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9章 讓你賴著
龍孝羽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他的眼底深沉如海,似乎一眼望不到底。
揣測不出龍孝羽此刻在想什麼的慕梓靈,心裡暗搓搓地打起了鼓,浮起了不安。
她承認她剛剛問他的那個問題有點可笑。
將心比心,如果有人傷害了她的至親之人,迫使她孤苦受難了這麼多年,甚至於冥冥之中的人生都是活在被安排和操控之下,在這樣的情況下,別說是對那人的恨了,就是將自己這麼多年來所承受的傷害成倍加倍還之也不足以彌補。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的娘親就是龍孝羽的仇人,而她,就是他仇人的女兒。
想到最後的幾個字眼,慕梓靈的心冷不丁地縮瑟了下。
若他對她這個仇人的女兒不好也就罷了,但偏偏,他對她很好很好,好到她早已經習慣了,依賴了,可是,在得知了那樣殘忍的真相后,試問她怎麼還能問心無愧,繼續理所當然的享受他給的這份世間獨有的溫柔?
見龍孝羽還沉默著,心堵得莫名難受的慕梓靈垂下腦袋,內心掙扎躊躇了好一會兒,才又出聲:「我知道擅自去那園子是我不對,我也知道你不想提你母妃的事,可既然這事於我娘親有難辭其咎的責任,我就有必要清楚真相,也有必要替我娘親承擔……」
「慕梓靈。」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龍孝羽忽然開了口,打斷了慕梓靈剩下的話。
他聲音清冷,聽不出喜怒,但卻不難聽出他清淡語調中夾雜著的几絲少有的嚴肅感,因為他喊的不是「慕慕」,而是「慕梓靈」。
慕梓靈下意識地繃緊了身子,抬眸看向龍孝羽。
龍孝羽的目光至始至終都沒有從眼前這個小女人的身上離開,從盯著她黑漆漆的腦袋,再到現在定定地凝視著她那雙似乎有了緊張和不安的美眸,他緩緩出了聲:「我是有點不高興,但不是因為你去了那園子,也不是因為你提母妃,更不是因為你娘親,而是因為你。」
因為她?
慕梓靈美目閃過一抹不解,隨後便了了。
是啊,不管是去那園子,還是瑾妃,還是她娘親,追根究底可不就是因為她一而再的提及他不願去提及的過往?
清楚的看到慕梓靈眸中轉動的流光,像是也看清了她的內心世界,龍孝羽攏了攏眉心,然後朝前湊了下身,神情認真地貼近慕梓靈,加重語氣的強調:「不關乎其他,僅僅只是因為你。」
慕梓靈盯著近在咫尺的精緻俊顏,眼皮輕輕地閃動了兩下,沒說話。
看著她這樣一副茫然又無辜的表情,龍孝羽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捏了捏她嬌俏的臉頰:「還記得你是怎麼回寢宮的嗎?」
慕梓靈搖搖頭,隨即又點點頭,緊接著她的腦海里就浮現出剛剛他幫她洗澡的畫面,她的耳根不自覺地燒了起來。
隱隱猜出龍孝羽可能是因為她又喝了酒才不高興的,慕梓靈心下鬆了大半,然後就很自覺地認錯:「我錯了,我不該在你不在的情況下又喝酒的,我跟你保證,絕對絕對沒有下次了,你別不高興了,好不好?」
許是因為想到那羞怯的畫面,她開口的聲音帶了幾分軟嚅,聽得龍孝羽的心早就軟成了一片,但他面上卻還故意板著臉色:「除了這個,還有呢?」
還有?
怎麼還有?
雖然她一喝酒就容易斷片,但是那會兒喝了黎霑的藍花楹佳釀后,她腦袋是有些暈乎乎的,倒也不至於完全記不清事了。
慕梓靈皺著眉頭,努力想了想。
從龍孝羽出現在那園子,到他帶她回寢宮,她似乎沒做什麼撒酒瘋的事,更沒說什麼話,除了……對不起。
對不起……他說過他很不喜歡從她口中聽到這三個字。
恍然意識到這才是讓龍孝羽不高興的真正原因,慕梓靈抿緊了唇角,沒再做聲。
自古以來父債子償天經地義,那麼她娘親給他造成的傷害,也理當由她來彌補,可是就目前,她除了這蒼白而又無力的三個字,她也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龍孝羽捧起慕梓靈又耷拉下去的小臉,柔聲說:「知道為何不讓你知道母妃的事嗎?就是不想看到你像現在這般,莫須有的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原來他都看出來了,也原來她的所有猜測都沒錯,都是她娘親做的。
一下子被戳中心事的慕梓靈,暗暗咬了咬唇角。
龍孝羽視線灼灼而認真地凝視著慕梓靈:「不管當年母妃出事的真相如何,那都不關你的事,你沒有錯,更沒有對不起我什麼,不僅是現在,在今後的任何時候,我都不需要你的對不起。」
「慕慕,你是我的妻,是我生生世世認定的唯一,我只會希望你能過得更好,而不是在往後的日子裡就因為這事羈絆著自己,帶著愧疚和我一起生活,倘若是這樣的話,我非但不會感到有絲毫舒坦和安逸,反而會難受,會心疼。」
「我捨不得,也不想看到你心有介懷,那樣活著會很累,在我身邊,我就想你隨心所欲,無憂無慮,如果哪一天,你過得不開心了,那麼我……」
龍孝羽話還沒說完,眼眶已經爬滿了濕意的慕梓靈猛地撲進了他的懷裡,拚命地搖著頭:「不能,你不能放手,就算你放手,我也會死纏爛打的纏著你,賴著你,就算你煩了厭了,我也不走。」
放手?
