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 入網
寧家別墅內。
衣衫不整臉上還有淤青的馮真真一頭撲在湯巧珍懷裡不住抽泣:「於鯤鵬就是個人面獸心的畜生!從影院出來就拉我去賓館,剛把儲備券的事說完他就說他愛我,要我完全屬於他。接著就撲過來……他的力氣很大,我根本掙扎不開。我反抗了,我真的反抗了,可是反抗不了,他還打我,說要是不答應就掐死我……」說到這裡又哭起來。
湯巧珍臉上滿是愧疚,一邊拍打著她的後背一邊道歉:「對不起真真,我沒想到於鯤鵬是這種人。他平時看著挺老實的,沒想到能幹出這樣的事。是姐不好,姐讓你受屈了。好在沒真吃虧,要不然姐就沒臉見你了。後面的事怎麼辦咱慢慢商量,實在不行就得改個章程。」
她邊說心裡也有些后怕,原本安排馮真真送信的時候湯巧珍心裡還有些不忍,覺得於鯤鵬雖然可疑但畢竟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他就是日本人放在租界的倒鉤。萬一只是個沒腦子的熱血青年,讓他發儲備券的消息必然引火燒身,一旦因此遭遇不測總有些對不起人。
寧立言安排人手對馮真真進行暗中保護時,湯巧珍更覺得多此一舉。於鯤鵬向來斯文有禮,而且和馮真真的關係看上去乃是女追男,於鯤鵬並不是主動方。他自己就住在英租界,怎麼看也不至於對馮真真不利。
沒想到對方居然是頭披了羊皮的惡狼,只看馮真真被撕破的旗袍還有長襪,就能猜到當時的情況何等危急。如果不是寧立言心細,這麼個老實姑娘因自己受辱,自己這輩子怕是都沒法釋懷。
再者從馮真真身上又想到於鯤鵬之前一直追求自己,雖然對他沒有動過感情,可把他看做好朋友加上自己已經為人之母,於男女方面並沒有過多提防。如果不是寧立言威名在外,加上自己身邊始終有人保護,說不定對方也會找機會對自己施暴。一念及此,湯巧珍只覺得身上一陣莫名惡寒,看向寧立言的眼神里既有感謝又有幾分道歉的意味。
寧立言朝她搖搖頭,暗示自己並沒有怪她的意思。隨後說道:「好在女子警察隊的人行動及時,沒讓馮小姐受害,也沒讓事情暴露。馮小姐反應還是很快的,於鯤鵬那剛一分神,就把人推開自己跑出去,這個處置很正確。畢竟我們的人不好逮捕他,如果你留下不走事情就有點麻煩。」
馮真真顯然對剛剛的噩夢心有餘悸,雖然在湯巧珍懷裡,依舊不停打哆嗦。聽到寧立言說話,她才轉過頭來:「謝謝寧先生,多虧您安排了那些女警查房,要不然我……我就沒臉活下去了。」
「馮小姐是為我們的事情出頭,我怎麼可能讓你出事?如果為了成功就可以隨便犧牲一個女孩子清白,那我和藍衣社還有什麼區別。你放心吧,令尊欠的那些債已經一筆勾銷,明天我就安排你家人上船去重慶,寧立德會照應他們的。鑒於馮小姐因此受到驚嚇,我會在原定的報酬上增加兩千元,算是我的賠罪。」
「別……我不能要這個。再說其實也沒把我怎麼樣,我不能要那麼多錢……」馮真真的臉又紅了。
寧立言搖頭道:「一個姑娘家被惡棍撕破了衣服,怎麼看也是天大的委屈。那些女警如果進去的太早你們就沒法說話,她們人在房間外又不知道裡面談到哪一步,時間上沒法卡的太死,所以馮小姐被驚嚇這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請務必收下這些錢,讓我和家人都能心安。至於下一步該怎麼做馮小姐自己作主,如果你再也不想看到那個傢伙,明天我就安排你和家人一起坐船離開。如果你願意留下來和他周旋一陣,我會安排人保護你,保證不會讓他再有機會輕薄於你。」
「不……我不走。」馮真真聽到寧立言的安排便沒再哭,只是臉羞得通紅,「我要是走了,於鯤鵬是不是會起疑心啊?」
寧立言並不否認:「懷疑肯定會懷疑,但這不是馮小姐要考慮的問題。你只需要把你的想法告訴我就夠了,至於後面該怎樣做,那是我的事。」
「寧先生和巧珍姐對我那麼好,我應該報答你們。這次的事是我自願的,要是現在打退堂鼓就對不起你們對我的大恩大德。我……願意留下,接著和於鯤鵬演戲!」
馮真真緊咬牙關:「他今天對我做這樣的事,我當然會生氣,未來幾天我先不見他,巧珍姐再幫我去罵他一頓,讓他向我道歉,裝作我還是很喜歡他得樣子,應該可以騙過去。我原諒他以後,也會約法三章,不許他對我動手動腳更不會和他去旅社。有寧先生的人保護,我想我還是很安全的。」
湯巧珍怒道:「罵他?太便宜他了!就算現在不是動他的時候,我也得削他幾個嘴巴先替你出口氣。」
寧立言輕輕拍掌:「既然馮小姐決定了,那就這麼辦。馮小姐的安全我來負責,保證不會讓你再受類似委屈。另外就是馮小姐現在的樣子實在有些不符合你的身份,我這就讓人帶你去換衣服。」
