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應德尋子記
一筆丟失的錢,將兩家人聯繫了起來,卻不知,其中還有更大的巧合。正是善良,讓撿錢人不僅幫了失主,更幫自己找回了丟失多年的兒子。
湖南衡陽祁東縣有一個名叫吳應德的人,兄弟四人,他排行老大,自懂事起就開始幫助父母照顧弟弟們。
結婚有了孩子以後,家境清貧的吳應德決定外出打工。1988年的春天,他帶著妻子鄧科秀和5歲的兒子吳兵生來到雲南勐海縣,在一處建築工地幹活。妻子平時接點零工,順帶著照顧孩子,沒有把孩子送去幼兒園。
身強力壯的吳應德非常勤快,平日里也很照顧工友,在工地里搶著干臟活、重活,人緣非常好,大家都願意聽從他的指揮。1989年8月,他當上了小包工頭,工作上越干越順利。
11月的某天,6歲的吳兵生一個人跑到家附近的電子遊戲廳,在那裡看別人玩電子遊戲。天黑以後,吳兵生還沒有回家,吳應德夫婦到處尋找也沒有找到。第二天,工友們一起尋找,又去派出所報了案,四處張貼尋人啟事,依然沒有孩子的蹤跡。
夫婦倆悲痛欲絕,要知道,他們在吳兵生之前曾有過一個孩子,不幸於3歲時夭折了,有了吳兵生以後,妻子鄧科秀已經做了絕育手術,這個孩子就是夫婦倆的命根子。
兒子走失后,吳應德為了排解痛苦,一心撲在工作上。他所承建的項目得到上級的好評,分管的工作也越來越多,生活亦漸漸殷實起來。可是,每當看到街上的孩子,這位中年男子的心底都會不由自主地刺痛一下—他渴望找到兒子的想法越來越強烈。
一晃6年過去,1995年的春天,吳應德跟妻子商量,想暫停工作出去尋找兵兵,哪怕找到天涯海角,也要把兒子找回來。鄧科秀含淚點點頭,囑咐丈夫在外面要多加小心,自己則留在勐海的家裡等待,期望哪個好心人會把孩子送回來。
兩個人合計好以後,吳應德找人做了一個貨擔子,挑著貨擔踏上了尋兒之路,從此風餐露宿跋涉千里。每每看到與兒子年齡相仿、模樣相近的孩子,他都會上前詢問一番。在一年的時間裡,吳應德的足跡遍及勐海、景洪等地,卻依然沒有任何有效的訊息。
1996年的夏天,吳應德聽說有些人販子拐了孩子並不是賣到雲南等地,而是賣到與雲南相鄰的緬甸去了。他考慮再三決定出國碰碰運氣。
這時,吳應德認識了一位名叫申和平的人,申和平是祁東縣歸陽鎮人,正好也想去緬甸做生意。二人一拍即合,一起投資買了些祁東特產黃花菜、香芋、席草等,發往緬甸銷售。
到了緬甸,二人住在一位華僑家中,一邊收貨款一邊打探兒子的消息。思兒心切再加上水土不服,吳應德剛入秋便患上瘧疾,在異國纏綿病榻,一病就是5個月。期間,申和平擔心家人挂念,與吳應德分賬后先行回國,留下吳應德一邊治病一邊尋兒。
1998年的夏季,吳應德在緬甸已經兩年了。儘管身體還很虛弱,兒子也沒找到,他還是決定先回國看看妻子,將身體養好再另想辦法。
這天上午,吳應德來到拉秀汽車站,準備乘車回國。說來也巧,等車的時候,他突然尿急一路小跑著進了洗手間。解決完問題后,他發現身邊有個藍色的包,打開一看,裡面裝著滿滿的鈔票:1.7萬元人民幣和一些緬甸幣!哪個粗心的傢伙丟了這麼多錢?心裡肯定急死了。吳應德決定在洗手間門口等等看,也許能碰著失主。
過了一會兒,乘坐的汽車就要出發了,吳應德心想,如果自己走了,這筆錢就永遠找不到失主,沒準還是別人救命的錢呢,他決定繼續等待,繼續盯著每一個走進洗手間的人。
兩個多小時過去,一位面帶憂色的中年男人急匆匆衝進洗手間,吳應德連忙跟進去,看他四下里一通亂找,根本沒有方便之意,便上前問他在找什麼。
中年人說,兩個多小時前他來上廁所,突然聽到外面在喊有歹徒行兇搶劫,自己心裡一驚提上褲子就跑,一直等到自己乘坐的汽車開出去1個多小時,才發現背著的藍包不見了!再仔細一想,應該是忘在洗手間了,於是連忙下車攔了輛車回來尋找。
吳應德問他是哪裡人氏。中年人說自己叫岩良成,祖籍雲南,是緬籍華人,原本計劃乘車回到雲南溫高縣老家,沒想到把包弄丟了。吳應德又問他包里有多少錢,他說1.7萬多。
吳應德暗自思忖,看來藍包應該是岩良成的,但是包里的錢畢竟不是小數目,萬一遇到別有用心的人怎麼辦?於是他暫且不提自己撿到藍包的事情,與對方閑聊起來。
聊著聊著,吳應德腦海里忽然靈光一現,脫口問道:「溫高是我回雲南的必經之路,可否去老兄家做客呢?」話音剛落,他又一陣懊悔,萍水相逢實在太冒昧了,怎麼突然有了去人家裡做客的念頭呢,真是太唐突!
