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不准你娶她
拓跋涵道:「雖然周子冉死於意外,但也算死得蹊蹺,鄭國公相信這是意外嗎?」
「以鄭國公的智商,肯定不會相信是意外。」花腰淡淡道。
「他應該猜得到,是你做的。」他的雪顏越來越沉重,「他兩個女兒連續被你害了,他會舉周家之力對付你。」
「若是你,你怕嗎?」
「有什麼好怕的,大不了拼個你死我活。」
「那不就是了?」
花腰把玩著一支荷花,若有所思。
拓跋涵問:「鳶夜來呢?」
她輕聲道:「他說要進宮見太后。」
他點點頭。
這時,皇宮裡,鳶夜來踏入書殿,周太后坐在案前,手撐著額頭,鳳目微闔,好像極為倦乏。
「臣參見太后。」
「有事啟奏?」
她睜開眼,端起茶盞,淺淺啜了一口。
他沉沉道:「臣與雲鸞郡主兩情相悅,還望太后成全這樁婚事。」
瑤兒是宗室郡主,婚嫁必須經過皇上和太后應允,她才能嫁。不然,他才不理周太后是否恩准。
「你當真非她不娶?」周太后緩緩走到他面前,鳳目深深。
「是!即便太后反對,臣也要娶她!」鳶夜來的態度堅決如鐵。
「你倒是說看看,若哀家反對,你如何娶?」
「遠走高飛,遠離是非。」
他冷冷地直視她,毫不畏懼。
周太后怒喝:「連家國政事、社稷安危也不顧了嗎?」
鳶夜來語聲鏗鏘,擲地有聲,「兩者不可兼得,唯有捨棄其一。臣不會捨棄雲鸞郡主!」
她滿面怒氣,手臂隱隱發顫。
「臣不知,太后究竟有何理由反對這樁婚事。不過,臣也不想知。」
「哀家不准你娶她!就是不準!」周太后的鳳眸迸射出凌厲的殺氣,「若你非要娶她,就替她收屍吧。」
「若她有任何損傷,臣不知會做出什麼事。殺人,只是一念之間。」他寒鷙道,俊眸翻湧著滾沸的殺氣,「血洗大周,臣也在所不惜!」
四道目光狹路相逢,激烈地碰撞,火花四濺,吱吱吱地響。
這二人互不相讓,不像君臣,倒像是一對鬥氣的母子,誰堅持越久,誰就能勝似的。
鳶夜來陰冷地眨眸,「臣辭官,太后是否恩准,臣不會理會。」
「混賬!」周太后出其不意地揚起手臂,用盡全力打下去。
「啪」的一聲,極為響亮。
她猛地轉過身,側對著他,鳳目被淚水染濕了。
他白皙的俊臉現出清晰五指印,「臣告退。」
轉身,離去。
「站住!」
周太后厲聲怒喝。
鳶夜來停步,「說過的話,無需再說。太后保重。」
她低緩道:「哀家跟你說一個故事,若你聽完這個故事,還堅持己見,哀家就不勉強你。」
周太后緩緩說起,他靜靜地聽。
話說前朝有一個得寵的貴妃,皇后忌恨她,數次謀害她。不過這皇后溫婉大方、賢良大度,表面功夫做得滴水不露,實則手段狠辣。因此,皇上對這位皇后甚是敬重禮遇,很放心把後宮交給她打理。
夏狩時,皇上率要臣去郊外打獵,四日後才回京。巧的是,懷孕已有九個月的貴妃,忽然腹痛,即將臨盆。皇后得知消息,傳召太醫和穩婆來迎接新生子。貴妃難產,兩度陷入昏迷,因此,當她完全清醒,看見襁褓中的孩兒時,喜極而泣。
皇后無子,皇上新得皇嗣,龍顏大悅,封出世沒幾日的小皇子為梁王。三年後,貴妃與其他妃嬪聯手,把皇后和外戚連根拔起,一鍋端了。又一年,貴妃晉為皇后,兒子梁王也冊封為太子。一時之間,這位昔日的貴妃,一身榮寵。
皇上舊患複發,不久就駕崩了,年僅五歲的太子即皇帝位,皇太后垂簾攝政。
