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夢

這小狐狸太決絕了，理都不理她。

青曷也怕驚動這樹上的朋友和這樹下……的朋友，暗自噤了聲。

心下道，這小狸的脾氣可愈發大了。

霎時一陣微風從河水上空席捲而來，青曷暗叫不好，還未來得及扯自己的衣裳，那飄下的裙擺就被打濕了。

張惶間抬眼，樹下長身玉立著一位白衣勝雪的男子，他的身形像翠竹一般挺拔，若論容貌乃是三界中的佼佼者。

但是他那一雙蒙了薄霧般的眼，給他平添了幾分神秘與憂鬱。

青曷覺著自己是最擅長從眼神的細微變化去窺探旁人心事的。

比如說小狸一瞪她，他八成是生氣了。

小蝴蝶一眼冒淚花，一準是餓了。

唯獨擎衍，這個她自小就見著的男子，她是猜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他望著自己的眼神彷彿從上古混沌而來。綿綿悠長透著暖意，眸子間迷濛的霧色遮擋了他的內心深處的情緒，沒人能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擎衍有個小動作是她記得的，一般他生氣時大拇指和食指常常會來回揉搓。

不止生氣，思索事情的時候也常會做這動作。

譬如此時，青曷瞥見他雪白袖管下的那熟悉的動作。

立即閃身下來

十分乖覺的站到了他身前，頭暗自垂著不發一語。

「你這次做了什麼可知道？」

「知道了」

「既已知曉為何不快些回來，還躲了我月余？」

她這心裡正愧疚，擎衍又問了句，「人誰無過？後面一句可還記得？」

青曷想著都這時候了，居然還要考她。

正左顧右盼間，忽然腦子靈光一閃騰地驚呼出聲，「過而能改，善莫大焉」

擎衍望了她那小得意的神情，正色道：「那還為何躲我？」

青曷想著怕他又搬出這諸多典故來，只輕輕拉了拉他飄揚的衣袖。

嬌聲道：「誒呀！不是有句話叫昨日之日不可追，明日之日須臾期嗎？咱們就別去想以前，珍惜當下好好玩耍不行嗎？」

擎衍沒做聲，瞧了她這純真模樣，暗自嘆了口氣。

青曷說完打了兩個哈欠，她是真困了，也顧不得什麼擎衍明日怎麼罵她了。

翻身上去挑了個樹枝緩緩躺下，也不知是她躺的姿勢不對還是怎麼，這樹又輕顫了兩下。

好在這次沒吵醒誰來，他們大約也習慣了！

青曷太困了，身子剛一沾著樹榦就沉沉睡了下去。

夢中恍惚間，她像是又見到了那對情意綿綿的男女，還是相同的話語，還是相同的神情。

「重明……這是我的相思」

「阿年……」

青曷從夢中驚醒時，覺得奇怪。

這夢也忒真實了些，倒像是從前切實發生過的事一樣。

擎衍曾說她以前傷了身子好不容易才好的，長大了就會將一些事情想起來。

可是她自己倒從不記得何時傷了身子，小時候打架她從未輸過誰啊？而且打人不打要害是他們打架的準則！

哪裡又會傷了腦袋？

小狸越發會瞪眼了，她才做了噩夢還要被他瞪。

真是好沒道理！！

「大清早的，你鬼叫什麼？你是不是存心不讓我安生？」

青曷這會兒覺得，他是個十分沒有眼力見的妖怪，難道從她這憔悴面容還看不出她夢魘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