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青史一筆

第一百三十章 青史一筆

,三國之謀伐

章城門上,沮授向著劉備拱手一禮,抬起頭,蒼老的臉上已經出現了一抹血紅色。

他的鼻間不知道何時流出血來,鮮紅浸染了嘴唇。

眾人看到這一幕,愣在原地,劉備連忙抓住沮授問道:「公與,你怎麼流鼻血了?」

沮授從口袋裡取出手帕,擦了擦鼻血,強笑道:「許是最近天氣燥熱,加上臣情緒激動所致,陛下放心,臣無大礙。」

陳暮盯著他手中的手帕,輕聲道:「公與,你以前從不帶手帕的。這幾月來,大哥巡視各地,你卻時常借口說有些事務回長安城裡,是想掩飾什麼吧。」

「子歸,我......」

「公與。」

劉備肅然道:「實話實話!」

沮授微微蒼白的臉色依舊強笑著說道:「臣無礙的。」

陳暮目光放向不遠處,在他們身後跟著的是軍情司的新任司命郭淮。

見陳暮看過來,郭淮只好硬著頭皮站出來道:「丞相。」

「閣老有無去找吳院令?」

「這.....」

郭淮猶豫地看了眼沮授。

沮授擺擺手道:「罷了,是我讓他不說的,吳院令說我活不了多久了。」

劉備只覺得晴天霹靂,悲憤道:「到底是何病?」

「說是腦子裡有瘤疾。」

沮授苦笑著搖搖頭,他今年也已經七十一歲了,對這種事情其實看得比較開。

陳暮一時沉默。

劉備茫然地看了眼陳暮默然的表情,輕聲道:「四弟,你見多識廣,可知道此病能醫否?」

陳暮苦澀道:「無葯可醫,但若是能讓患者心情舒暢,或許能延緩生命。」

沮授笑道:「其實去年年末我就患了此疾,除了偶爾身體虛弱,咳嗽時流鼻血外,倒也並無它礙。臣時日無多,這兩年能跟隨陛下走走大江南北,倒也知足。」

一行眾人默然不語。

古代所謂的「瘤疾」,就是癌症。

這種病在古代記載的少並不是因為在古代沒人抽煙熬夜喝酒,而是因為古人人數少,平均壽命小。

癌症屬於免疫力疾病,老年人抵抗力弱,所以更容易患上癌症。

而古人平均壽命很低,戰亂、飢荒、瘟疫,壯年都不一定能夠活下來,更別說上了歲數的老人,因此幾乎少有癌症記載。

但少不代表沒有。

司馬師就是患了眼癌,眼睛當中長了個腫瘤,最終病死。

這種病在現代都束手無策,只能靠化療,得了癌症幾乎就等於死緩,區別只是三個月或者兩三年的時間而已。

更別說現在就連是哪種癌症種類都不知道,沮授得了癌症,就不可能有活的可能性了。

劉備目光中帶著哀傷,輕聲說道:「良弼、子義、元皓、公達他們都離我而去了,公與,你也要走了嗎?」

沮授緩緩說道:「人孰能無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臣出身貧寒,舉茂才入仕,蹉跎十餘載,終遇陛下,得陛下青睞,能一展所學,死而無憾矣。只望臣走後,陛下能保重身體,三興炎漢,亦是臣所願也。」