鳶夜來心想,這個前朝的故事,有點熟悉。
小皇帝八歲那年,皇太后從一個舊宮人口裡得知,小皇帝不是她的親子,而是那死去的皇后的遠親的兒子。
當年,她生產時,一肚子壞水的皇后,趁她難產昏迷之際,將備好的嬰孩與她所生的皇子調換。而如今,她的親生兒子,不知去向,不知生死。
皇太后大怒,不僅將那位死去多年的皇后挫骨揚灰,還暗中吩咐宮人帶壞小皇帝,讓小皇帝變得昏庸無能,長大了便是昏君。而皇太后開始部署,把朝政大權、兵權牢牢地握在手中。
如她所願,長大后的皇帝成為滿朝文武厭棄的昏君,她臨朝攝政,權傾朝野。不久,因緣巧合之下,她找到了親生兒子,可是,她無法跟他相認,只能把他留在身邊,萬般寵信他,把他捧成權臣,讓他享盡榮華富貴。
「這位前朝太后如何確定那臣子是她親子?」鳶夜來問,雖然面不改色,但心裡早已翻江倒海。
「前朝太后的兒子后腰有一塊紅色胎記,她發現那位權臣的后腰也有一塊紅色胎記,形狀相似。」周太后語聲柔緩,背對著他,鳳眸蓄滿悲傷的淚水。
他不知心裡是什麼滋味,喜悅?悲痛?苦澀?
前朝故事,只不過是託詞罷了。
原以為,周太后反對這樁婚事,是忌憚他和燕王的權勢。一旦他和燕王聯手,便足以威脅她。想不到,竟有如此真相——他的后腰,的確有一塊紅色胎記。
他是九五之尊,雲鸞郡主是大周宗室女,同宗兄妹,不能結合。
鳶夜來想笑,卻笑不出來。
「總有一日,哀家會撥亂反正。」周太后拭去淚水,「不過,這件事非一日之功。」
「臣……告退。」
他踉蹌地離開萬壽宮,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輔佐了五年的周太后,竟然是他的親生母親?
他已經習慣了孤身一人,習慣了沒有親人,習慣了鬼見愁他們的忠誠,習慣了瑤兒帶給他的靈魂相融,習慣了這一切……怎麼會這樣?
從記事起,他只有疼他的養母,可養母病怏怏的,在他六歲那年就病死了。此後,他混跡在金陵城的乞丐堆里,整日被那些大人乞丐欺負。他們把吃食放在狗盆里,要他像狗一樣趴著吃;他們用柳條不斷地抽他,要他學狗叫;他們把他扔進糞坑裡,他們要他從火堆灰燼上走過,他們要他在寒冬光著身子在屋外睡覺……
那樣的日子,不堪回首,低賤如狗,甚至,豬狗不如。
他拚命地咬牙忍著、熬著,期待新一天太陽的升起。
他受寒發熱,咳得快把肺都咳出來了。他饑寒交迫,出來找吃的東西,暈倒在丞相府前。在他以為將會這麼死去的時候,一個四歲小女娃蹲下來,把兩個饅頭給他,讓他快點吃,還給他銀子去找大夫看病。
這個小姑娘,就是花瑤。
若非花瑤的善心,他就凍死在金陵街頭了。
病好以後,他北上投軍,在大周軍中一步步往上爬……
他年少時吃過的苦,遭遇過的劫難,是誰的錯?他本該是九五至尊,現在卻什麼都不是,又是誰的錯?他無法怨怪任何人,只是無法接受,寧願不要知道這個真相……
花腰正奇怪鳶夜來為什麼連續三日都沒來,鬼見愁就急匆匆地來了。
他滿目愁苦,「郡主,麻煩您去一趟丞相府。」
「相爺怎麼了?」她直覺,鳶夜來出事了。
「爺把自己關在房裡,不吃不喝不睡,就喝酒。」
她大驚,鳶夜來自制力很強,也會有酗酒的時候?
趕到丞相府,她使勁地拍房門、叫喊,鳶夜來也不開門。無奈之下,她只好讓鬼見愁踹開房門。
好濃的酒氣!都發臭了!
