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識
回去的路上,夏澄靠在副駕駛座上,眯著眼睛看向正在開車的季雲深。車裡的光線有些昏暗,他的輪廓影影綽綽顯得越發立體。夏澄在心裡一遍一遍描繪著他朦朧的眉眼,他依稀還是她記憶中的樣子,只是眉宇之間多了一份從容、自信。
車子平穩地往前行駛著,夏澄越發困了,腦子很重,眼睛幾乎睜不開,可有些記憶猶如潮水一樣涌到她的腦海里——全都是最初的季雲深。
高三開學的第一天,班主任陳老師帶著一個瘦瘦的男孩子進來向全班同學介紹:「這是我們班新轉來的同學,季雲深……」
那時候的季雲深長得很瘦,皮膚黝黑,短短的頭髮剪成一個又土又丑的髮型,看起來有些營養不良。他穿著乾淨卻極其普通,這樣的形象與班上其他陽光男孩相比,實在是格格不入。本來鴉雀無聲的教室里響起一陣騷動,先前還在討論新同學身份背景的女生更是傻了眼。
「怎麼看起來很土的樣子呀?」「之前不是說他挺有背景,校長還親自去迎接的嗎?」「聽說送他來的人開著賓士,該不會是看錯了吧?」「難不成是哪個大老闆養在鄉下的私生子?」胡說八道!夏澄聽著周圍的八卦聲,無語地翻了個白眼,誰說送他來上學的就必須是他的家長?論起來,她倒是知道他的來歷,不過她絲毫沒有與人討論他的慾望,也並不想讓人知道她認得他。
季雲深是她姑姑夏群前不久收養的孩子,奈何姑姑是個生性浪漫的畫家,常常四處遊歷尋找靈感,於是照顧季雲深的這個任務便落在夏澄的爸爸夏峰身上。夏澄也不知道她爸是怎麼想的,不僅將季雲深領回家,轉到S市的重點高中,今早還特地親自送他來上學。
夏澄昨天第一次見到季雲深,看著他悲苦的形象,幾乎以為她爸答應電視台拍一檔類似《變形計》的角色互換節目。後來她才知道她爸一心要幫季雲深,還要她幫忙照看。他的原話是:「你姑姑年紀大了,也想有個人陪,正好這孩子懂事、堅韌、肯吃苦——再說,他爸是我幾十年的好朋友,他的兒子我總不能坐視不管。」「他父母呢?其他親戚呢?」
夏峰嘆了一口氣,眼中憐憫更甚,並不打算解釋太多:「你只管在學校里好好照顧他就是。」「……」
縱然爸爸有再多的理由,夏澄仍舊無法喜歡起這個突如其來的「外人」。他們非親非故,她憑什麼照顧他?
陳老師將季雲深安排在第四排,坐在夏澄後面。如此巧合,夏澄總覺得這是她爸的意思,因此她心裡對季雲深的厭惡更添一分。
相對於夏澄的冷眼旁觀,同桌胡苗苗對於這個新同學倒十分好奇,她友善地轉過來沖他打招呼:「新同學,你好哇!」季雲深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
苗苗不泄氣,又繼續介紹:「我叫胡苗苗,她是夏澄。」季雲深看了夏澄一眼,繼續點點頭。苗苗不死心,指了指季雲深身旁的同桌,言語之間流露出驕傲的神色:「這是陸啟皓,我們班的班長哦。」
陸啟皓作為S一中風雲人物,不知引了多少女生為他折腰。他性格開朗,長相英俊,學習能力彪悍,成績也總保持在年級段第一位,去年還拿過全國物理競賽一等獎,被同學們稱為「神一樣的戰鬥機」。
季雲深坐在陸啟皓的身旁,兩人一對比,無論是外貌還是氣質簡直是天壤之別。
季雲深對這些並不了解,也並沒有要了解的打算,仍舊只是淡淡地點點頭。
夏澄先前見過季雲深,多少了解他的脾性,他沉默寡言,並不愛開口說話。她相信就算苗苗再跟他講一百句話,他也不會應答什麼。於是,她伸出手將苗苗的腦袋扳了回來:「回頭,上課啦。」
第一節是數學課,上課的時候數學老師指名新同學季雲深回答問題。季雲深站起來回答完問題之後,全班都笑開了。
季雲深思路清晰,反應很快,只是普通話講得極其不標準,帶著一種極重的鄉音。青春期的男孩子愛惡作劇,有幾個男生直接在課堂上模仿他說話的樣子,笑得異常誇張,數學老師好不容易才讓課堂靜下來。季雲深面帶尷尬,有些手足無措地站著,黝黑的皮膚漲得通紅,然後他垂著頭慢慢坐下來。
下課之後,好幾個男生圍在他的身邊,對他之前的事情充滿了好奇。「喂,季雲深,你之前讀的是什麼學校啊?」季雲深沉默了一下,飛快地說了一句:「南平高中。」有人起鬨道:「啊?究竟是蘭品高中還是南品高中啊?」季雲深放緩了語氣:「南平……高中。」「哦,是蘭品啊!你們那邊普通話說得也太不準了吧,我們都聽不懂。」「這什麼藍屏高中,我怎麼從來沒聽過啊……是在哪個省的……」
「為什麼高三了還轉到這裡來?」夏澄和苗苗從廁所回來看到季雲深被幾個無聊的男生圍著,他對他們的問題幾乎無力招架,額頭上都冒著冷汗。
