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錦州

三月，廿七。

今天是穀雨。

伴隨著轟隆的雷聲，一道電蛇從空中落下，將遠處一顆大樹劈成焦黑。

豆大的雨點落下。

大地上剛剛復甦的一點綠意，又立刻受到了大雨的摧殘。

呼呼的狂風吹過，詭異的迴音，在山洞之內迴響。

燃燒的火堆忽明忽暗，彷彿要在風的吹拂之下熄滅。

昏黃火光帶來的微弱光芒，靠在牆壁上的鐘陽，臉色顯得有些陰暗。

他的目光掃視一圈，旁邊的曹斌，附近的親衛，以及更遠處正蜷縮在火堆旁邊瑟瑟發抖的士兵。

此時所有的人，全都瞪著雙眼看向他，等著他這位校尉大人的命令。

懷著心裏面複雜惶恐的情緒，鍾陽沒有將其表露出來，數年的軍旅生涯告訴他，在這種時候，需要的不是害怕恐懼，反而是自信，是強大的自信。

身為主將，他需要將自信傳遞給下面的士兵，讓他們拋卻恐懼，相信追隨著自己，能夠活下來。

活下來。

僅僅只是這三個字而已，但卻包含了一切。

「呼——」

鍾陽長出口氣，在寒冷的夜風中瞬間化為了白霧。

他將視線從周圍的士兵身上收回，然後在曹斌的攙扶下站起了身，來到了士兵的中央，然後用著虛弱卻堅定的語氣說道：「今夜修整，明日清晨卯時整軍出發，我們離開大山，回錦州。」

說完。

鍾陽便轉身回到了原位，繼續坐了下來。

他的身體還是有些虛弱，無法長時間站立，或許休息一晚會好上許多。

他離開之後，山洞內的氣氛沉默了一會，但隨即伴隨著一聲呼喊，所有人都齊聲大喊。

「回錦州！」

「回錦州！」

錦州。

便是舞陽營原本的駐地，也就是這些士兵們的家鄉。

對於這些惶恐不安的人來說，沒有什麼比回家兩個字更讓人安心了。

聽著耳畔傳來的歡呼，看著那些面色激動的士兵，感受他們已經提振起來的士氣，鍾陽的嘴角微微的露出了笑意。

他知道。

這次，穩了。

作為一個深受重創，虛弱無力的將領。

鍾陽深知，在這個大軍潰敗，蠻族追殺的危險時刻，唯一能夠讓他活下去的，便是周圍這些團結在他身邊的士兵了。

掌握這些士兵，便就掌握了自己的命運。

所以他對於這些士兵們的心意，是極為的了解並且順從的。

當然。

返回錦州，其實也是他心裡所想的。

眼下征討蠻族之戰已經失敗，宋國整個西南的五萬精銳大軍潰敗，想要從大山裡逃出，還不知要死上多少人。

此時此刻。

無疑是西南地方最為虛弱的時刻。

而同樣的，山裡面的蠻族雖然取得了勝利，但這只是湊巧。

在先前的征討之中，宋國大軍就已經重創了山裡面的蠻族，殺傷了不少他們的戰士，將他們的有生力量殲滅許多，眼下大山中的蠻族，無疑也是極為虛弱的時候。

所以將宋軍趕出大山，估計就已經是這些蠻族的極限了。

想要殺出大山攻佔州府，那是想也別想，最多就劫掠一些村寨就頂天了。

不過蠻族之亂暫時可以忽略。

但其餘的一些隱患，卻是無法避免的。

「要知道，這可是一個妖魔肆虐的神話世界啊。」鍾陽的嘴角漸漸露出笑容。

在接受了自己已經穿越的事實之後，他便很快的就轉變了心態，開始謀划著如何才能在這個世界更好的生存下去。

而分析了眼下的情勢之後，鍾陽便就發現，自己或許會迎來一個極大的機遇。

失去了大軍駐守的宋國西南疆土，無疑會迎來較長的一段混亂局面，那些原本被壓服在各地的妖魔，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肯定會跑出來作亂的。

而亂起來，水就渾了，水一渾，就好摸魚。

一個混亂的局面，才是讓一支軍隊發揮作用的舞台。

作為一個軍隊頭子，鍾陽屁股向來坐的很正。

亂世方能顯英雄本色。

只要亂起來，他就能夠趁機擴軍，就能夠鎮壓叛亂，就能夠憑藉軍功升職。

雖然神話世界有著各種妖魔鬼怪，有著神仙佛陀，但既然俗世中有著王朝的存在，那麼自然有這其中的道理。

對於頂級的妖魔與神佛，普通的士兵自然是沒什麼大的作用，就如之前的三足火鴉。

但是對於一些底層的小妖小怪，或者一些修行不入門的修鍊者，集結成軍的士兵，還是有很強的威懾力的。

這便是各個世俗王朝的立國根基。

而如果鍾陽能夠掌握權勢，擴充自己的部隊，那麼最後無論是利用權勢來修鍊，還是用權勢來給自己安逸的生活，都是有著極大的好處的。

擴軍，然後打地盤，再擴軍，再打地盤。

鍾陽很快就確定了自己接下來的戰略。

心裏面有了一個明確的目標，他心裡原本忐忑的心，便漸漸安寧下來。

外面的雷雨依舊不斷。

山洞內的冷風越來越多，燃燒著的火堆，那微弱的熱量根本無法阻擋冷意的侵蝕。

於是在忽冷忽熱之中，身體已經疲憊到極點的鐘陽，慢慢的陷入了沉睡。

漫長的一夜便在風雨交加中度過。

次日清晨。

卯時過去一半，大概在六點左右的時候，天剛剛放亮，陰沉的雲朵依舊沒有散去。

雲層中依舊隱隱有著雷聲，但雨已經不再繼續下了。

山洞內。

鍾陽咽下最後一口燒餅，咳了一下有些乾澀的喉嚨，然後就站起身來，看著前面已經整好隊伍，隨時都能出發的士兵們。

「全軍拔營，目標錦州，出發。」

他下達了命令。

很快士兵們便在各級將官的呵斥下，走出了洞穴，來到了外面濕漉漉的山林。

踩著泥濘不堪的地面，鍾陽費力地將腿從泥水中拔出，然後沉重的步伐再度向前踏去。

比起昨晚，他現在的身體素質好上許多。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昨晚睡著的時候，他隱隱在夢中看到了一輪大日，那輪大日散發著暖洋洋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夢境。

光芒落在他的身上，帶來了溫暖。

於是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中，他感覺身體上原本的疲憊消失，一些創傷也漸漸的復原。

所以第二天醒來。

鍾陽便就驚奇地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恢復了原狀，變得前所未有的健康。

甚至於……

他的身體素質較之從前，還有一絲絲的增強。

面對這種異變，他的心裏面隱隱有著一些猜測。

昏迷前，看到的那抹飛向自己沒心的金光，或許便是這種異變的源頭。

「是太陽精元嗎？」

他想起了之前三足火鴉授首時的歡呼聲。

然而不管異變來自何處，眼下的情形都不容鍾陽去多想，他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想。

現在他只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走出去。

活著走出這座大山，回到錦州的花花世界去。

那裡有美好的未來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