可從未想過這兩個字眼的龍孝羽,下意識地蹙了下眉,隨後感受到身上像八爪魚一樣纏在自己身上的小嬌軀,他的眼底不自覺地染起一抹溫軟,將剛剛被打斷的「會想盡辦法讓你開心……」的話咽回肚子里,最後只化為最簡單而深情的一句話:「好,讓你賴著。」
末了,見小女人緊緊地貼在他剛剛被水灑到的濕衣服上,龍孝羽抬手順了順她的長發,柔聲開口:「我去換身衣服,再讓你賴,好嗎?」
慕梓靈搖搖頭,就是不放。
龍孝羽:「那你是想看?還是……你也想伺候?」
清楚知道他每每換衣服必是要先沐浴的慕梓靈,靜止不動了三秒,三秒后,她埋臉在他的懷裡蹭了又蹭,將臉上的鼻涕和眼淚全蹭在他的衣服上面,才羞紅著臉,離開他的懷抱。
龍孝羽有些哭笑不得,又像是拿這小女人無可奈何一樣地搖了搖頭,然後伸手,動作溫柔的將她殘留在眼角的淚光抹乾凈,才轉身去了浴房。
……
再回來的時候,慕梓靈已經在被窩裡了,睡容是龍孝羽罕見的乖巧,他輕手輕腳地走到床的另一邊,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慕梓靈並沒有睡著,在被龍孝羽擁入懷的時候,她就緩緩睜開眼,定定地看著身邊的男人:「現在那園子還是我不能去的禁地嗎?」
龍孝羽無奈地寵笑一聲:「醜媳婦總歸要見公婆的,想去就去。」
「你才是醜媳婦。」慕梓靈嬌憨地哼了一聲,直接留給他一個後背。
沒一會兒,慕梓靈又轉過身,窩進龍孝羽懷裡,靜靜地聽著他強而有勁的心跳,輕輕地問:「你能跟我講講你母妃的病嗎?或許我有辦法呢。」
龍孝羽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輕搖了下頭,道:「母妃的病並非是病,她也同你先前一樣,只不過她是三魂全部離體,現在在園子里的不過是一具還跳動著心臟的軀殼……」
龍孝羽明顯的感覺到在他講這些的時候,懷中的小女人身子微微發了顫,為了讓她徹底安心,他便轉移了話題:「這事雖是你娘親做的,但事情遠沒有我們想的那麼簡單,你娘親也不是個簡單的女子,她能一手安排這一切,定有其原因,別人可以不信她,但你是她的女兒,便不能不信。」
聞言,慕梓靈神色一愣,隨後更是意外地抬頭看了龍孝羽一眼:「你……真的不介意?」
知道她莫名其妙問的介意是什麼,龍孝羽眼底閃著意味不明的光,語氣隱晦地反問:「介意什麼?介意她把你帶到我身邊?還是介意因為那破五線,讓我明明溫香軟玉在懷,卻還要清心寡欲……」
他話沒說完,隱隱知道他在意識什麼的慕梓靈,羞惱地推了他一把:「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龍孝羽輕笑一聲,擁緊了自己的溫香軟玉,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處,聲音沉沉地說:「曾經是有那麼一刻徘徊過,但是因為身邊有你,一切都顯得不那麼重要了,或許來了這大陸是有失去些什麼,但卻也得到了更多……」
這一夜,兩人同床共枕,敞開心扉的聊了許多許多,彼此間,心的距離彷彿也在這一夜而更加拉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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隴月宮。
大殿之上,宇文昊坐在最高位的虎皮大椅上。
自從隴月宮出事,月玲瓏叛逃后,宇文昊的臉色就從未出晴過,整個隴月宮上下,每每見到他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陰沉臉色,無不夾緊屁股,小心行事。
這不,此時大殿下就戰戰兢兢地站著一個不久前被派出去的探子。
宇文昊大袖一甩:「說。」
探子:「回稟大宮主,二宮……月玲瓏的確身在慕府,您先前幾次派過去的人也確確實實都進了那慕府,可都是有進無出,屬下依您命令,潛於暗處觀察了幾日,果然發現……發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