夏澄微微皺眉,走過來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你們無聊不無聊?不要在這裡欺負新同學!」男生們一鬨而散。
自此之後,季雲深很少開口講話,連晨讀都是默讀,不敢發出聲音。上英語課的時候,他從來不舉手,偶爾被點到名字回答問題也是紅著臉結結巴巴。
他實在是太安靜,安靜得夏澄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存在,漸漸地,她對他的排斥感也不再那麼強烈。她走讀,他住校,兩人猶如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似乎不會打擾到彼此的生活。
開學一個月後,夏澄難得在放學的路上遇見了季雲深。班上的同學大多是本市生,雖然他們大部分都住校,但基本上每個周末都會回家,像季雲深這種一住就是一個月的做法實在令人費解。夏澄背著書包若無其事地跟在他的身旁,她本想問他天天悶在學校怎麼會受得了,不過問出來的話卻是:「你怎麼不繼續住校?」季雲深面無表情地雙目直視前方,臉上閃過一絲難堪,飛快地說了一句:「『十一』長假學校要封校……」「哦,這樣。」夏澄恍然大悟,「你之前周末住校有吃的嗎?」「學校附近有快餐店。」她又問:「錢夠嗎?」他沉默了一下,輕抿著唇:「夠的。」
「你不夠就跟我說……」夏澄說完這句話又怕他多想,眼見著回家的26路公交車行駛而來,她一邊快速地往前跑,一邊回頭沖他說了一句,「快點,公交車來了!」
今日回去的學生太多,夏澄擠公交車擠得有些費力。不過她很快就發現,季雲深沒有跟上來。她透過車窗沖他招手,他只是目視前方往前走,並沒有要上車的意思。
夏澄忍不住皺眉,他第一次回家,對這兒人生地不熟,身上又沒電話。她爸近來幾乎天天打電話過來詢問季雲深的狀況,他要是走丟了她也不好向爸爸交代。
夏澄費力地從車上擠下來,氣呼呼地朝著季雲深跑過去,有些氣惱地拍了一下他:「你別磨磨蹭蹭的好不好?車都開走了!」「你不用管我。」夏澄看見他這張木然黝黑的臉就來氣,聲音也高了幾分:「你以為我很想管你?我……你還回不回家了呀?」就在夏澄以為季雲深不會回她的時候,他幽幽地回她:「這裡離家就三站地的距離,走回去也很快。」
夏澄怔住,腦子裡一時之間出現了各種想法,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26路公交車很快又來了一輛,這次夏澄沒跟他廢話,拉著季雲深的書包直接將他拽上車。
季雲深拗不過夏澄,也沒多掙扎。上了公交,他正想從書包里掏錢,夏澄已經拿出公交卡放在感應器上刷了兩下:「公交卡便宜著呢,還能打九折。用一次就是省一次,懂嗎?」季雲深一臉認真地看著她:「不是這樣算的。」「我說是這樣算就是這樣算……你別說話了,你的口音我聽著怪怪的。」
季雲深馬上閉了嘴。他沉默,夏澄也沉默,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又有點懊惱。明明她想表達的不是這個意思,卻好像打擊到他了。
其實夏澄最近才知道,季雲深的親生父母早就不在世上了,他們在外出打工的途中出車禍去世了。他之前寄宿的那戶人家家庭十分困難,再也負擔不起季雲深的學費,否則也不會讓姑姑把季雲深帶走。
如今他的生活費都由姑姑出,許是他知道姑姑肯收養他就是天大的恩情,平日里一分錢掰成兩分花,除了必要的花銷,幾乎捨不得花錢。夏澄聽同學說過,他是個很摳門的人,平日里連瓶礦泉水都捨不得買。對此,她心裡對他又多了幾分同情。
三站路五分鐘不到就到了。季雲深知道夏澄的顧慮,下車后他就遠遠地跟在她的身後,並不靠近。兩人一前一後回了家,家裡並沒有人在。
夏澄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異了,父親又常年不在家,所以這麼多年她一直由保姆張嫂照顧。只是最近張嫂的孫子身體不好,她請了半個月的假。
「又要自己折騰晚餐了。」夏澄小聲抱怨了一句,她打小就被保姆照顧得很好,對家務一竅不通,此時她一想到晚餐問題就覺得頭疼異常。
她將書包甩在沙發上,去冰箱里拿了一瓶牛奶,還衝季雲深道:「冰箱里有吃的,你隨便拿,遲點我們出去吃晚飯。」張嫂不在,她都是點外賣了事,不過季雲深好不容易回一趟家,她總要招待一下。
