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隨風而去 完結
女孩是被自己親人祭祀給邪神,而且,確實,那隻魔和那把刀靈還真是來救人,不是來收祭品的。
「人類…怎麼會變得如此扭曲?」
「那是你與現世脫節太久了重華。」明君不客氣地吐槽。
「人不人,魔不魔,這什麼爛世道。」重華對明君的吐槽不以為意。
「那麼,你之後打算怎麼辦?」明君問,「隨我回明界嗎?」
重華沉默了半晌搖搖頭,「我會再度沉睡在這女孩靈魂里,若少了我的力量,她就再也不能接觸她最愛的男人了。」
「…蛤?」明君蛤了一聲沒聽懂,他不知道魏寧歆和蜂須賀虎徹的關係。
「總之就是這樣。」重華也不想解釋,「等她壽終,我會隨她進明界,不會給你添麻煩。」
「好吧。」古神帝君說什麼是什麼,只要他安份不惹事不找麻煩,明君沒什麼意見。
金色雙瞳看著明君帶了點笑意,隨後重華閉上雙眼,軟軟地躺倒在地板上,心口刀痕慢慢痊癒,女孩在神君幫助下再度恢復了生機。
直到重華重新回到魏寧歆靈魂里去沉睡,明君才大大呼出一口氣。其實他一點也不確定重華是不是還保持理智,如果重華失去理智,他勢必得和他鬥上一斗才能將之擒拿,而兩個古神相鬥,又會波及這裡多少生靈。幸好,重華很理智。
「ㄜ…明君,這一地人類要怎麼辦?」給他搬孽鏡上來的柳品宣小心翼翼詢問。
明君這才想到,對吼!這邊還有一地人類!還是一地靈魂通通被重華弄沒了的人類空殼!
「劈了!分屍!」明君咬牙切齒,歸根究柢還不是這群白痴人類搞出來的,害他得費心收拾殘局!
「送去給阿言阿善當冬令進補!」
明君一甩袖徑自回明界,又要加班!又要加班!真是要氣死他!
柳品宣撕了封條把蜂須賀給放出來,拆下他脖子上那個滿是禁咒的枷鎖,一把扯住方重獲自由就想往前跑的付喪神。
「你剛看到的事情不要說出去。」
「為什麼?」蜂須賀問,他認出了這人身上和法言薄一模一樣的黑色鎧甲。
「重華帝君的事情牽涉太廣影響太大,等阿言醒來跟明君討論過後,他會告訴你之後該怎麼做。」
「連魏寧歆都不可以說?」
「不可以。」柳品宣搖搖頭,「喔對了,我知道你們和那群東方天神明交好,但這件事情也別告訴他們。至於魏寧歆,別讓她知道阿言重傷,她會傷心。」
「嗯。」抱起女孩,蜂須賀點點頭。
「千萬記住了,不管誰問起,都不可以說出去。」
付喪神再度點頭,抱著女孩離開洞窟。柳品宣環顧四周,這一地板上躺的據說是與她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呢,至親親人想殺她換利益,他們這些沒有血緣關係的叔伯倒是費盡心思救她,看來,這些只會向女孩下刀子的親人還不如一個乾爹和幾個半路認來的叔叔。
「好啦,開工開工!」他捲起袖子準備料理這群多行不義的人類。
說實在話,除了沒事愛作死這個缺點,人這種種族還真是好用,魂力可以煉丹煉器煉藥幫助修行,肉體對魔族來說又是上等滋補營養品,雖然法言薄不吃人很久了,不過他現在重傷,還是明君發話給吃,那就用力嗑吧,上好補品哩!