鳶夜來衣衫不整地躺著,臉龐虛白,形容憔悴,短須拉雜,滿滿一下巴,可以當利器用了。花腰一湊近,就聞到一股難聞的臭味,叫了兩聲,他沒有反應。
她拍了兩下他的臉,他的眼眸眯成一條縫兒,看見她,便翻過身。
「起來!去梳洗!」她怒道。
「你走吧。」他口齒不清地說道。
花腰對鬼見愁打眼色,要他去備熱水,然後,她給他解衣袍。
鳶夜來一拂一推,很粗魯,「我不想看見你!滾!」
我擦!老娘伺候你,是你三生修來的福氣!
她用力地擰他耳朵,霸氣道:「是不是要我抽你,你才肯起來?」
他無動於衷,任由她擰,好像並不覺得疼。
她吃驚,他這是怎麼了?被誰刺激成這樣?
她就不信搞不定一堆爛泥!
「鳶夜來,你再這樣,我就跟西秦太子回去!」
花腰使出殺手鐧威脅他。
鳶夜來靜靜的,半瞬,烏黑的眼珠動了一下,懶洋洋地坐起身,眼皮微掀,「你跟誰走,與我無關。」
她大怒,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聲色俱厲道:「你連兒子也不要!好!很好!我讓你兒子姓秦!」
他的的瞳孔慢慢睜大,「你……懷了我的孩子?可是,還不到半個月……」
「鬼見愁,扶他去沐浴。」她吩咐道。
「是。」鬼見愁過來,攙扶鳶夜來去浴房。
片刻后,花腰走進去,鬼見愁退出來。
鳶夜來坐在浴桶里,獃獃的,與以往意氣風發的模樣判若兩人。
她為他擦背擦身,又為他穿衣,極為溫柔,好像她已經是他的妻。
給他穿好中單,她徑自出去,卻被他從身後抱住。
她沒有動,他也沒有動,就這樣抱著她,感受她的存在。
其實,花腰感受得到他對自己的需要,感受得到他惡劣的心情。
不多時,鳶夜來鬆開她,回到寢房。
「你愛怎樣就怎樣,我走了。」
她理理鬢髮和衣裳,往外走,卻聽見他可憐兮兮的懇求:「不要走……好不好……」
他再度抱她,好像要將她融入體內,抱得那麼緊,幾乎弄斷她的骨頭。
「你先吃點兒什錦粥,好嗎?」花腰柔聲道。
「你陪我吃。」
她陪他吃了一碗,看著他頹然不振的神色,心中嘆氣,滿肚子疑惑。
飯後,鬼見愁收拾了碗碟退出去,順便把房門關上。
鳶夜來呆愣地坐著,她等他開腔,可是,既然他不說,她也沒必要留下來。
「時辰不早了,我回去了。」
「瑤兒……」他祈求地看她,欲言又止,眉宇深凝。
「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你不說,我也不想知道。」
花腰快的耐心被他磨光了,掰開他的手。
他抱住她,攫住她的唇,帶著一股狠勁,似在索取,又好像想證明什麼。
她任由他折騰,很快就倒在寢榻上。衣物輕而易舉地脫下來,身軀的溫度一步步高升,他們的步驟一步步深入……他瘋狂地吻她,在瑩白的嬌軀留下獨獨屬於他的印記……
鳶夜來忍得很辛苦,卻深深地凝視她,沒有任何舉動。
她已經準備好,卻看見他眼裡的複雜情緒。
那汪水澤,纏繞著理不清的思緒,交織著解不開的痛苦。
「夜來,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她柔情款款地問。
「或許……你我之間,一開始就錯了!」鳶夜來沉沉道。
花腰錯愕不已,他這是什麼意思?
他披衣起身,眉宇霎時冷酷,「太后不應允你我的婚事,從今往後,你我再無相干!」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她剋制著怒氣。
「只要不娶你,我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丞相之位,永遠是我!」鳶夜來的桃花眸邪戾無比,充滿了無窮無盡的權欲。
「這是周太后給你的許諾?」花腰深深地吸氣。
「是!」
「你再說一次!」
「你我之間,一筆勾銷!從此毫無瓜葛!」他一字字道,語氣沉凜。
她怒目而視,快氣炸了,心肝脾肺腎都在痛。
鳶夜來冷漠地看她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不送!」
「鳶夜來,你不要後悔!」
花腰怒吼,心痛得快喘不過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