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失戀的滋味
筱郁不知道別的女人失戀是什麼心情,會不會痛苦?會不會傷心?
反正她有那麼點痛苦,有那麼點傷心——一點點而已!
不過,一點點傷心改變不了什麼。地球不會停止轉動,海水不會幹涸,空氣中的氧氣更不會消失。所以她,也還好好活著,而且活得十分充實……
白天,她分秒必爭地去上課,不管課程是否選了,也不管課程和她的專業是否相關,反正有課堂的地方就有她的身影。晚上沒課上的時候,她就去健身中心做瑜伽,聽著舒緩的音樂,讓自己去體驗身體的極限,對自己說:人,只有下定不了的決心,沒有做不到的事!
一到周末,她拉著凌凌去逛街。牛仔的超短裙,真絲的長裙,精美的洋裝,性感的禮服……反正只要她穿著漂亮,一律買下來,也不管有沒有機會穿。逛完街,她再和凌凌去做一個全身的香薰SPA,閉著眼睛,靜靜睡一會兒。然後精神百倍地回家,和爸媽吃一頓豐盛的晚餐,和爺爺坐在沙發上看報紙上的新聞。
對於她和歐陽伊凡的事情,她的親爸親媽親爺爺終於不再過問,這真要感謝她超常發揮的演技,不枉她在學校戲劇社打醬油多年。
那是她生日的第二天,考慮到自己闖的禍要自己解決,逃避不是辦法,該面對的總要去面對。她在莘莘坊過了一夜之後就直接回了家。
一進家門,只見老爸老媽和爺爺擺出三堂會審的架勢在等著她,一副打算把她千刀萬剮的表情。在這關鍵的時刻,她的演技突然超常發揮。
「我打他是我不對……」她深深吸氣,擠出幾滴眼淚說:「可你們知道他曾經怎麼對我,他讓我死心塌地愛上他,卻對我始亂終棄,我哭泣了多少個不眠的夜,才從失戀的陰影里走出來。」
言情小說果然沒有白看,她演技越發揮越出色,悲切的對白,配上淚如泉湧,嚇得從小最疼她的爺爺大氣都沒敢出,痛徹心扉地給她抹眼淚。
「你們讓我嫁給這麼一個人?你們知道嗎?如果不是昨天我偶然遇見他,我甚至不知道他的中文名字叫歐陽伊凡!」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她掩面跑回自己的房間,轟隆一聲關上房門。然後,她聽見樓下老爸的大吼聲。
「歐陽伊凡,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你到底對我女兒做了什麼?」
她豎起耳朵,卻沒有聽見下文。後來,當她看見一向精明幹練的老媽拉著她的手垂淚,她又有點內疚。
下定決心,以後千萬不能再演這麼悲情的戲碼!
至於歐陽伊凡,他不止一次找過她,希望可以挽回些什麼。他甚至還去她家裡親自登門道歉,希望她能原諒。她很認真地告訴他,她已經原諒他了,請他不要把已經過去的事情放在心上,還好吃好喝好招待,盡到了地主之誼,她都被自己的寬容與熱情感動得一塌糊塗,可他還是不領情,堅持不懈地找她道歉。
後來,她為了防止自己哪天立場不堅定,又被某人的花言巧語和美色所迷惑,乾脆告訴他:「你再逼我,我明天就找個男人嫁了……這年頭,找個比你差的男人不容易,想找個比你強的,閉上眼睛隨便摸一個就是。」
他當然勸她對自己未來的幸福負責。
她冷笑:「嫁給你,我才是對自己的幸福不負責任。」
從那之後,他才徹底死了心,再不打擾她。
她的生活歸於了平靜,她繼續過著積極上進的充實生活。可是,思念是個無孔不入的東西。每當十一點時,她還是會想起他,她會一直對著手機發獃,想他們曾經聊過的話題,一字一句清晰得言猶在耳……
「看我做什麼?」她在發獃中回過神,發現凌凌正在盯著她看,她丟開掌心裡的手機。
「筱郁,真的不給他機會了?」
「機會要給值得給的人!」
「你真認為他不值得嗎?」
筱郁回頭看看凌凌,她還在和她的網友聊天。每次屏幕上的小光頭頭像晃動,凌凌白皙的臉上映著淡紅,明眸里寫滿甜蜜。她好奇地掃了一眼,屏幕上的文字,沒有纏綿悱惻的對白,卻體現著無微不至的關切。
楊嵐航,真的是個好男人,執著,專情!
可他的表弟……
她心中微微一酸,苦澀地笑了笑:「凌凌,我想出去走走。」
「我陪你。」
「不用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這麼晚了……」
「我沒事!我想一個人。」
凌凌沒再堅持。「那你小心點。」
華燈初上,往事如夢。
筱郁一個人走在空曠的長街上,她的思維漫無目的,雙腳卻在不由自主地向著一個方向走。
我看著路,夢的入口有點窄。
我遇見你是最美麗的意外。
總有一天我的謎底會揭開……
樂聲聽起來分外地刺耳……
筱郁仰頭看了好久,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走到了某一次和Ivan唱歌的地方。
她失了魂一樣走進去。走到服務台,看見旁邊的提示牌,她才知道這裡並不是一間普通的KTV,是一間會員制的俱樂部,而且只招待會員。她剛想離開,服務台的小姐非常禮貌地向她鞠躬。「有什麼能為您效勞的嗎?」
她躊躇片刻,問:「雅悅廳空著嗎?」
服務小姐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客氣地對她說:「對不起,雅悅廳房間是我們貴賓專用的。」
「我是他的朋友,也不可以用嗎?」
「請您等等,我去問問經理。」
服務小姐進去后沒多久,經理很快出來,態度熱情得不能再熱情,一路將她送到包廂,贈送了各種果盤和甜點。打點好一切,他問她還需要什麼,她掃了一眼眼前應有盡有的美食,有些疲憊地靠在沙發上,「一瓶軒尼詩。」
是的,這才是她最想要的。
軒尼詩送來后,經理便離開了,偌大的包房裡只剩她一個人。倒了一杯軒尼詩,琥珀色的液體在酒杯中流動,浸透著幽暗的光澤。
酒入口,辛辣的滋味從口腔流入血液,最後凝聚到了眼底。
眼淚在眼底的刺痛中流下,壓抑已久的想念在無人陪伴的夜裡,決堤,崩潰……
她拿出手機,屏幕上已經一片黑暗,因為她設置了十一點自動關機。不是她不想開,而是她害怕開著機時,會盼著它響。她寧願關著它,自欺欺人地以為,它不響是因為它沒有開機!
