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時空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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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京那日,沈珍珠夫婦倆親自來送他們離開。
一行人在城門口站了許久,直到眼看著時辰到了,林珩止才將沈姝顏拉回來。
與程燁對視一眼,低聲道:「該走了。」
沈姝顏與沈珍珠兩人淚眼汪汪,瞧著讓兩個大男人笑開。
將沈珍珠往後帶了帶,程燁抬手攬住她的肩膀:「你們走吧,等你們離開以後,我們再回去。」
沈姝顏被林珩止扶著上了馬車,她趴在車窗上看沈珍珠。
「四姐姐,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再來接我。」她眨眨眼睛,聲音裡頭帶著哭腔。
林珩止沒騎馬,跟著她上馬車,坐在沈姝顏身邊捏捏她的手。
「過幾月便回來了,沒事的。」
馬車軲轆聲響起,沈姝顏懨懨的靠在林珩止肩膀上。
她腦袋有些疼,喉嚨火辣辣的燒,直起身子從小桌几上倒了杯水喝下才稍微好些。
慶陽這地方不算遠,可也得在路上耗十日的功夫。
前幾日沈姝顏倒還撐得住,時間越久,沈姝顏發現夜裡到客棧休息時連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馬車上,沈姝顏疲憊的繃緊嘴角。
她有點煩躁,還總是有點噁心想吐。
靠在林珩止腿上,沈姝顏啞著聲音問:「還有多久呀?怎麼還不到。」
「快了,再忍忍。」林珩止見懷裡的姑娘被折磨的硬是瘦了一圈,心裡頭也是憐惜得很。
沈姝顏抬手去拍他,氣的眼睛都紅了:「你前天就給我說快了,可是都今天了還不到。」
「別急,再等等馬上就到了。」林珩止俯身耐著性子親她的嘴角。
看著沈姝顏這般模樣,林珩止心裡頭也不是滋味。
沉吟片刻,他探著身子掀開車簾道:「眼瞧著天色快晚了,前面找個客棧,咱們歇歇腳。」
沈姝顏迷迷糊糊的被林珩止抱下馬車,他帶著隨行的弟兄們一道進了客棧。
先給林珩止兩人要了間上好的廂房,副將才開始安排餘下的人。
客棧掌柜的瞧見來的都是官大爺,自知這些人都身份貴重招惹不得,便閉緊了嘴巴只好一個勁兒埋頭做事。
帶著林珩止上了二樓廂房,替他們合上門后趕緊下了樓安排晚飯。
沈姝顏被林珩止抱著坐在床上,他掂了掂覺得沈姝顏最近似乎重了些,可偏生那張小臉看著又不像是胖了的樣子。
想起沈姝顏這些天來情緒的變化,林珩止腦子裡頭劃過一個念頭。
俯身小心的將沈姝顏放下,還沒等直起身子,沈姝顏翻了身四肢熟稔的扒在他的身上。
皺著眉頭哼哼唧唧,整張小臉上都寫著不耐煩。
林珩止屏息伸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拍著沈姝顏的後背,哄著她睡了過去。