柳品宣偷偷開明道把那兩人送回劉家大宅,魏寧歆渾渾噩噩在劉家大宅里蘇醒,即使醒來女孩仍是不發一語。即使蜂須賀不說,她也知道是法言薄和宗叄把他們送回來的。
付喪神深深嘆了一口氣,被應該最親密的親人推去送死,打擊太大了,他明白。可明白歸明白,實際上要怎麼安慰他還真是一點都沒有頭緒。
「我們回嘉義。」付喪神化出實體,把女孩抱進懷裡拍拍肩膀。
懷裡的女孩就像尊洋娃娃,一點回應也沒有。蜂須賀無奈,心傷最難治,他是過來人,他知道。
一路讓蜂須賀牽著手搭火車北上,直到走出水上火車站,踏上水上的土地看見熟悉街景,魏寧歆才整個人醒來,拔腿狂奔,直直衝回太極宮。
一個多月過去滿宮神明已經從天上述職回來了,虎爺晃著大尾巴和金剛並肩坐在廟門口說話,昌文帝君和灶君正捉對下棋,魯班公在一旁吃米粉喊燒努力干擾,高紅玉懷了身孕,坐在昌文帝君身邊做寶寶衣服,身邊三太子翹腳坐在神案上整理兵將名冊,雖時值盛暑,但太極宮的一切都是那麼自然而寧靜。
遠遠看見奔跑過來的女孩,虎爺咧開嘴笑。
「小寧回來啦!」
滿宮神明全擠到廟門口去迎接。
乍見這些從小跟自己相處到大的神明,魏寧歆壓抑了一整路的情緒終於在此刻爆發開來,撲向虎爺抱著老虎脖子哇地一聲大哭,虎爺一愣,轉頭看向走過來的蜂須賀虎徹一臉訝異。
「你們吵架啦?」
「沒有,她被親人獻祭了。」付喪神嘆了一口氣,語氣幽幽地把這趟台南行告訴眾神明,當然,隱去了魏寧歆靈魂里那抹上古帝魂。
神明們靜靜的聽,聽完后大家也沉默了,原以為是快樂的認親之旅,沒想到竟然差點命喪親人手裡,還是本應與自己最親密、有血緣關係的親人。
「因為靈力的關係異類要吃我,沒想到連親人都要殺我祭祀…」魏寧歆抱著大老虎哭得滿臉眼淚鼻涕。
昌文帝君上前拍拍魏寧歆,「小寧,沒事,你真正的家人並不是他們。」
「那是誰…」
昌文帝君笑了笑,「是我們啊!」
「老筆頭沒說錯,確實是我們。」灶君也上來安慰,「從你有記憶以來,除了旺火,陪在你身邊的不就是我們嗎?雖然是神明,可我們不只教導你功課也教導你人生道理、紅玉和艾薇也一路充當母親的角色陪伴你成長,對我們而言比起信徒你更象是女兒,對你而言所謂的親人應該是我們而不是劉家那一群,他們充其量,就只是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罷了。」
就算大家這麼說,魏寧歆還是無法完全釋懷,就這麼含著眼淚趴在大老虎背上,直到哭到睡著。虎爺把她背進房間,等女孩睡著后才出來整理身上沾滿眼淚鼻涕的毛皮,三太子看著虎爺笑。
「哈,她好久沒把你哭到全身鼻涕了。」
「好像是哦…」虎爺也笑,他上一次清理毛皮好像是女孩八歲剛醒沒多久的事情,那時魏旺火常不在家,魏寧歆一個人在家偶爾也會寂寞哭泣,那時他就得把毛毛貢獻出來哄女孩開心、哄女孩睡覺。
三太子笑著、笑著,又忍不住嘆氣。
「人類呀…就算生活富足也不會知足,永遠都會渴求更多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三太子回來后聽聞這件事,原本著急的就要馬上去找,幾個神明把他給勸了下來,神明們慈悲,總覺得人性本善,幾個文官就堅信劉珍媛會改過向善,畢竟虎毒不食子,結果誰也不知道劉家會喪心病狂至此。
「那劉家那群人後來怎麼樣呢?」昌文帝君問。
「法大人把他們都處理掉了。」付喪神回,「包括那個五通神。」
