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靠譜的便宜父母
劇院的正規名稱應該是「新屯縣祁劇團」,不過大家習慣叫做「劇院」。這是個地方戲劇團,始建於五十年代,到了八十年代的這個時候,已經大不如以前了。
小姨夫從部隊上復原回來之後,工作就安排在這家單位。名義上是管劇務,實際上從事的就是後勤工作。
小姨原先在縣裡的一家大集體單位上班,但這幾年單位效益急劇下滑,經常開不出來工資,事實上處於半失業的狀態。所以,蕭白住院的這段時間,白天基本上都是小姨在照顧,小姨夫到了晚上才會去醫院換她。
「外甥崽回來了?」
「外甥崽出院了?身體恢復了就好!」
等進了劇院的大門,蕭白就跳下了自行車。小姨也沒有繼續騎行,而是推著車子和他一起往裡走。
這一路上,不斷的有人和小姨打招呼,小姨笑著回應大家,蕭白也在一旁頻頻的沖人家點頭致意。
很快,兩人來到了大院的東北角,這裡有一棟三層的小樓。
這棟樓屬於劇團的學員宿舍,住著的大部分都是單位里的年輕學員。這些學員從小被劇團挑選過來,跟著師傅學習各種基本功,按照後世的說法,叫做儲備人才。
這年月的地方劇團,很少有專業院校畢業的人才加入,基本上還是沿用師徒傳授的套路。
不過改開以後,劇院基本上就不再招收新的學員,原先的學員到了現在正成為新的中堅力量。
在樓下停好自行車,蕭白和小姨一起爬上了三樓。
因為是學員宿舍的緣故,這棟建築並不是單元式的結構。從樓梯上來,是貫穿整層的開放式陽台,大家門挨著門,也就是俗稱的「筒子樓」。
走到走廊的東頭,蕭白打開了房門,和小姨一起走進了屋裡。
房間內的陳設很簡單,剛進來的這間屋只有一張四方桌、幾把椅子和一張硬木頭的沙發。
蕭白繼續往裡走,再次推開一扇門,裡面還有一間屋。屋裡有一張木製的大床,上面還掛著蚊帳。床頭頂在一側的牆上,床尾摞著兩個大木箱,靠近窗戶的位置放著一張木頭桌子和一把木頭椅子。
桌子旁邊還有一扇小門,門外是一個小陽台。這個小陽台和隔壁並不連通,一間很小的沖涼房就佔據了陽台大約一半的空間。
沒錯,這種房屋的格局沒有廚房和廁所。上廁所要去樓下的旱廁,做飯的話,在小陽台上倒可以湊活一下。
蕭白就住在裡面這間屋。
劇團學員的宿舍,和這一套屋子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學員宿舍每一套房子住兩人,裡外兩間屋各住一人。
由於小姨夫進劇團的時間比較晚,結婚之後只分到這樣一套房。不過好在梁家的老屋還在,蕭白高一從星城過來以後,劇院的這套房就讓他一個人住了。
小姨夫偶爾會在這邊午休,有時候也會和人在這裡坐坐,但他很少進裡面那間屋子,無論休息還是聊天,都只在外間。
「你躺著休息下,我馬上回去做飯,中午讓你滿姨夫給你帶飯過來。至於上課的事情,別那麼著急,不行我就再幫你請幾天假。」
小姨進了屋就開始收拾,嘴裡還不停的念叨,看著人家的那股利索勁兒,蕭白是真的佩服不已。
「好的,滿姨,我曉得了。還有,今天出院結賬多少錢?回頭我拿給你......」
蕭白反正也插不上手,就索性坐在了椅子上。今天出院辦手續都是小姨在忙活,他知道小姨家裡並不寬裕,就下意識的說了一句。
「你這個外甥崽,莫不是在想夢哦?這些事情哪用你一個後生仔來操心?好了,都收拾好了,我走先。」
小姨剛好洗完手從小陽台走進來,聽到蕭白的話,走到跟前摸了摸他的額頭。確定這個外甥沒有發燒,便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大門。
她覺得,今天的蕭白和往常有些不一樣。但也沒有多想,只當他大病了一場,還沒有徹底恢復。
蕭白也意識到自己今天的話多了那麼一點點,原身因為成長經歷的緣故,平素一天到晚都冷著一張臉,沉默寡言。
像住院費這種事情,如果是原身,壓根不會去考慮,最多就是給便宜父母寫信的時候提上一嘴,剩下的就不會去管了。
「呵呵,這一對便宜父母,也真夠不負責任的。」
融合了原身的記憶,蕭白能理解原身之前對父母那種複雜的感情。
怎麼說呢,這一對父母都是老牌的大學生,66年之前畢業於國內的重點大學。按照後世的說法,他倆不僅是學霸,還都屬於事業型的選手。
蕭白的原身沒有兄弟姐妹,那時候並沒有計劃生育,唯一的原因就是父母的工作太忙了、甚至連生二胎都顧不上。
在他的記憶中,父母經常出差不在家......他在親戚家住過、在父母的朋友家住過,上初中的時候雖然不再四處打游擊,但他同樣和父母見面的次數很少,他倆一出差就請人來家裡幫著照顧自己。
到了蕭白考上高中,父母兩人同時接受了援外的任務—出國三年。如此一來,蕭白的生活便發生了徹底的改變。父母不僅把他從星城四中轉學到了新屯縣一中,而且還把戶口從星城遷到了小縣城。
說是為了高考方便......
好在這兩人在湘南省認識不少人,小姨也滿口答應照顧這個外甥崽,一切都辦的順利無比。
結果就是,一個省會城市的伢子,跑到了新屯縣這樣的偏遠地方,難怪這傢伙總是整天陰陰沉沉的呢。
不過有一點,蕭白的原身在學習上從不要人操心。這傢伙從小到大都是一個學霸,這也是原身唯一一點和蕭白相像的地方。
「真愁人!」
小姨走了以後,蕭白乾脆躺在床上放飛自己的思緒。
性格的問題,都好說,潛移默化的改變不至於令人懷疑。但現在是1986年,也就是八十年代中期,這個時間點可有些二不跨五。
此時的蕭白,並沒有過多的思考賺大錢的事情,雖然是相隔兩輩子,但對於他來說,也不過僅僅過去了七八天而已。
七天前,他還是「時代系」的掌門人,是資本江湖的大佬......儘管他一手建立的時代帝國已經處在分崩離析的前夜。
然後搖生一變,他居然重生了,還佔據了這麼一具「有個性」的身體,過著「家徒四壁」的日子......
說實話,現在要是誰和蕭白講什麼「資本運作」、「兼并重組」、這傢伙肯定會翻臉。
他現在想要的是一種寧靜、恬然、舒適、無憂無慮的生活,真的不想再被資本的力量推著往前沖--至死方休!
可問題是,沒有經濟基礎在那兒支撐著,他想象中的、閑雲野鶴般的生活從哪裡來?
所以這就是一個悖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