岩良成卻沒有猶豫,笑著說:「當然可以!」眼看找回藍包是沒希望了,兩個人在車站附近住了一夜,第二天結伴乘車。到達岩良成家裡,吳應德這才放心地打開自己的行李袋,拿出撿到的藍包遞給失主。
岩良成喜出望外,打開包一看,竟然分文未少!他立即拿出一堆鈔票塞到吳應德手裡,要與他平分。吳應德連連搖頭堅決不要,岩良成只好作罷,讓家人擺上酒菜,好好款待恩人。
二人推杯換盞之際,岩良成心裡思量好久,不知道該如何報答恩人。自己倒是有個12歲的女兒,聽吳應德說他有個兒子,如果年齡相當,將來能不能結一門親?這樣想著,岩良成便問吳應德的兒子多大了。
吳應德一陣心酸忍不住落下淚來,遂把兒子失蹤自己到處尋找的事情說了一通。岩良成滿臉驚訝,詳細問過吳兵生走失時的年紀和相貌,而後喜形於色地與妻子低聲說了幾句。
過了一會兒,一個看起來十四五歲穿著一身校服的少年走了進來。岩良成讓他上前拉著少年的手兒對吳應德說:「9年前,有一位過路的客人帶著這個孩子,跟我說妻子亡故,家裡有三個兒子,因為經濟困難,想給兒子找個好人家,我一時心軟就將孩子留了下來。後來問起孩子叫什麼,只答自己姓吳,如今已經讀初三了。剛才聽你說起兒子走失時的年齡和相貌,我覺得這孩子很像,你仔細看看?」
吳應德激動難抑,顫抖著雙手拉過少年,說吳兵生的後腦勺上有一顆黑痣。大家一聽,連忙扒開少年的頭髮,果然有一顆黑痣!吳應德淚如雨下,緊緊摟著兒子,連聲喊著:「兵兵!兵兵!我是你爸爸呀。」兵兵也摟著爸爸哭起來,斷斷續續講起有位「好心」叔叔背著自己去買糖的經過。
第二天,吳應德要啟程回家了,岩良成決定讓兵生跟著親生父親一起走。吳應德有些猶豫,畢竟人家養了9年,兒子與對方有了很深的感情,自己這樣把孩子帶走,於情於理都不太合適。可是,再想到在家裡望眼欲穿的妻子,他又多麼希望自己能帶走兒子呀。
岩良成看出吳應德的顧慮,豪爽地說:「您有還款之德,難道我就是禽獸?沒有還子之義?」
吳應德還有什麼話說?當下千恩萬謝一番,帶著兒子回了家。在家中苦苦等待的鄧科秀憔悴了許多,見到丈夫帶回來的少年,哪裡敢信那就是自己的兒子?直到聽見吳兵生喊「媽媽」,她才摟著兒子大哭起來。
吳應德跟妻子講了事情經過,夫婦倆不禁感嘆種種的巧合,看來老天是有意安排兩家相識啊!後來,吳兵生從當地的師範學校畢業,兩家一合計,乾脆都搬去緬甸定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