等人睡著,林珩止才給她搭上被子。
起身走到門口,叫夜暉和剛從別處叫回來的夜鶯在門口守著。
下樓去直接走到掌柜的面前,「這附近可有郎中?」
「郎中是有,不過不知道手藝如何。」掌柜的微微彎了腰,抬眼小心的問:「官爺是要做什麼,是誰病了嗎?」
林珩止眉心緊擰,淡聲應下:「我家夫人這些天身子有些不爽利。」
說完,林珩止從袖口掏出四錠銀子遞過去:「這些銀子,安頓我和我的兄弟們住一宿,還有晚飯與明兒的早飯,待會兒夜深一些在幫我請個郎中來。」
掌柜的瞧見這麼多銀子,眼都直了。
「這……」
林珩止轉身沒回頭,「多餘的就當是賞錢。」
掌柜的轉身跑回廚房,又叫廚子給安排上了幾個大菜。
低著頭笑吟吟的,他姑娘瞧見自己爹這般模樣,心裡頭好奇得很,走過來低聲問:「爹,什麼事兒啊,瞧把你高興的。」
「外頭來了些官爺,方才官爺頭子給了這些,叫好生伺候著呢。」掌柜的想了想,輕聲對自己的女兒叮囑道:「花芽,你從這裡看,外頭那個穿寶藍色衣裳的男人,你別去跟前。」
花芽從帘子縫隙里瞧了一眼,正巧看見林珩止對著屬下笑起的側臉。
她抿著唇角不吭聲,心口「砰砰」直跳。
「為什麼啊?」花芽偏著腦袋看,眼神炙熱。
掌柜的回頭看了眼還在炒菜的廚子,壓低聲音道:「今兒我瞧見人家抱著一個女子進來,他說那是他夫人,你可別跟你娘一樣,上趕著叫人瞧不起。」
花芽皺眉,回頭瞪他一眼:「什麼叫做給人瞧不起啊,兩情相悅,又不是什麼殺人放火的事兒。」
姑娘說完這話,稍微苟了苟身子,繼續盯著林珩止的側影笑。
掌柜的低頭擺弄著手裡白花花的銀子,也是無暇顧及她的小心思。
冷笑一聲道:「兩情相悅可不是你一廂情願,別去作賤自己。反正我話說到這兒,你若是非要,那可別怪我沒給你提點,丟了人別哭。」
這姑娘不是他親生的,她與她娘是當初走投無路時,掌柜的收留了的。
按名分上,這姑娘叫他一聲爹。
準備出去時,側臉看著花芽沾沾自喜的模樣,心裡頭輕嗤。
簡直跟她娘一樣。
晚飯做的差不多了,上了一大盆白花花的米飯,剩下的有素菜還有肉。
林珩止瞧見也辛苦一路的弟兄們吃得高興,他心裡頭也舒坦。
起身到廚房裡,親自問廚子多要了一碗魚湯。
花芽站在角落裡小心翼翼的瞧著林珩止的舉動,見他要轉身離開,趕緊出聲。
「官爺。」
林珩止回頭,看著少女從角落裡出來,斂了神色問:「有事?」
「這魚湯不大新鮮了,不如我給您重新做一份吧?」
花芽笑著,雙手妥帖的搭在前頭,嘴角的笑容恰到好處。
一眼便看出花芽眼中的意思,林珩止心中不以為然的笑,面色卻不顯:「不必了。」
「栗枝,進來拿飯。」
栗枝方才便站在外頭,聽聞聲音趕緊進來。
目光絲毫不加以掩飾的上下打量她兩眼,從林珩止手中接過魚湯,而後對花芽道:「多謝姑娘好意,不過我們夫人就喜歡喝不新鮮的魚湯。」
屋子裡剛醒來的沈姝顏,坐起身子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
啞著聲音喚:「栗枝。」
站在門口候著的夜鶯聞聲推開門快步趕進來,「夫人,怎麼了?」
沈姝顏抬起頭看她,眼神懵懂:「我有點餓了。」
