。」

「我要怎麼做你才肯原諒我？」

「從慕德消失！」

往事雖然歷歷在目，但終究無法改變物是人非的變遷。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當初夏西婭沒有傷害菊野的話，一切會不會就不同了？也許導致今天這一切悲劇的根源就是自己……

「進來吧。」菊野對發獃的我說了一句，我立刻收起雜念跟他走進去。

藍色的長桌，白色的餐布，銀制蠟燭台，鮮花，蝴蝶結，綵球……休息室內的一切和當年的場景一模一樣，只是如今的長桌旁沒有坐著區柔。我不明白菊野到底要做什麼。

「我想還是等貝森弟把合同拿開后，我們再繼續下面的事吧。」菊野說著低頭看了下手錶，就在這時門被推開，貝森弟一個人走了進來。

「慕大少爺的執事和他一樣準時。」

「準時代表著誠信。這是合同。」貝森弟把合同遞到菊野面前，菊野只是大概翻了下很快就簽上名字，當他把合同交給貝森弟的時候突然問道：「慕井然不會出什麼事了吧？我以為至少簽合同的時候他會出現。」

「大少爺現在不在台北所以無法趕過來，但他非常期待不久之後和端木集團的這次合作。」

「是嗎？我卻不怎麼期待。有了這次合同，慕井然就會在慕家重新被重視。我想要不了多久，他就不再需要我們端木家的幫助了。一個連自己女人都可以拱手相讓的冷血，他的身邊不需要任何的夥伴。」

「西婭小姐不是大少爺的女人。」貝森弟說著就拿起合同離開了。

面對突然安靜下來的房間，我的心跳頓時加快，這彷彿是我要馬上行動的一個信號。

「啪！」菊野打了一個響指后，房間陷入一片黑暗。一排穿著燕尾服的僕人端著插著蠟燭的盤子從另一個房間里走出來。很快桌子上就擺滿了一桌豐盛的菜肴。

「我的記憶中似乎一直想和一個人能這樣坐著吃一頓飯，我想也許那個人就是你。」

我覺得時機到了，於是站起來說：「那天的我不是坐在這裡，而是坐在你身邊的位置。」

一邊說一邊繞著桌子走向菊野，沒有了燈光，我藏在手裡的匕首就變得更安全。

「西婭，」就在我剛走到菊野身邊的時候，他忽然叫了一聲我的名字。

這是他在失憶后第一次叫我，語調好像失憶前菊野……握著匕首的我停下來。

「如果我們之間還有可能的話，你會不會再給我一次機會？」

再給你一次機會？你以為你對我爸做的那些事就神不知鬼不覺嗎？你以為你這樣對我，我就會像無知的小女生一樣被感動的稀里嘩啦，然後再次投向你的懷抱嗎？！端木菊野，你這個兇手！！

「你死的話，我會考慮看看！！」舉起匕首憤怒地朝菊野的胸膛上刺過去。

菊野看著我，沒有閃躲也沒有反抗，只是坐在那裡不解地看著我……

「少爺——！」

「快把這個瘋女人拉開！！報警！！」

……如果這就是灰姑娘的最終結局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