「那是劉家已經無法東山再起的意思?」
「差不多。」付喪神點點頭,「法大人把五通神給滅了,劉家失去祭祀主神,也無法再得到運氣跟金錢,聽說他們先前揮霍過度欠了一屁股外債,如今是再也無法為惡了。」
柳品宣交代不可以把重華帝君的事情說出去,因此付喪神只挑重點說,沒告訴這群神明劉家已經讓重華帝君滅絕,就算有零星人等躲過這趟災厄,沒有運氣也沒有錢財的他們確實是再也沒有為惡本錢。
幾天後三太子給遠在外地的魏旺火託夢,讓他趕緊回家一趟。以為家裡火燒厝,魏旺火趕緊給女兒打電話,啟知一拿起話筒就是女兒哭哭啼啼的聲音,把魏旺火嚇到火速沖回家。
「阿爸!」
乍見自家老爸,魏寧歆眼淚再度潰提。
「阿寧?安抓啦安抓啦?」魏旺火連行李都來不及放下來,手忙腳亂安慰起女兒,「哩喜安抓啦?」
「我、我遇到阿母…我差點被阿母…殺掉啦!」魏寧歆哇地一聲撲進父親懷裡大哭。
魏旺火扔下行李緊緊抱住女兒,聽著她叨叨絮絮把事情過程說給他聽,當然,隱去了那些科學沒法解釋的部分,只告訴他後來劉家那些人都被警察抓走了。
「阿寧…是阿爸對不起你…」老實漢子抱著女兒差點要跟著哭,久經風吹日晒溝壑滿布的黝黑臉孔皺成一團。
魏旺火七歲就父母雙亡成了孤兒,被母親手帕交陳家一家收留,七歲半就讓陳家介紹到劉家去當童工,一直長到十五歲。十五歲的魏旺火長相俊秀稚氣未脫,便讓已經招贅成婚的劉珍媛給看上成了她的入幕之賓,旺火十六歲時劉珍媛生下魏寧歆,是家族第一個符合八字的孩子,在她八歲那一年便被祭祀,那年剛好是水年,因此她被綁上大石頭從祭台上推下地下河。劉家人並不把人命當命,女孩祭祀就祭祀唄,誰也沒當一回事,可這件事情深深打擊到魏旺火。劉珍媛曾經是少年旺火心中最美麗最夢幻的女神,可是祭祀這件事徹底打碎了旺火的愛情,也讓他對劉家冷了心。
他知道憑自己絕對沒辦法和劉家抗衡,於是千方百計拜託當時擔任管家的陳家阿公,趁著祭祀完畢后偷偷回到祭祀場地把屍體偷走,原本想著至少要把女兒帶走好好安葬,到了嘉義卻沒想到這個當時明明已經沒氣的女孩還能醒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打擊太大的關係,醒來後魏寧歆完全不計得先前在劉家發生的任何事情或任何人,連他這個阿爸都是認了好久才逐漸熟悉。旺火原本想就在嘉義落地生根,正巧陳家一家就住在水上可以就近照應,誰知又收到三太子託夢,於是他把女兒托給陳家,隻身一人外出打拚賺錢,就算要長期外出跑船餐風露宿魏旺火也毫無怨言,因為這是他這個阿爸唯一可以為女兒做的。
「是阿爸太常回來,才會害你被他們追蹤到…」魏旺火嘆息,「是阿爸的錯…阿爸沒有保護好你…」
「不、不是…」魏寧歆淚蒙蒙。
當晚,魏旺火坐在自己房間里,從衣櫃最上方抽出一個滿布灰塵的小鐵盒,小心翼翼地打開。盒上灰塵一度迷得旺火睜不開眼,鐵盒裡面是幾張照片和一些母親留給他的零碎首飾。
「阿珍…」旺火拾起一張年代頗為久遠的照片,照片里女人燙著時尚的大波浪捲髮,身那是旺火最珍藏的、劉珍媛年輕時的照片,也是他這輩子唯一一次愛戀,他以為可以相守到老的女人。
魏旺火輕撫照片,看了半晌后,毅然決然,狠下心腸拿起打火機將照片燒掉。清風拂過黑灰轉眼成空,象徵他空了的愛情,和空了的心,從今往後他心裡再也沒有劉珍媛的位置,只有女兒魏寧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