夏澄拿著牛奶回到客廳,沒一會兒,她聽見廚房裡傳出一些奇怪的聲音。她這才想起,季雲深自進了廚房就沒再出來過。她躡手躡腳地走到廚房門口,竟發現季雲深站在料理台前處理大白菜。他的背影很瘦,校服穿在他身上顯得空蕩蕩的,窗外的夕陽將他籠罩,在他身上鍍了一層昏黃,這樣的畫面莫名地讓人覺得有些心酸。
只是多年後,她在異國他鄉,深夜夢回想起這個背影,竟覺得異常溫暖。季雲深的身後似是長了一雙眼睛:「麵條還是年糕?」「年糕吧。你會做?」在夏澄的認知里,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正屬於愛玩鬧的年紀,哪裡有空在廚房裡消磨時間?「炒著吃還是煮著吃?」他將洗乾淨的大白菜切成段,切菜的動作很是嫻熟。
「隨便。」夏澄看著他的動作,心中的疑慮頓消,想來他從前沒少做家務。不過也是,聽說他的養父母身體都不是很好,他要承擔他們大部分的農活和家務吧。
夏澄默默站了一會兒,重新坐回沙發,她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季雲深好像主動和她說話了,真是稀奇。
過了一會兒,季雲深將兩碗炒年糕端上飯桌。夏澄其實並不愛吃麵食,不過吃了好些天外賣,試試這樣一碗現炒的年糕也很不錯。她拿起筷子嘗了一口,眼睛不由得一亮——雖然年糕賣相普通,但味道不錯。年糕炒得恰到好處,配著裡面經過特殊處理的作料,頓時勾起了她的食慾。她低頭解決了小半碗,味蕾得到充分的滿足:「看不出來呀,你一個大男生居然會做吃的!」「嗯。」季雲深安安靜靜地吃著,眼皮都未抬一下,彷彿這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你從前……也常常自己做吃的嗎?」「嗯。」夏澄撇了撇嘴:「你除了嗯就不會說別的話嗎?」
季雲深慢條斯理地將口中的食物咽下去之後才幽幽地說了一句:「我只有一張嘴。」夏澄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張著嘴一臉驚奇地看著他:「原來你也會開玩笑。」「……」他沉默,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吃過晚飯之後,夏澄去書房裡整理新一期的攝影素材。
作為學校里攝影社的社長,每一期校報刊登前,她都要花大量的時間製作自己負責的板塊。中途她出來倒茶,發現季雲深正津津有味地看動畫片《喜羊羊與灰太狼》,口中甚至念念有詞。
她悄然走近了才發現季雲深正跟著電視念台詞。「哎?」夏澄很快明白過來,「你是在練習普通話吧?」季雲深也不看她,只是閉上了嘴巴,臉色微微有點兒紅。「這就對了嘛,練習語言要開口,而且還要大聲。不僅普通話要練,英語口語也要練。」
季雲深原來的高中並不重視英語聽力和口語,導致季雲深的聽力和口語都一塌糊塗。英語課常常有小組表演,因為季雲深的「加盟」,他們這組每次被抽到時都要鬧大笑話。
夏澄逮住機會就要糾正他的發音,可季雲深每次都是沉默不語。許是之前那頓飯的緣故,夏澄對他的態度和顏悅色了許多:「你老不張口,肯定什麼都說不好,上次我糾正你的發音Iwouldrather……你至今都沒有念好,來念一個聽聽。」「……」
「哎,你平時對人愛搭不理的,原來也會不好意思?」夏澄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大秘密,彎身使勁地盯著他的臉看,「你的臉好像紅了。」
夏澄的眼睛很漂亮,水汪汪的,像是被清泉洗過一般。此刻她這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就這樣近距離地盯著他看,季雲深不敢與她的眼睛對視,低垂眼眸,往旁邊靠了靠:「你擋著我了。」「擋,第三聲,正確讀法——你擋著我了。」夏澄說完又忍不住笑起來,「你這口音太好玩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改掉。」「……」
夏澄見他不接話,連忙收了笑,她這樣和班級里欺負他的男生有什麼區別:「哎,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嗯。」夏澄突然想起了什麼,飛快地跑回房間拿了一個隨身聽遞給他:「這個給你。」季雲深看了一眼,擺了擺手:「不用。」「又不是送給你,只是借給你用。」夏澄滿不在乎地回答,「最近我新買了一個CD機,這個反正也沒什麼用——隨你要不要,茶几下面的抽屜里有許多磁帶,你自己挑。」
