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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人少的候車廳里沒有廣播的聲音時就顯得異常安靜,只有亮著的燈光而讓人感覺不到外面的黑暗。

沒有親身經歷過危險的人看到一些聳人聽聞的事故所表露的表情與其說是震撼不如說是漠然來的恰當,現在我聽到這個事故就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去表達我所能感覺到的感受。

「那以後我看到大卡車都想繞路你知道嗎?但是總也有繞不了的時候,所以我就只能走到離大卡車遠遠的地方去,而對於從後面駛過來的我就只能走到路的最裡邊去,能走多裡邊走多裡邊。」

「是該這樣。」

「喂,你就沒什麼感想?」

「有也說不大出來,不太會表達。那個小孩子最後怎麼樣了?」

「能怎麼樣呢,被大人接走了唄。」

「卡車司機也伏法了?」

「肯定的啊,死人了嘛。」

「卡車司機也挺不容易。」

「哎,我以為你會說那個老人挺可憐的呢。」她像是突然看到了大屏幕上的字一樣,叫了一聲,「還真是五個小時啊。還好還好,沒停運就好,可也得後天才能到家了,不過從日期上算,該說是明天你說對吧?」

「嗯。」

「還在想車禍的事?別想了,沒解的。」

女孩的車以極快的速度向這邊駛來,本來三點零三分的開車時間也在晚點的提示中提前到兩點四十七。

「在鄉下的一些地方,車撞死的往往不是人,是貓啊狗啊什麼的,還大多是野貓野狗。」她的語氣自始至終都沒有太大的變化。

「我見過。」我說,「它們不僅僅是死了,它們還沒有能給它們收屍的人。」

「要是貓狗也會給同伴收屍就好了。」

「死亡總是隨處可見的啊。」我感嘆式的說。

「是啊。就這場颱風也說不定會死人呢。動物也是生命啊,可它們的生命往往不能受到重視。」

這時我想起了第一隻貓,想起了它受傷的腿。

確定了開車時間以後時間就顯得不那麼漫長而無目的了,她看到檢票口有人開始排隊的時候也站起來背上包準備往那邊走。

她扯了扯背包的帶,跟我說:「雖然只是閑聊,但跟你閑聊比跟在手機背後的不知道是誰的人閑聊感覺要好些。就這樣吧,我要去排隊了。你的車應該也快了才是。」

「嗯。」

她走了以後我的腦海里還是那場無解的車禍。早上五六點,下了雨的路,我想象著那個場景,想象車禍發生的起止,想象要送孫子去託兒所的老人,想象那個卡車司機,想象那個眼神獃滯的小孩。想完這個又想到路邊上被撞死的貓狗,沒有貓狗能幫它們收屍。

等待還在繼續,我點開遊戲玩了幾盤,腦子有些亂亂的。死亡來的太容易了。

那個卡車司機會不會準備運完那堆石塊就回家去見自己的女兒?甚至還給她買了最新一套的玩具?那個老人送小孩到託兒所去是不是因為他自己本身有什麼事做?為了掙點小錢買菜置辦生活?

「佛不是說眾生平等么,雖然我們跟動物的際遇、地位不平等,但是我們對待他們的心應該是平等的啊。」耳耳曾經說過這樣的話,碎片式的記憶又從某個地方鑽出來了。

當時我們在路邊看到了一隻流浪狗,狗身上的毛很臟,黑色的東西隨處可見,有很多毛打了結,有些地方則看不到什麼毛了。看到它時它正在一個小小的垃圾堆里找食物,是一些小攤販擺過之後留下的垃圾。

「它們就像我們人裡面那些沒有工作能力的,可是又不全像。因為很多乞討的人並不是真的沒有幹活的能力,他們只是沒有幹活的心。」

「你還真是隨處都能感慨。」我揶揄道。

「沒辦法,見的多了嘛,總會想上點什麼。你就不想嗎?遇到上前來乞討的。」

「多多少少吧,不過新聞看多了有時候也會一口認定他們就是騙子團伙什麼的。」

「這樣的新聞我也看到過。畢竟乞討的也就是那樣一些人嘛。」

「嗯,老人、小孩兒和殘疾人。」

「有時候我會覺得不過是一塊兩塊錢而已,被騙就被騙吧,又不是沒被騙過,男朋友不愛自己了的時候還成天滿嘴謊話呢。」她踢了踢路邊的石子,看著石子滾到前面去。「但是狗就不一樣了。它們能依靠的自己的力量不就是去翻垃圾找食物嗎?要是在鄉下的話,找不到吃的的狗說不定還會去偷人家的雞呢,不過那太危險了,一不小心就會送了命。人就不會,頂多是被抓起來關一段時間而已。」