劉備已是淚流滿面。

天色漸黑了,夜晚繁星照亮了碧空。唯有紫微星旁的一顆辰星,忽明忽暗,似乎已經燃盡了最後的光芒,即將化為一顆流星,消失在夜幕當中。

章武二十五年五月,劉備帶著沮授回洛陽修養,每日尋湯問葯,長居西園,調養身體。

關中京兆尹奉命為劉備沮授關羽修建凋像。

其中劉備的凋塑是修在了長安皇宮外的廣場上,周圍有衛兵守護。關羽的凋像是修在長安軍區最高指揮部內,沮授的凋像則是放在了京兆尹府衙廣場。

下半年,雖然已經在調養,但奈何沮授的身體每況日下,到下半年,人就已經虛弱到不能下床,只能躺在床上。

年末,沮授便已經到了彌留之際,吳普每日為他銀針刺穴,亦不過是暫時延緩死期而已。

到章武二十六年年初,沮授病逝,享年七十二歲。

在他死後,劉備彷佛蒼老了十歲,六十六歲的年紀像八十六歲,終日面帶悲傷,眼中含淚,為沮授的死去而悲慟,竟是病倒在床上。

但死亡不可避免,活著的人還得繼續活著。劉備也只能強撐著病體,為沮授處理了後事,親自為其出殯發喪。

到如今,他已經送走了很多部下,那些陪他一路走來的人越來越少,亦讓他感到萬分孤獨。

為沮授辦完了葬禮之後,劉備舉目四望,最初的七人眾,劉備、關羽、張飛、陳暮、沮授、典韋、太史慈已經走了三個,只剩下四兄弟還在。

一切又彷佛回到了最初的原點。

送沮授進山下葬的那一天夜晚,劉備回到了洛陽西宮當中,與三個兄弟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睡夢裡,他迷迷湖湖間,夢回了四十年前,那桃園春風中的一杯酒。

酒正酣,人未醉。縱馬高歌,人生幾何。

緊接著金戈鐵馬,戰火紛飛。

雞澤遇沮授,曲陽見典韋,東來得太史,桃花笑春風。

然後便是走馬觀燈,數十年來的辛酸艱苦皆在其中,那是他們陪伴著自己度過的四十二年人生!

夢醒之時,劉備已是傷心欲絕,淚流滿面。

章武二十六年一月,沮授的凋塑和畫像移至桃園殿,謚號「文安侯」,其子嗣繼承他的爵位,香火得已永繼。

劉備本想此時北上去看看魂牽夢縈的桃園,但奈何得了病,雖然不是什麼大病,可老年人體質弱,想恢復沒那麼容易,因此暫時耽擱在了洛陽。

養病的時候,他整日與關羽張飛陳暮在一起,常於西園座談。生怕一個不見,自己的三位兄弟也如沮授一般,永遠離他而去。

好在如今大漢的體制皆已經非常成熟,政務分門別類,大部分事情,比如刑事訴訟、教育出版、修路造橋、農業稅收,皆有三公九卿處理。

而且太子已經監國,多年前就入內閣參議國家大事,現在經常幫助皇帝處理政務,已是一名合格的儲君。

雖然劉備很喜歡子嗣當中最聰慧的庶子劉永,但吸取袁紹的教訓,他堅決頒布了皇室繼承法,徹底斷絕了因奪嫡而造成的內訌。

太子劉封雖然不算特別聰慧,但也是陳暮教出來的學生。為人敦厚善良,做為守成之君綽綽有餘。入內閣相當於讓內閣諸多大臣幫助他成長,也算是為以後做打算。

因此即便大漢現在沒有皇帝,沒有三位大將軍,也沒有丞相理政,整個朝堂上下也依舊順利運轉,並沒有出現任何問題。

到章武二十六年下半年,上將軍黃忠無疾而終,於睡夢中悄然離世,享年七十九歲。

章武二十七年初,上將軍高順病逝,享年七十一歲。

劉備皆派人為他們發喪,封黃忠謚號為「毅侯」,高順謚號為「端侯」,令其子嗣繼承他們的爵位,並將畫像和凋塑移入桃園殿。

自此桃園殿當中已經有十位開國功臣擺上了畫像和凋塑,排在最末的是二十將軍之首管亥。

在每次祭祀的靈位擺放上,除了皇天后土和漢朝歷代先帝以外,就是漢初十八侯,雲台二十八將,以及目前已經死去的桃園殿十功臣。

如果算上還未死的,桃園殿功臣名錄應該有二十四人。

關張陳不用多說,在將領方面,還有臧霸、張遼、趙雲、牽招四名上將。

謀士方面,還剩下一個荀或。

其餘像賈詡、董昭、毛玠這幫人,肯定是沒資格入選桃園殿的,要麼沒資歷,要麼沒太大的功勞,自然不能算做開國功臣。

而最後就是內政方面的人才,雖然他們不像典韋太史慈沮授田豐他們那樣在前線,但穩固後方,為前線輸送糧草,也算是立下了汗馬功勞。

像最開始的討董之戰,再到與袁紹的僵持戰爭。如果沒有後方這些人持續為前線輸送士兵和糧草,恐怕劉備也無法獲得勝利。

因此在選桃園殿功臣的時候,除了要考慮前線戰功以及資歷深淺以外,也得考慮他們這些維護後方穩定的人員。

如同蕭何一樣,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氏儀、孫邵、簡雍、華歆、孫乾、王朗、崔琰七人。

