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第八章
沈今朝被禁足這的確是沈姝顏想不到的,她自小樣樣都好,也頗受沈祁疼愛,畢竟比起一個乖戾的沈珍珠和一個話少喜靜的她來說,貌美懂事的沈今朝自然最討人喜歡。
沈姝顏沒接話,兩人一道進了正廳,這事情既然沒有傳出來,那必定是沈祁授意,既然如此,她便只當不知。眼下沈今朝被禁足,倒也少了一件煩心事,免得她又暗戳戳搞些什麼鬼點子出來。
小輩們被問過話后,沈老太太繼而開口道:「眼見著馬上春闈,我給你們尋來了一名南陽的韓老先生授課,約莫就在這幾日入京,你們且準備著吧。卿兒既然要準備會試,那便不與弟妹們一道去了,你就留在書房裡自行準備。」
「是。」
沈姝顏跟著沈珍珠起身,立在她身後小小的一隻,前面兩個高個兒男子一遮擋,後頭便什麼也看不見。行了禮跟著一行人往出走,還未跨出門,便聽見身後沈老太太低低的喚她的名字。
回頭看去,只見沈老太太面色慈祥的抬手喚她,沈姝顏腳鋒一轉,走到她跟前去行禮:「祖母。」
沈老太太拍了拍自己身邊的軟榻面,溫聲道:「過來坐。」
她這樣忽然親切的態度叫沈姝顏一時間摸不著頭腦,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楊媽媽見狀失笑,上前一步攬著她細弱的肩頭扶了一把,她顫顫巍巍的踩在軟墊上坐在沈老太太身邊,垂著腦袋緊緊盯著自己擰著衣料的手指。
沈老太太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只瞧見她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害怕而過分發力導致指節泛白,拇指指甲戳在食指指腹處,一時間鬆開還有明顯的月牙印記。
「你別怕,祖母就是想留下你說說話。」沈老太太認真盯著她側臉細膩的肌膚,耳尖輪廓圓潤,肉皮白里透粉,甚至還能看的清楚上頭的絨毛。
沈姝顏小心抬頭,咬著下唇道:「祖母想與姝兒說什麼?」
被她這樣幼稚的話問的忽然失笑,偏過腦袋看了一眼楊媽媽,對方目光中露出點點遲疑,最終還是轉身進了裡間。片刻后,楊媽媽手裡拿著一隻雕刻精緻的紅檀木盒子,遞給沈老太太後站回去,目光複雜的瞧著沈姝顏的神情。
沈老太太打開盒子,從裡頭拿出一枚月牙狀的玉佩來,看著這成色,沈姝顏兩世都未曾見過這般質等的玉,她眼睜睜的看著沈老太太將玉佩拿出來,又從裡面翻出一根鵝黃色的穗子,靈巧的將穗子拴在玉佩上。
「這玉佩好看嗎?」沈老太太將玉佩遞到她跟前來,眼中帶著柔色。
沈姝顏小心地探出一根手指碰上那血玉,指尖霎時感覺到一陣冰涼滑膩,她點點頭:「真是一塊上等血玉。」
「祖母今日便將它交給你,你可要好生保管。」沈老太太手掌溫厚,還未等沈姝顏慌張起身,她便已經按住了沈姝顏的手背。
眼睜睜看著沈老太太將玉佩掛在她腰間,彎著眼睛笑開:「這可是咱們沈家的護命符,你定要日日佩戴在身上,切不可摘下。」
這玉佩明眼人一瞧便知道是成對的,眼下除卻這月牙狀必定還有一塊在旁處,沈姝顏急急道:「這東西太貴重了,祖母,我不敢……」
「你敢的。」沈老太太對上她倉皇抬起看過來的眼,輕輕點了點頭:「好孩子,這東西只能交給你了,你會好好保管它的,對嗎?」
看著沈老太太認真且不容置疑的目光,沈姝顏咬著牙齒點頭應下。
回青嵐閣的路上,沈姝顏藏在披風裡的手細細摩擦著玉佩的紋理,這玉佩,究竟是何物,而沈老太太那些話又是何意?沈家三女兩子,為何這玉佩只能交由她保管,難不成這其中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辛不成。
越想越覺得想不通,沈姝顏搖搖頭,甩開這些擾人心智的煩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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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十八年二月最後一場雪只下到初六夜裡便停息了,可一直到初十,陰沉的天才堪堪放晴。韓老先生夫婦倆因為天氣原因遲遲未曾動身,一直到昨日才傳來信說開始準備動身,沈珍珠一聽還能快活幾日開心的大叫。
而沈姝顏心頭擔心的事也發生了,邗江戰役大獲全勝,九王備受人稱讚,回京復命時皇帝當即加封他為旬陽王,將慶功宴定於明日午間。正因如今胞弟九王備受皇帝信任,所以之後他謀逆刺殺一事給今上致命一擊,自那以後皇帝身子便一天天垮下,以至於最後長孫灝只殺出重圍,皇帝便斷了氣。
沈姝顏輕輕吐出一口氣,也不知徐將軍如何了,消息被封鎖的十分及時,京中幾乎沒有人知曉徐將軍身受重傷之事。
心頭正想著,沈祁便命人來傳話,沈姝顏只稍整理一番便隨他去了書房。
「徐將軍那事情,你覺得應如何處理?」見她進門,沈祁直截了當發問。
沈姝顏微微愣怔,回神后輕聲道:「請信得過的郎中前去為徐將軍把脈,安排人盯著那姨娘。或許那一箭並非是致命之處,但隱患之處仍有多處,或吃食、或藥物,只要熬過徐將軍昏迷期間,或許能跨過這道坎。」
徐將軍或生或死實則與她並無多大幹系,但能叫沈祁信她所言的,眼下除了徐將軍再無旁人。且徐將軍與沈祁向來交好,上一世若他還活著,沈姝顏死後,沈家也不會衰敗中落。
沈祁沉著眉眼應下,叮囑了隨侍石城后,見他離去再次折回書房中。
看著沈姝顏沉靜的一雙眼,沈祁忽而好奇道:「我曾經竟未發覺你會有預知將來的本事,你就不怕一開始我如果不信你,將你禁足起來。」
「父親為了沈家,而我亦是。」沈姝顏頷首,不亢不卑柔順道:「這世上沒有如果,況且父親不也信了嗎,既如此,父親可要聽下去?」
沈祁俯身坐下,捏著茶杯摩擦著,神色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