這段時間,她無時無刻不在對自己說:「我過得很好,我有親人有朋友,我衣食無憂,我四肢發達,誰比我過得好?!」
其實,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又一杯酒入喉,思念隨之如骨。她把手機開了機,等待,等待,可它始終沒有響起。
筱郁終於明白了什麼是愛情——就是折磨死人,還能讓人死不瞑目的期待。
面對愛情,沒有女人能夠超脫,自認沒心沒肺的她,陷進愛情的泥沼里,所有的洒脫都不過是在自欺欺人……
天快亮的時候,她的房門被推開,不知是她沒聽見敲門聲,還是進來的男人根本沒敲門。筱郁正欲斥責他的無禮,只見一個一身筆挺緊身西裝的男人,旁若無人地坐在她右側的沙發上直視著她。
不用猜,光憑那張性感的臉,無禮的目光和那一身緊實的肌肉,她立刻知道他做什麼的。
「我不需要,謝謝!」說完,她繼續唱著歌:「我遇見你,是最美麗的意外,總有一天我的謎底會揭開……」
歌已經唱了兩遍,軒尼詩喝了大半瓶,他還沒有離開的打算,筱郁丟下麥克風看著他。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神情里透著一種男人的剛強和冷峻,眼神是很有殺傷力的深沉。
她以前一直以為做特殊服務的男人都是那種一臉的下賤相,就像某人,想不到也有這麼有魅力的貨色,不需要任何舉動和語言,彷彿他的存在就代表著一種威脅和壓迫。這樣有挑戰性的男人,估計一晚上價格不菲啊!
「我對你沒興趣!」她再次強調。
他依然面無表情。
「我只是個失戀而已,還不至於糟蹋自己。」
他總算有了點反應,詫異地看看她,又低頭看看自己的身體,可惜還沒有離開的打算。
「你不走?好,我走!」筱郁略有些眩暈地起身向門外走,誰知剛要開門,他早一步替她打開,還特體貼地伸出一隻手臂,示意她可以扶著他。
她剛要拒絕,陌生男人說:「關小姐,我是來接您回家。」
「你認識我?」
「關先生擔心您一個人在外面有危險,所以派我來接您回去!」
「哦!」原來是她老爸給她找的保鏢。
始終不覺得溫暖的家,現在開始讓她有些想念。
「好吧,那回去吧。」
……
筱郁在護花使者的保護下離開后,一個修長的人影隨後走進包房,坐在她剛剛坐過的位置,端起她喝了一半的酒,慢慢地品著。醇酒入口,味道是那般咸澀……
酒杯上還殘留著她的唇印,沙發上還殘留著她的味道。歐陽伊凡端起酒杯,酒如同有著劇毒,喝下之後他的五臟六腑撕心裂肺地痛著。
曾經他問過自己,他愛林爾惜多一點,還是關筱郁多一點?沒有答案!
這段時間他終於找到了答案。林爾惜離開他的時候,他對她牽念,為她傷神,但他從未想過再去爭取。筱郁離開他的這段時間,他總在不由自主想一件事:他們就這麼結束了嗎?還有沒有可能再挽回……
他甚至站在山頂,望著殘月下的夜景,想一個問題:歐陽伊凡和Ivan除了名字不同,究竟有什麼地方不一樣?!
她既然愛他,為什麼不能給他個機會?
因為他是歐陽伊凡?還是因為她對Ivan的愛太深,深到寧願把這個完美的幻想永遠埋葬,也不想他去破壞。
歐陽伊凡又端起酒杯品了一口,那滿杯的淚水終於讓他品嘗到了愛情的滋味。原來愛情是一種相互的感覺,她為他笑,他也想笑,她為他苦,他比她還苦……
她為他悲傷,他更加悲傷。
她為他哭泣……他的心在滴血……
可是他能做些什麼?
他放下尊嚴求她原諒,她堅定不移地拒絕。
他願意為她做任何事,可他沒法讓自己不是歐陽伊凡。
若要怪,只怪他當初把這段感情當成了遊戲,沒有認真地去經營。最初,他出於好奇想試著了解她,以為和她糾糾纏纏,吵吵鬧鬧挺有趣的,讓他黑白色的生活在她可愛的思維和嘲諷中變得五顏六色。漸漸地,好奇變成了喜歡,征服變成了被俘,他的一切為她脫離了軌道,而這段感情卻結束得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愛上她,正是在她轉身的一刻。她的背影充滿憂傷,她的最後一句話:「想你是Ivan,想你不是歐陽伊凡,但你是……別再浪費彼此的時間和感情了,我們到此為止吧。」這是一種怎樣的無可奈何?而她還是做了抉擇,乾脆而決絕!
歐陽伊凡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他絕對不會放棄!
無論用什麼方法,他一定要把她弄進結婚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