「等一下!」馮真真見寧立言已經搖鈴鐺喊傭人連忙說道:「我還有一件事想要求寧先生和巧珍姐。我還是有點害怕……萬一他跑到我家去糾纏我怎麼辦?能不能讓我……在這裡住兩個晚上。我不會麻煩你們的,只要給我個地方睡就好了。」
寧立言一笑:「馮小姐說得哪裡話來?怎麼會麻煩?不過我這人多嘈雜不利於你休息,敏姐的別墅離這很近,我一會就讓人送你過去。敏姐平時住在我這,那邊只有幾個傭人,你想住多久都可以。這幾個別墅外面都有巡捕,就算借於鯤鵬幾個膽子,他也不敢來這裡糾纏。」
等到馮真真被英子送走,湯巧珍才微笑道:「三哥,你注意沒注意真真的眼神?我從裡面看到了失望還有些……不甘心。」
「從她哭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寧立言也笑了,拉著湯巧珍來到窗前,把她攬入懷中:「你的道行還不夠啊,只曉得可憐她,人家惦記的可是分你一杯羹。」
「那也沒啥啊,反正三哥這杯羹已經被那麼多人分了,再多一個也沒關係。我又不是喬小姐對三哥管天管地的,只要三哥高興我就高興。」
「我信你才怪!」寧立言在這個既是弟子又是伴侶的女孩額頭輕輕鑿了個暴栗:「你別光顧著藉機會給雪兒下爛葯,萬一我就坡下驢,你怎麼辦?」
「我才不怕呢,反正三哥又不敢。」已為人母的女孩對著愛人做了個鬼臉,顯得十分俏皮。
寧立言也忍不住笑了,把她摟得更緊:「不過馮小姐今天確實危險,那個房間是王八蛋長期包下的,在裡面放了相機,他皮包里還有葯和繩子外加一把匕首。看來他是早有準備,即便馮小姐不對他用美人計,他也準備霸王硬上弓,再用照片威脅控制,讓馮小姐聽他擺布,在你身邊埋個眼線。」
湯巧珍聽得脊背發涼,這些東西到底是為馮真真預備的還是為自己預備的,怕是只有天知道。她緊緊靠在愛人身上,右手緊握成拳用力攥著:「真是人不可貌相,一嘴仁義道德,沒想到居然是這種人!早晚要他的命!」
罵了一陣她忽然警覺:「一個開報館的絕不會想要在我身邊埋眼線,更不敢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他肯定來路不正,這個胡言報就是個掩護!這種人受過訓練,咱們這次是不是打草驚蛇了?」
「也沒那麼嚴重。那幫女警是裝作找錯了房間硬闖進去的,對這幫糊塗蛋來說,這是常有的事。還記得我們當初在樂都那次么?這次也是一樣。這幫女孩二百五的名聲傳遍英租界,於鯤鵬不至於因此起疑心。至於搜查也好理解,她們為了自己的面子,肯定要搜一搜,結果一搜就搜到了。不過於鯤鵬鐵嘴鋼牙,一口咬定和馮真真是在談戀愛,匕首隻是防身,那幾個女孩也沒窮追不捨。如果馮小姐就此不露面他可能會起疑,可是既然馮小姐答應留下來周旋,這個疑問很容易解除。就是馮小姐本認得受委屈,就算他不敢再幹這種事,馮小姐也少不了要吃點手口的虧。」
「他家已經被日本人打擊的破產還欠了好幾萬的債,如果不是三哥派人扛下債務,她就要嫁給那個六十多歲的老頭替家裡還債。咱們替她還債,送她家人去重慶,還送她兩萬多大洋東山再起。她自願報恩也不能怪別人。」
「話雖如此,可吃虧總是吃虧。如果她真像看上去那麼靦腆,這種事多半做不來。」
湯巧珍微微一笑:「要真是個實心眼就不會變著法要住進來了。不過話說回來,這本來就不是實心眼能幹的事。真真這樣的心性,干這個最合適。現在想想,我都說不好她對於鯤鵬那樣子到底是真的還是裝出來的。從頭到尾,她到底喜歡沒喜歡過這個男人?」
「據我觀察馮小姐是個很現實的女孩,她很難說喜歡誰,而是喜歡自己想要的生活。這種生活於鯤鵬給不了我能給。再說我好歹也和她年貌相當,總比那幫七老八十的老頭子好得多,所以她對我動心不奇怪,至於於鯤鵬就算了。這種姑娘很精明腦子也很清醒,就算於鯤鵬真得了手也休想讓她對自己言聽計從。對這種人我很欣賞卻不敢大用,靠恩義和錢財能籠絡到幾時難以保證,所以事情有個結果,就儘快把她送去重慶,讓寧立德照顧她全家就是了。」
湯巧珍一笑:「那三哥就不怕以後她變成咱的嫂子?」
「寧立德不是我……」寧立言尷尬地一笑:「這方面他是個聖人,再說還有麗珠嫂子呢。」
「那可說不準,三哥在我眼裡也是個聖人,可是急眼的時候也啥事都幹得出來。要不然大寶二寶打哪來的?」
她這句話成功挑起了寧立言的火頭,可是隨後又如同游魚一般從寧立言懷裡滑出,微笑說道:「馮小姐因為咱的事受了這種驚嚇,晚上不能讓她一個人睡,我得陪著她。她現在一口一個姐叫著,我也得對她好點,萬一將來真成了姐妹,現在是不是得做好準備。」
說話間她已經飛奔而出只留下一陣笑聲,寧立言搖搖頭暗自感慨:小狐狸越來越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