其他像韓浩、孫觀、徐晃、蔡陽、國淵、武安國、公孫方等人,雖然功勞和資歷也不算差,現在也都身居高位,但與前面這些人相比,就差了很多。

更別說還有張燕、段煨、張綉這類,原來是敵對勢力,後來因為劉備勢大才加入。

資歷和戰功根本沒法談,只能算做正常的二十將軍而已。

所以從這裡也能看出來,評判桃園殿入選的資格有兩樣——功勞和資歷。

劉備走到今天分為四個階段。

一是黃巾時期。

這個時期加入的人是資歷最老的一批人,如關羽、張飛、陳暮、沮授、典韋、太史慈,是中平元年,也就是公元184年。

七人在此時組成了最早的團隊,因此這六人與劉備就是大漢最高核心層。

第二個時期就是黃巾之後,討董之前。

按照加入的先後順序分別有臧霸、氏儀、孫邵、管亥、簡雍、孫乾、華歆、崔琰、牽招、張遼、高順、王朗、田豐、趙雲、黃忠等十五人。

第三個時期和第四個時期就是討董之後的討伐袁紹的戰爭,以及一統天下的戰爭。

從這裡看劉備的班底就可以知道,二十四功臣當中,其中二十一位都是討董之前就已經加入,只有三人在討董之後才加入,分別是荀或、荀攸和徐榮。

並且荀攸在討董之前,曾經在劉備麾下做過一段時間屬吏,在討伐張純張舉的時候,為劉備出謀劃策,算是很早之前就有接觸。

而荀或則是最早在陳暮麾下做屬吏,後來天下大亂的時候,他必須回去安置親屬,這才沒有第一時間加入。

至於徐榮。

他加入確實是最晚的,一直到討董結束之後才與閻忠一同來了青州,但他的軍功也是實打實的。

討伐袁紹之前就平定了三韓半島,然後在討袁之戰中立下功勞無數。

曾經領三千騎兵在清河國攪了個天翻地覆,後來又幾乎是一人平定遼東,戰功赫赫,在一定程度上屬於功勞彌補了資歷。

但即便是這樣,也因為資歷問題,徐榮只能在九虎當中排在末尾,還在戰功遠不如他的牽招之下。

甚至若不是管亥無意升遷,九虎都可能沒他的份。

這也是為什麼管亥能以一個中將的身份入選桃園殿的原因。

實在是因為他的資歷和戰功太高,只是他折服於關羽,甘願鞍前馬後而已,若非如此,他早已經位列九虎上將當中。

而其餘人,像後來被稱為曹魏五子良將的徐晃、張郃等名將,還有許褚、賈詡、董昭、毛玠等歷史名人,雖然智力武力都高,但資歷太淺,根本不能入選進去。

如此一來,桃園殿功臣名錄就算是確定。

排名最前的核心六人分別為:關羽、張飛、陳暮、沮授、典韋、太史慈。

謀士代表三人:荀或,荀攸,田豐。

將領代表八人:張遼、臧霸、高順、黃忠、趙雲、牽招、徐榮,管亥。

內政代表七人:氏儀、孫邵、華歆、簡雍、孫乾、王朗、崔琰。

如果把陳暮和沮授放在謀士團里,把關羽張飛典韋太史慈放在將領團里,那麼就是謀士團就有五人,將領十二人,內政七人。

這就是整個桃園殿的入選名單,而按照左右排班來說,剛好文臣十二,武將十二,可以分文武兩班排列。

其中武將之首為關羽,文臣之首為陳暮。給他們留的位置,也是站在劉備左右下首第一。

近些年來,桃園殿人數漸多。

最開始管亥去世的時候,劉備並未給他取謚號。

直到典韋病逝開始,入桃園殿者,就是為三興炎漢的最大功臣之一,因此劉備效彷高祖十八功侯,世祖雲台二十八將賜謚號以彰顯功績。

其中管亥增補的謚號為「純侯」,取其一生,「志慮忠實」「安危一心」,不願以功勞和資歷高升,只願在關羽帳下甘當馬前卒,其純粹質樸,因而得謚為「純」。

其次是一心撲在內政上,為維護劉備後方穩定做出巨大貢獻的孫乾。

謚號為「誠侯」,取「肫篤無欺」,「實心施惠」,在劉備前線打仗之時,孫乾治理青州民眾,保證後方不亂,可謂「明信率下」,因而得謚為「誠」。

然後就是徐榮,謚號為「桓侯」。雖然桓侯是後來張飛的謚號,但此時給徐榮,可謂是恰到好處。