「餓……餓了啊……」夜鶯被沈姝顏這眼神驚到,她愣了一瞬,舔舔嘴角道:「大人和栗枝姑娘去給您準備了,不如您等等?」
沈姝顏點點頭,穿好鞋子起身,走到桌邊喝了口水。
栗枝提著飯盒進來,多看了沈姝顏一眼,在林珩止進門前出去。
沈姝顏坐下,打開蓋子看了看菜色,笑著對林珩止說:「好香啊。」
「睡醒了?」林珩止斜眼睨她。
沈姝顏討好的伸手去拉拉他的衣角,故意嗲聲嗲氣的說:「謝謝你照顧我呀。」
林珩止忍不了,被這聲音刺激的渾身一個激靈,他剛抬手打算在沈姝顏腦袋上點兩下,讓她好好說話時。
只見眼前這人噁心的抖了抖:「太噁心了,果真除了哭一哭,矯情我也是學不來的。」
林珩止沒好氣的笑。
伸手將魚湯抬出來放在她面前,「嘗嘗看,你最近辛苦了,喝點湯。」
夾了一些菜到沈姝顏盤子里,低聲道:「等到時候去了慶陽,我再請個人來給你好好補補身子。」
「沒有那麼矯情。」
沈姝顏嘴上雖然這麼說,但林珩止這般關心自己,沈姝顏心裡頭也是熨帖。
舀起勺湯,遞到嘴邊喝了一口。
皺皺眉:「這湯……味道怎麼奇奇怪怪的,感覺像是壞掉了。」
林珩止探過腦袋看,狐疑道:「不會吧。」
坐到她身邊來,接過勺子喝了一口,味道醉醉里翻滾,林珩止不動聲色的咽下。
腦子裡面會想到方才廚房裡,那姑娘說的話。
從桌上捻起帕子,捂住沈姝顏的嘴巴道:「趕緊吐出來,這湯好像不大新鮮了。」
已經咽下去的沈姝顏:「啊?」
一巴掌抵開他的手,遲疑地反問:「你拿湯的時候,沒有問一問廚子,這湯是不是餿掉了嗎?」
林珩止無辜的眨眨眼,「沒法子啊,方才有個姑娘說了。」
「所以呢?」沈姝顏無語的歪著腦袋,滿眼都是「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這幾個字。
林珩止扯扯嘴角:「我以為那姑娘是故意跟我搭話的,還想著她是不是想勾搭我,所以我當時就一口回絕了。」
想起一件事情,林珩止趕緊道:「栗枝也說了,你就喜歡喝不新鮮的湯。」
沈姝顏一口氣險些上不來。
「你簡直是自戀!」她捂了捂腦袋,點了點桌面,「我覺得栗枝說的非常對!」
用過飯,沈姝顏腰疼剛準備躺下時,就聽見們被人敲響。
林珩止起身過去打開門,瞧見掌柜的身後跟著一個提著藥箱的男人,他側了側身子,將人迎進來。
「這位是?」沈姝顏神色遲疑。
林珩止走到床畔前,揉揉她的腦袋輕聲道:「你這幾天不是身子不舒服嗎,我讓這位先生給你號個脈。」
沈姝顏不情不願的坐下,按照郎中說的去做。
屋子裡一陣安靜,她忍不住輕聲道:「我感覺我沒事兒啊,就是舟車勞頓罷了。」
林珩止沒說話,只摸摸她的臉,等郎中把脈。
片刻后,郎中不苟言笑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是喜脈。」郎中收回手,「約有兩月了,眼下正是要緊的關頭,夫人身子弱,切莫過於疲乏動了胎氣。」
林珩止與沈姝顏的臉上分別露出驚愕。
沈姝顏是覺得,韓氏盼星星盼月亮都沒能等來的孩子,眼下剛離京,這孩子就來了?是不待見韓氏還是不待見京城?