季雲深猶豫了一下,隨身聽對他而言的確是需要的東西。夏澄攤了攤手:「你不要算了,我明天賣給收破爛的好了。」季雲深想了半刻,還是從夏澄的手中接過了隨身聽,鄭重又有點彆扭地對她說了一聲:「謝謝。」「不客氣,又不是白借。」她狡黠地笑了一下,「張阿姨回來之前,家裡的家務由你來負責。」他很快地回了一句:「好。」
在夏澄的記憶中,和季雲深最初的交集也只有這個「十一」長假。後來他回了校,兩人之間的關係又疏遠了。她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們倆的關係,估計他也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尷尬的身份。兩人除了必要的對話,極少有其他交流的時間。
夏澄有時覺得,她的后桌只有陸啟皓一人,季雲深簡直就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存在。
她對他最初的印象就是土氣、安靜、老實,還有……古板。高三時間寶貴,時光在各種大考小考中偷偷溜走,每天都過得匆匆忙忙。期末考後,陸啟皓提議他們這個四人小組聚餐。被學業壓抑了一段時間的苗苗激動得舉雙手贊成,夏澄自然也沒有意見,唯有季雲深一邊垂頭收拾書包一邊慢吞吞地回:「我還有點事……」苗苗生怕季雲深拒絕,連忙截斷他的話,眼睛睜得大大的:「我們小組是一個團體,之前我們英語課上表演小品,不是帶著你嗎?前段時間我們社會實踐不也帶著你嗎?我們去圖書館複習也沒忘帶上你,現在關鍵時刻,你怎麼可以掉鏈子呀?」
夏澄此刻有點飢腸轆轆,自然也贊同這個提議,不由得嘀咕了一句:「你能有什麼破事?」季雲深一噎,一時沒找到好的理由,也沒好意思再拒絕。四人一起去了苗苗指定的萌萌雞排店飽餐了一頓。因為天色不晚,夏澄又陪他們三個回學生宿舍拿行李。因著苗苗宿舍樓層高,夏澄懶得爬上去,就獨自一人坐在樓下花壇邊,拿出速寫本邊畫素描邊等他們。姑姑是她的啟蒙老師,雖然她並沒有在繪畫這條路上走太遠,但這個從小到大的習慣還是這樣保持了下來。這個時候已經過了下學的高峰期,校園裡空空蕩蕩,顯得有些冷清。突然一陣冷風吹來,也不知道什麼吹到眼睛里,有些刺痛,夏澄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忍不住用手去揉,只是越揉越難受,眼淚控制不住地從眼眶裡冒出來。
「怎麼了?有東西掉眼睛里了?」一陣軲轆聲由遠及近,陸啟皓清冽的聲音伴隨而來,「別揉!」夏澄閉著眼睛,皺著臉:「也不知道什麼進去了,有點難受。」「睜眼,我給你吹吹。」陸啟皓俯下身,捧起她的臉,往她的眼睛里吹氣,氣息溫溫熱熱。陸啟皓的動作很自然,夏澄沒有去躲。他吹了幾下,夏澄覺得眼睛舒服多了。她睜開眼,對上他近在咫尺的臉龐,微微一愣,多少有些尷尬地倒退了一步:「舒服多了,謝謝你呀!」
陸啟皓鬆開捧著她的臉的手,神態自然而懶散,好看的嘴角慢慢揚起:「都是同學,應該的。」夏澄轉身看向宿舍大門,隨意問道:「哎,苗苗和季雲深怎麼還沒下來?」「嗯,快了吧。」陸啟皓輕咳了一聲,掩飾了眼底那份深意,「寒假裡若是有空,我們一塊兒出去玩吧?」「好哇,要是有空的話。」苗苗和季雲深果然很快就下來了,大家一同去了車站,然後分道揚鑣。
因為吃得有點飽,所以夏澄聽從了季雲深的提議,一起走著回去。季雲深這次難得沒有與她分開走,他緊跟在夏澄身後,整張臉都皺在一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夏澄覺得不對勁,好奇地瞥了他一眼:「你幹嗎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難道是因為期末考考得不好?」他也不說話,只是怔怔地看著她,欲言又止。夏澄看著他這副樣子,不由得一樂:「季雲深,你沒事臉紅什麼?你不會是看上我們家苗苗了吧?」「胡說八道!」季雲深眼底染上惱意。他快步走在前頭,過了很久,又回頭認真地看著她,一字一頓道:「剛才的事我都看到了。」「剛才?剛才什麼事?」夏澄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你還小,這樣不好。」季雲深轉過頭去不看她,眉頭又皺了起來,頓了頓,他又繼續說,「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候,馬上就要高考了,你不能這樣。」