「你一直想這些來著?」

「什麼?」

「看到路邊的流浪狗的時候。」

「有時候吧,有時候也會什麼都不想直接走開啊,畢竟狗身上挺髒的,一般人都不太願意靠近它。」

她換了個石子踢著走,這顆比較聽話,一直沿著我們走的路滾。「所以有時候我也不很理解『眾生皆平等』這樣的話的意思啊。」

「你信佛?」

「我奶奶信,所以小時候常聽她說來著,眾生平等啊,因果輪迴什麼的。」

「哦。」

「其實見到流浪貓流浪狗的時候還沒什麼,見到那些死在路邊的流浪貓流浪狗才會想的多些。看著它們的慘狀就會覺得它們好可憐啊,死了都沒能有個安息之地,只能暴屍荒野。」

「多著呢,這樣的,我也見到過。在鄉下很常見的。」

「是啊,大多都是被突然開過來的車壓死或者撞死的。」

「有的就那樣任死貓死狗躺在路中間,蒼蠅在那周圍飛來飛去,有的會被什麼人拖到路邊上去,我見到過一回,給拖到別人地里去了,土地的主人跑出來叫罵,說不吉利,說弄髒了他的地,還在我挺小的時候。高速路上偶爾也能見到,誤闖上去的。不過就因為在高速路上,所以它們的下場更慘。」

「同樣是出車禍,人死了還能討個說法,貓狗就不行了,當然了有主人的另當別論。」

「嗯。」

「明明是眾生平等的啊。」

「信佛的人也不那麼多。而且現在也有很多人是信奉人類中心主義的。」

「什麼意思?」

「就是說以人為自然的中心,認為自然的一切事物都是為人類服務的,包括多樣化的植物和動物,還有山川河流什麼的。我記得在哪本書上看到過,稍微有一點印象。」

「嗯,記性不好嘛,我知道的。可是你說的以人為自然的中心什麼的,這完全是扯淡嘛。他們是不是認為可以肆意的踐踏動植物的生命?」

「有沒有這樣的推論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十八十九世紀工業興起的時候確實是有以改造自然、征服自然為口號的的。啊,這樣說起來還有個目的論也是差不多的思路。」

「什麼思路?」

「認為萬事萬物都是有目的的,植物的生長就是為了給動物充饑,動物的繁衍就是為了給人類造福。」

她輕聲的啊了一下,踢著的石頭滾到路邊上去了。

「我就是覺得那些動物挺可憐的。」她以極小的聲音說道,像是不願讓路邊的行人聽到。

「看到了是會那麼想的。我也時常覺得流浪貓挺可憐的,所以看到它們時如果手裡正好有吃的就會去喂它們。」

「我讀小學的時候見過一隻狗被打死。」她突然說起,還是那樣的聲音。

「那天我上學遲到了,走到樓底下還沒上樓,就看到有隻小黑狗跑到學校里來,在操場上。我看到學校的什麼領導跑出來,手裡還拿了根棍子,好幾個人,他們不是要把狗趕出學校,他們是要把狗打死。那隻狗很小的,它被追著打就只能跑,但是又有些找不到方向,因為被打到了啊,就漸漸地跑不過那些大人了,最後它就被打死了。屍體可能也就是被隨便扔在哪裡了吧,我不知道。

「那隻狗很小的。就算怕它咬人也不用把它生生打死啊。

「那以後我就很討厭那幾個大人了,他們一點都不懂得慈悲。」

「嗯。」除了這個我也找不到別的話來說。

雖然在旅館睡了幾個小時,但終究抵不住睡眠的侵擾,因為牽挂著晚點的火車,就只能閉上眼睡一會兒又睜開眼來看看,生怕錯過。如此的睡眠很不安逸,但也別無他法。硬撐著等也不知道會不會等到早上。

再睜開眼的時候我看到對面椅子上坐了一個人,一個完全出乎我意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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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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