因為他有開疆拓土有功,不僅以一人之力平定遼東,還在坐鎮三韓半島的時候,攻佔了很多地方。如之前陳暮沒有取的三韓半島全境,以及北沃沮部落、穢貊部落等地。

這些地方就是後來的朝鮮東北部,以及俄羅斯海參崴地區,在漢這個的時候並不是大漢的地盤。

因此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徐榮之所以能入列九虎和桃園殿,跟這個時期開疆拓土有很大關係,憑藉著這個功勞,取「闢土兼國」曰桓,謚號「桓侯」。

然後就是高順謚號「端侯」,因其人清白有威嚴,不飲酒,不受饋遺,端莊有禮,嚴恭位下。所以取「秉心貞靜」之意,謚號為「端」。

接著是黃忠,因其「致果殺敵」「強而能斷」「溫仁忠厚」,每逢戰事衝鋒陷陣,又能提攜後輩晚生,為其取謚號為「毅」。

太史慈的順侯就不用多說,其為人「慈和遍服」「德容如玉」,明明是戰場勐將,卻甘願聽從陳暮的指令,俯身進軍情司,在暗中立下無數功勞,因而謚號為「順」。

典韋為「忠侯」,所謂「危身奉上曰忠」,典韋作為劉備早期貼身護衛,曾經在戰場上無數次救下劉備的性命,全身上下受創百餘次,傷痕纍纍。如此忠心護主,不為「忠侯」,誰能謚號為「忠」?

還有田豐謚號「貞侯」,取其「清白守節」「直道不撓」「恆德從一」等品質。

荀攸謚號「敬侯」,因其「小心恭事」「戒慎幾微」「肅恭無怠」,為大漢殫精竭慮,因而謚號為「敬」。

至於沮授的「文安侯」,是規格極高的雙謚。

「文」和「安」,在古代都屬於最頂級的謚號,而當兩個頂級謚號加在一起,就代表了皇帝對這名臣子最高的認可。

比如諸葛亮的謚號就為「忠武」,關羽的謚號為「壯繆」,趙雲的謚號為「順平」。

還有西漢時「文成侯」張良,「文終侯」蕭何,「景桓侯」霍去病以及「宣成侯」霍光,這些名臣皆是雙謚。

歷史上沮授只是袁紹的一個謀士而已,但現在,因為與劉備結識較早,且四十餘年來,兢兢業業,幫助劉備匡扶漢室,制定謀略,輔左劉備一統天下,因而得謚號「文安」!

這個謚號,就是劉備對沮授一生的肯定,也是對他多年輔左自己的饋贈。

可以說沮授的死,在劉備心中,是一場巨大的打擊。

章武二十七年初,朝廷為桃園殿的這些功臣全部上了謚號,並按照爵位授勛,追贈了一些新的勳章,如十一建國勳章,大漢帝國勳章、光榮勳章以及列侯勳章等等。

劉備常與關張陳來桃園殿看望,每逢國家大事,如國慶、過年、寒食、重陽等節日,也都在桃園殿開壇祭祀,悼念亡魂。

其實除了這些跟隨劉備打江山的開國功臣們以外,還有很多其它諸侯病逝。

像曹操、孫堅、呂布、馬騰、韓遂、劉章等人皆在這些年陸陸續續病故,其餘也有戲志才、夏侯惇、曹仁、于禁、夏侯淵、甘寧、程昱、周瑜、陳宮等等。

但他們的離去,也僅僅只是青史上的一抹浪花而已。

在如今這個大漢,他們再也不是名震天下的諸侯、謀士、武將,而是一個個變成了叛賊,最後也不過是投降大漢,鬱鬱而終的賊寇罷了。

只是沒有人會去記得他們這些失敗者,劉備陳暮卻還記得,偶爾也會去公卿墓地里看看,看看曹操,看看孫堅,看看呂布。

倒上一杯酒,緬懷一下曾經逝去的時光。回憶起當初的美好,最後再把那杯酒灑在他們的墳頭上,祭奠亡魂。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約大半年的時間,一直到章武二十七年下半年,劉備的病情終於好轉。

他與三位兄弟相約,明年二月份,春暖花開之際,北上去涿縣桃園,再去看一看那處莊園。去看看桃花是否依舊,春風是否依舊,張飛家的莊園,是否也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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