季雲深說話說得飛快,甚至帶著幾分長輩教育晚輩的口吻,哪裡還是平日那個沉默寡言的樣子。
夏澄琢磨著他話裡頭的意思,抓著他的書包帶子不讓他走:「你有什麼話就說清楚,這樣說一半藏一半算什麼?什麼這樣不好,不能這樣的?」他往前走,她就這樣拖著他。他冷不丁地回她一句:「我看到他親你。」「什麼?」她看著他慢慢漲紅的臉,徹底愣住了。反正說了,他也就索性說開了:「上次聖誕節,他送你禮物我也看到了。」
聖誕節禮物?夏澄仔細回想了一下,不就一個包裝得好看點的蘋果嗎?夏澄覺得自己腦袋上頓時出現了三條黑線:「所以呢?」
他不看她,目光直視前方:「這個年紀的男生都是靠不住的,你根本不知道他們晚上都在說些什麼,反正……老師說不能早戀,這樣是不對的。」他如今格外注重自己的發音方式,所以講話講得並不快,顯得一板一眼。
「你這個棒槌!」夏澄脫口而出。明明是沙眯了眼睛,陸啟皓好心替她吹眼睛好不好?什麼叫親她?還聯想到早戀?這個傻瓜平日里看著獃頭獃腦,突然說出這種話實在是太讓人驚奇了。
夏澄心裡只覺好笑,又懶得跟他解釋,倔強地仰著脖子瞪他:「我愛怎樣就怎樣,你管得著嗎?」季雲深被她堵得說不出話,良久才回她一句:「女孩子要自重!」夏澄看著他較真的樣子,想大聲笑出來又忍不住瞪他:「不要說太急了。是自重!平翹舌音你怎麼還是讀不準?好歹看了幾集《喜羊羊與灰太狼》,怎麼一點進步都沒有?」「你……」季雲深氣得臉都綠了,轉過身去走得飛快。夏澄看著他的背影半晌,又快步跟了上去抓住他的書包帶子,湊過臉去:「不就是親一下嗎,你至於這麼裝純潔嗎?聽說你之前待的地方貧窮閉塞,好些人早早輟了學,十七八歲就結婚生孩子對不對?算算年紀你今年也十七了吧,家裡有沒有早早給你定下親事呀?」
季雲深板著臉,漆黑的眼眸充滿了怒氣,太陽穴旁的青筋一跳一跳的:「現在哪裡有這種事,你別道聽途說!」夏澄認識他至今,還從來沒有見他像今天這樣生氣過。「生氣什麼呀?有就有沒有就沒有唄。對了,你在之前的班裡成績都是數一數二的,雖然你長得不怎麼樣,但從古至今女子都愛慕才子,你們班有沒有女生對你芳心暗許呀?」
季雲深壓根不理她,木著臉氣呼呼地往前走,連呼吸都有點重。他平時不苟言笑,像個假人,現在生氣的他整個人都鮮活多了。
夏澄再次追上他拖著他的書包帶,往後拽著:「你這是惱羞成怒吧,啊?你要不要說說你的事呀?」他嘴笨,不知道如何反駁,只是低聲沖她吼:「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夏澄眨著一雙靈動的大眼睛:「我不用您老操心,我肯定管好我自己。說起來陸啟皓挺好的吧,聰明、睿智、英俊,以你男生的眼光來說,是不是挺不錯?」季雲深不說話,只是越走越快。夏澄小跑著跟在他後面:「哎,你別走啊,我們探討一下啊,到底是不是啊?」
夏澄見季雲深不再回應,覺得逗他不怎麼好玩了。不過她又有點心虛,明明她跟陸啟皓沒什麼啊,季雲深怎麼看錯成這樣,那其他的人會不會看錯啊……這純潔的友情啊!
夏澄顧慮得沒有錯,寒假過後,班級里突然就開始傳播起她和班長早戀的流言。不過學生時代這種「緋聞」也是正常的事,夏澄以為清者自清,並沒有理會。反而是苗苗私下問她:「喂,你什麼時候和班長暗度陳倉了?」「呸!暗度陳倉你個鬼啊!你不要亂用成語!」夏澄忍不住呸了她一聲,「我天天忙著做卷子,偶爾抽空還要幫社裡修圖,哪裡有空和人暗度陳倉?」
「有人說看到你們這個了,真的嗎?」苗苗伸出兩根食指比畫了一下,臉上帶著壞壞的笑容。夏澄一掌拍在她的腦門上:「真你個腦袋!」苗苗眼中燃燒起八卦之火,咧著嘴笑:「嘿嘿,真的沒有嗎?」夏澄認真地靠近她:「以你的火眼金睛,你覺得我有可能和他在你眼皮子底下眉來眼去?」「那可說不定。」苗苗見夏澄作勢要打她,忙拿著水杯跑出去倒水。
夏澄突然想到了什麼,轉頭敲敲季雲深的桌子:「喂,是不是你?」季雲深正在寫作業,頭也沒抬:「我沒那麼無聊。」想來剛才她和苗苗的對話,他都聽得一清二楚。夏澄微微頷首:「也是,料你也不會。」季雲深淡淡地看著她:「你也怕被人說嗎?」夏澄皺起眉頭,季雲深話語平淡,她卻總覺得有嘲諷的意味。她剛想回嘴,滿頭大汗的陸啟皓從外面跑進來,一邊擰開水壺,一邊不經意地問了一句:「你們在說什麼呢?」
「沒什麼。」夏澄瞥了季雲深一眼,隨意地回了一句,「我們在說下周的籃球比賽,要不要去給你捧場?」「這還用考慮?」陸啟皓瞟了她一眼,唇角上揚,明媚的笑容中帶著幾分狡黠,「必須到場啊!我們什麼關係啊!」