郎中瞧見這兩人的面色,微微一愣后道:「兩位是不想……」
「倒不是。」林珩止看了眼神遊的沈姝顏,斂了神情,「那就麻煩先生,給夫人開個安胎的方子。」
林珩止等郎中寫好方子后,對沈姝顏道:「我親自去給你抓藥,在屋子裡好好獃著,別亂動,要是有什麼事兒夜暉他們就在外頭候著呢。」
沈姝顏眨眨眼,像是還沒回過神。
林珩止輕嘆,他就知道沈姝顏定然是接受不了的。
瞧她這個樣子,自己都還是個孩子,怎麼可能這麼快就讓她生育。
簡直為難。
出門與夜暉交代一番,隨著郎中下樓出了客棧。
約莫一刻鐘后,林珩止提著一包葯進來,將副將叫到旁邊。
「郡主懷孕了。」
副將錯愕:「就現在?」
林珩止嘆息,「對,就現在。」
副將與林珩止並肩作戰多年,只用一個眼神便能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問:「那要不要讓弟兄們在這裡多待上兩日,等郡主緩一緩身子再走。」
「我瞧著,這幾日郡主也是受累的很了。」
「我也是這個意思。」林珩止神色略微嚴肅,他反問:「還有多久能到慶陽?」
「方才算了算日子,再有兩日就差不多了。」
林珩止應下:「那就在這裡休整一日,等後日早上天一亮,咱們就走。」
鹽稅的事情耽擱不得,可眼下更重要的是沈姝顏的身子與她腹中的孩子。
畢竟慶陽的鹽稅不管如何,都是在那兒,總歸是不會張腿跑嘍。
可沈姝顏不一樣,若出了岔子……
林珩止想不出來自己那母親會怎麼收拾自己。
找到掌柜的,林珩止又給了兩錠銀子。
「我們大概還要再住上一日,銀錢若是不夠了你就說,飯菜不可缺少。」林珩止將藥包提起來,在掌柜的眼前晃了晃,壓低聲音:「找個地方,讓我煎個葯。」
這客棧掌柜當年也是有心愛的妻子的,只是那人命薄,沒等他發跡起來就走了。
如今瞧林珩止如此珍重他的夫人,掌柜心中敬佩,應下以後,找了地方撥給林珩止煎藥。
林珩止怕這葯出什麼問題,先上樓換了夜鶯與栗枝下去弄,他進了屋子。
剛進去,沈姝顏單手支著下巴坐在榻邊上。
瞧著他進來,撅撅嘴巴:「真有了。」
林珩止無奈失笑,坐在她身邊的地方,將人摟進懷裡:「不高興?」
沈姝顏掙扎著從他懷裡坐起來,定定望著林珩止道:「我自然是高興的,這可是咱們倆的孩子,母親都盼了多久了,若是再不來,我都懷疑我是不是不能生。」
見她這般說,林珩止愈發憐惜。
捏捏她的臉笑著岔開話題:「我就說這些天脾氣怎麼這麼大,原來是祖宗的肚子里又多了一個小祖宗。」
沈姝顏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湊過去溫柔的親他。
「好開心,感覺從來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還要開心。」沈姝顏指指自己的肚子,眼睛亮晶晶的,「這裡真的有個孩子,想想都有些不可思議。」
林珩止語氣略微酸澀,「這是讓你最開心的事情啊,那咱們成婚那日,你就不開心了?」
「誰說的!」沈姝顏趕緊表決心,「那個時候我也很開心。」
說起這個,沈姝顏語氣稍微緩了些。
臉貼在他懷裡倦倦的:「但是那個時候,我都不知道未來迎接我的會是什麼。」
「那個時候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的。」
林珩止後背一涼,倒是沒曾想自己略帶醋意的兩句話竟引得沈姝顏想起過去的事情來。
將沈姝顏抱的緊了些,林珩止輕嘆著摸摸她的臉。
「沒有的事,我是喜歡你的。」
林珩止低下頭,對上沈姝顏猝不及防抬起的眼,又重複道:「後來我想了想,那個時候我是喜歡你的。」
「你騙我。」沈姝顏瞪大眼睛,又輕聲道:「你沒必要哄我開心說假話呀,過去不喜歡我,現在喜歡不就好啦!」
林珩止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湊過去親了一口。
「你還記得十二歲那年,上元節嗎?」林珩止笑起來,額頭蹭著她的,「那天撞了你的人,就是我。」
記憶在腦海中歸位,沈姝顏輕呼:「你怎麼知道?」
「那天你帶了一隻小白兔的面具,你跟在沈睿的身後。」林珩止回想了一下,回應她:「後來成婚後,我無數遍回想,仍舊覺得那人是你,後來我去問了沈睿,他告訴我的。」
忽然想起什麼,林珩止忍俊不禁:「畢竟除了你,也沒有人用那種眼神看我。」
「什麼眼神?」沈姝顏好奇,「是不是那種,餓狼撲食的眼神?」
林珩止被她逗笑:「不是的。」
「是看心愛之人的熾熱眼神。」