「什麼關係?到底是什麼關係?求告知啊!」苗苗才進來,聽到陸啟皓說的話,雙眼就開始發光,只是話音剛落就被夏澄踢了一腳,於是她忙轉移話題,「你們剛才在說籃球賽嗎?高中階段最後一次籃球賽,必須要去!必須要去!對了,我們班還有誰參加呀?」陸啟皓沉吟了一聲,隨口報了幾個名字。「我們班的高個兒都去啦。」苗苗興奮地拍拍手,隨即問正在做作業的季雲深,「你個子也不錯啊,怎麼不參賽?」
季雲深木然道:「我打不好。」夏澄不由自主地與他抬杠,呵呵兩聲:「不要謙虛呀,你根本不會打嘛!」季雲深壓根沒打算回她,眼皮都沒抬一下,繼續低頭寫作業。籃球賽的時間正逢梅雨季節,這幾日天公不作美,總是淅淅瀝瀝下雨,不過這並不影響籃球賽的進行,也不影響各班的啦啦隊去助威。
想來最近大家的學習壓力都比較大,不過是八分之一賽,才下課,大家一個個都冒著大雨趕往室內籃球場。夏澄慢吞吞地收拾好東西,才發現教室里的同學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苗苗在這個時候給她發來了簡訊:「比賽馬上就開始了,你怎麼還不來?我給你搶了最好的位子,你再不來就要被搶走啦。」苗苗是啦啦隊隊員,第二節課就在那邊綵排,現在是抽出空給她發的簡訊。
「我馬上來。」夏澄一邊回簡訊,一邊飛快地往教室外跑去。她跑到樓梯口,一眼看到那個瘦高的背影,季雲深就在前面。
「之前還不吭聲,沒想到跑得比我還快。」夏澄嘀咕了一聲,沖著他的背影喊道,「季雲深,你這個騙子……啊!」
地上濕滑,她一個不注意,一腳踩空,整個人就從樓梯上滑了下去。恍惚之間,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只知道伸出手茫然地去抓點什麼……
隨著砰的一聲,她的身體終於落了地,腳跟處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嘶——「喂——」
不遠處傳來一陣笑聲,夏澄皺起眉頭恨不得罵回去,什麼人哪,看到人摔成這樣,怎麼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只是當她抬起頭之後,臉頓時就紅了。
她剛才從樓梯上摔下來后,手不經意地想扯住什麼——沒想到扯住的是季雲深的校服褲。此刻季雲深站在她的面前,他的整個褲襠都被她扯破了,露出裡面藍色的四角褲。
夏澄愣愣地看著他,他也獃獃地回望著她,一臉不明所以。
夏澄尷尬地咳了一聲,眼神躲閃:「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真是不好意思……這校服褲的料子也太爛了。下次你的腰帶別系得那麼緊,那樣頂多掉一下褲子。」
季雲深飛快地脫下校服外套綁在自己的腰上,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你還有空開玩笑?怎麼樣,能起得來嗎?」「疼。」夏澄笑完之後就有點想哭,她想站起來,但是右腳鑽心地疼,「起不來。」
季雲深抓住她的手,將她整個人都拽起來半摟著,擰著眉頭:「能走嗎?」夏澄搖了搖頭,不說話。季雲深面色一變,飛快地背著她往醫務室跑:「你忍一忍。」夏澄趴在他瘦瘦的肩膀上,卻意外地覺得結實。她想著他破掉的褲襠,總覺得有點對不起他:「喂,你的褲子……你腰上的外套繫緊了嗎,會不會掉下去?」
他本來幾乎小跑著,聽到她這句話,步伐明顯緩慢下來。他沉默了半晌:「現在是時候想這個嗎?」
「光天化日之下,你露個屁股會不會覺得很丟人哪?」夏澄這個時候幾乎忘記了自己的疼痛,趴在他的背上低聲笑起來,「那個,我什麼都沒看到,你不會要我負責吧?」
她以為他多少會害羞一下,沒想到他很淡然地問她:「怎麼負責?」夏澄故作驚訝:「你居然還真有這種想法?你們那邊是不是還和古代一樣男女授受不親哪?你現在這樣被我看光了算不算是玷污了你的純潔?啊,不會吧,你不會哭著求我娶你吧?」季雲深滿臉黑線:「再吵直接扔你下來。」「嘁……千萬不要抱著這種想法,我們沒可能的。」「你有病。」她難得聽他罵人,笑嘻嘻地問他:「你有葯不?」「厚臉皮……」「我臉皮向來很厚的,嘻嘻。」
季雲深把她背到醫務室,醫務室的醫生看了一下她的腿,很嚴肅地告知她必須馬上去醫院,並讓她通知家長。
夏澄的爸爸在三個市經營著四個陶瓷公司,忙得連回家的時間都很少。夏澄懶得麻煩別人,拍拍季雲深的肩膀:「反正我爸也趕不過來,就你帶我去醫院吧!」季雲深皺著眉頭看了她一眼:「我能先換條褲子嗎?」「快去吧!」夏澄哈哈大笑,一旁的校醫知道后也忍不住抿著唇笑。男生宿舍樓離這兒不遠,季雲深跑過去,很快又氣喘吁吁地跑回來了。他帶夏澄去了醫院,拍了片,醫生說傷得挺嚴重,骨裂,需要打石膏,平時要多加休養。
昨天答應了陸啟皓會去看他的比賽,夏澄本來還在想著要不要回學校,一聽到要打石膏,什麼都不想了。
從醫院回去時,夏澄看著自己那條腿,突然想到什麼:「哎,剛才你花了多少錢?我爸給我的零花錢都放在那個柜子里,你自己拿回去。」「不用,阿姨給夠錢了。」「那多不好,那都是你辛辛苦苦攢下來的。」「反正也不是我的……」「啊?」夏澄見季雲深態度堅決,也不跟他客氣,突然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唉,怎麼就摔瘸了?都不能看比賽了。」季雲深沉默了半晌才回她:「看比賽就這麼重要?」夏澄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季雲深在接她的話,她順著他的意思假裝十分遺憾道:「是呀,有某人的比賽當然很重要啦,要是你去打我才不看呢!」他冷冷地呵了一聲:「不稀罕。」
很好,他現在都知道還擊了。夏澄冷哼:「等你學會打籃球再說吧,不過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嘍。」季雲深輕嗤一聲。就在這個時候,夏澄接到陸啟皓的電話,他的聲音悶悶的,顯得特別不高興:「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去了,說好留下來看比賽呢?」夏澄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你們贏了嗎?」「贏了又怎樣,輸了又怎樣?反正你又無所謂。」「別這樣小氣呀!」夏澄想了想,畢竟是自己言而無信在先,她打算與他解釋一下,「今天不是下雨嘛……」陸啟皓直接反駁她,語氣有些責備的意味:「下雨難道就不能看比賽了?」
夏澄被季雲深扶到沙發上坐下,她將腳蹺到茶几上,不小心拉到傷處,疼得嘶了一聲。她沒好氣地抱怨了一句:「可我就是沒辦法看哪!」「你……我先掛了。」話語中是滿滿的不爽。「那正好,我就先吃飯了。」夏澄掛了電話之後,心情莫名地不好。季雲深這個時候拿了一瓶牛奶給她,她一邊喝著牛奶一邊沖他道:「男孩子都是這樣子小氣吧啦的嗎?不就是那麼點破事兒嘛,鬧什麼脾氣呀?我這不是沒辦法看嗎,難道是故意爽約嗎?他這樣鬧給誰看哪?」季雲深想了想:「未必。」夏澄一聽到他這麼說,越發來氣了:「你也一樣,我不就年底那會兒開你幾句玩笑嗎,你居然一直記恨到現在?」「我沒有。」「誰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自那次之後我們說的話屈指可數!」「我性格就這樣……」
夏澄哼了一聲:「你一說謊就臉紅,你照照鏡子看看,你的耳朵都紅了!」「我……」「行了行了,晚自修快開始了,你還是快點回去吧。」
季雲深走到門口的時候又轉過來慢吞吞地說了一句:「陸啟皓那兒,我替你解釋吧。」「解釋你個大頭鬼!」「他在乎你才會鬧脾氣。」夏澄拿起抱枕沖他丟過去:「在乎你個大頭鬼!我和他又沒有……」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季雲深已經消失在門外了。夏澄看著空蕩蕩的門口,又好氣又好笑!這人……有時候真是傻透了!夏澄因為養傷,不得不請了幾天的假。養傷的第一天,陸啟皓就上門來了,帶來了當天的作業,還替她補習了一天落下的內容,最後還很誠懇地跟她道歉:「昨天……不好意思啊!」夏澄擺擺手,很大度地說道:「我都忘了。」陸啟皓一副我就知道的樣子,眼底笑意濃濃:「當時我的態度的確不妥,為了表示歉意,我以後每天過來給你補習吧。」呃……
張嫂端著水果過來,笑得特別和藹:「班長,謝謝你呀,澄澄的學習就拜託你了呀!」「應該的,應該的。」陸啟皓吃了個枇杷,笑得分外客氣。夏澄養了大半個月的傷,陸啟皓幾乎每天都來,他除了給她帶作業和試卷,偶爾也給她帶一塊蛋糕或者其他點心。半個月之後,夏澄的腳傷雖沒有痊癒,倒也可以拄著拐杖一蹦一跳地走動了。
夏澄到了學校之後,苗苗神秘地拉著她問:「澄澄啊,你跟班長的感情有沒有突飛猛進?」夏澄舉起手拍在她的腦門上:「突飛猛進個鬼!」「別否認了,班長每天都忙著去給你補習呢!其實我也很想接這個差事,但是班長說我成績太差,我就沒去了。」呃……苗苗嘿嘿幾聲,笑得特別猥瑣。夏澄覺得行得正坐得端,也沒將苗苗的話放在心上,這同學之間你幫我我幫你再正常不過了。但是沒過幾天,班級里關於她跟陸啟皓的流言蜚語就越發多起來,有的同學甚至當著她的面喊她大嫂。
夏澄剛開始還每次都反駁他們,後來就懶得理會了。她很鬱悶地對苗苗說:「你說這些人有完沒完哪?他們知不知道這樣會給別人造成困擾啊?」
「這會造成什麼困擾啊?」苗苗湊到她耳旁,神神秘秘道,「澄澄,你們真的沒有在一起?不要騙我啊!」夏澄幾乎快崩潰了,舉手發誓:「真沒有!騙你我是小狗!」「話說你們男才女貌挺好的嘛!」苗苗用手肘捅了捅夏澄,「班長絕對對你有意思,他從來沒否認過。」苗苗還特地轉頭問了季雲深一句:「喂,你和班長同一個宿舍,你們晚上夜談會有沒有聊什麼情感話題?他有沒有說過喜歡橙子的話啊?」
季雲深唇角微抿,良久才回了一句:「沒注意。」苗苗撇了撇嘴:「真是……不上道啊!」大家學習壓力大,偶爾講一些情感話題噹噹調味劑也無可厚非。這種話題你越理會,大家就鬧得越凶,反之,大家笑笑也就過去了。高考即將來臨,夏澄不想因為這種事分心,平日里她除了學習上的話題,大部分時間基本不和陸啟皓說話。只是夏澄沒有想到這件事會莫名其妙地傳到陸啟皓媽媽的耳中。
5月份放學后的一天,夏澄剛到門口,就發現校門口有個中年女人站在那裡打量她。中年女人的眼神實在過於犀利,夏澄被盯得心裡發毛,她剛想離去就聽到對方問她:「你是夏澄?」「阿姨您認識我?」夏澄看著這個女人半晌,發現她有點面熟。「我是陸啟皓的媽媽。」她帶夏澄去偏僻的角落,「你過來一下,我和你說些話。」
夏澄以為她是來詢問陸啟皓的學習情況,禮貌地沖她打了一聲招呼:「阿姨您好!」她冷冷地笑了一聲:「這聲阿姨我可擔不起。」夏澄正想著自己是不是什麼地方得罪她了,就聽到她開口道:「果然是有什麼樣的媽就有什麼樣的女兒!小小年紀就不學好,只知道勾引男人……」
夏澄完全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個長相端正的女子會講出那麼難聽骯髒的字眼,還扯上她媽。她用各種難聽的話將夏澄罵得狗血淋頭,大意無非她優秀的兒子將來要干大事,他的前程容不得別人破壞,若是有人帶壞了她的兒子,她絕對是要找人拚命的。
夏澄從小到大從來沒有聽過這麼重的話。陸母的嘴唇一張一合,整個人氣得發抖。這事本就是空穴來風,夏澄試圖跟她解釋點什麼,但被陸母用一句話堵了回來:「以後你再黏著我兒子,我就讓校長開除你。」
「恐怕您沒有這個權利。」一個清冷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夏澄轉過身來,竟看到季雲深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她身旁。他身形高瘦,卻莫名給人一種安定的力量。陸母沒想到會有第三人在場,不由得頓了頓。夏澄趁機接了一句話:「請你回去告訴你的寶貝兒子,讓他別黏著我,我受夠了!」
夏澄說完這句話,故作堅強地揚長而去,心裡難受得要命。季雲深趕了過來,將手錶遞給她:「你的手錶掉了……」
夏澄沒接,只是用力地擦眼睛:「是不是覺得我很好笑?你想笑就笑吧!」「你別哭啊……」他不說還好,他一說夏澄就覺得委屈得要命,眼淚往下掉得更凶。
季雲深不放心她,一路跟在她身後,也不顧周圍其他同學的視線。他不懂得安慰人,只是無措、重複地說著一句話:「你不要哭,不要哭,別哭了……」夏澄哭了一路,直到哭夠了,才回頭惡狠狠地瞪他:「今天的事你一個字都不要跟別人提,知道嗎?」「嗯。」「要是敢泄露一個字,我就扒了你的皮!」「你不會的。」
夏澄頓了頓,差點氣笑了:「我才不難過,跟瘋子有什麼好計較的呀……其實之前我一直都很羨慕嫉妒陸啟皓,他跟我講過,他媽媽對他很好很好,將他當成小孩子疼,常常送吃的給他當夜宵。可現在我一點都不嫉妒了,他媽媽簡直是……其實我跟陸啟皓有什麼呀,就一起學習,一起說個話,能做什麼呢?別人說什麼,我又不能控制……」夏澄絮絮叨叨了大半天,沒聽到他回話,問道:「你就不能說句話?」季雲深沉吟了半晌,眼眸深深,以一種十分冷靜的口吻對她說:「我跟你說過吧,早戀不好。」夏澄只覺得一口氣堵在喉嚨口,憋得她臉紅脖子粗:「你,你懂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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